南浔到京城，共有八百里，纵史家一家人催得再急切，抵达京城时，也已是六月中旬。
史父想着莫桑所说的两月之期限，庆幸：“好在，还有十天才到两个月。”
到了京城这日，已临近宵禁，史父找了城郊一间客栈让全家住下，第二日一早便要去淮安堂，明珠瞥见父母眼下乌青：“爹娘，你们昨夜没有睡好，今日就让大哥和小妹陪我去瞧瞧。”
史父史母哪放心孩子们自己去呀。
“爹爹，娘亲，你们别担心，我有莫桑的书信，不会有事的。”
史父想了想，点头：“也罢，你们都长大了，此次出行，是该历练一番，明诚，你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史父思忖几个孩子去淮安堂看病，他与史母正好去打听一下伯父家的消息。
银两不多，有个亲戚照应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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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三人照着莫桑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淮安堂，明诚焦急的要进去，却瞧着妹妹径直在隔壁的茶摊坐下。
焦急的道：“明珠这淮安堂都到了，你咋不进去呀？”
“因为进不去。”
淮安堂从外看已是十分阔气，招呼的伙计都打扮不凡，对来看病得人，先是打量再试接待，就她们坐这一小会，那伙计就不知道变了多少次脸，京城看人下菜比比皆是。
明诚脸色有些难看：“我们有莫桑的信也不行吗？”
“大哥觉得京城美吗？繁华吗？”
史明诚点头：“当然，这比苏州府，哦不，比南京府更要繁华。”
“所以这地方待久了是会腐蚀人心的。”
明珠点了笼包子和一壶茶招呼大哥和妹妹坐下，明月刚才那小眼神就一直盯着包子看，她笑着把包子推到两人面前：“你们先吃早点，吃完了，就把这个给淮安堂的伙计。”
两人以为明珠说的是莫桑的信，可瞧着上面几个，瞪大大眼。
成国公府！
“明珠，这样不妥吧。”明诚有些犹豫，一旁的明月倒是干脆：“哥，姐姐这么做自有姐姐的理由，你不去我去。”
说着就拿着信往淮安堂奔去：“请问洪大夫在吗？”
伙计眼神瞟了眼：“洪大夫今日不在。”
语气虽客气，但态度尽显怠慢，这般慕名求医之人他见的多了。
明月显然也感觉到伙计的敷衍，昂首举起信：“洪大夫既不在，那就劳烦伙计将这封信交给洪大夫。”
伙计一脸狐疑的看了眼信，成国公府？！
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心下却称怪，这成国公府平日都是差人来叫一声，今儿怎么来送信，现在瞧着这小丫头年纪小，气势却不小，估摸是成国公府上新来的，忙道：“好的，小的这就去找洪大夫。”
伙计携信入了里间，显然洪馆主不在，不过是伙计敷衍的说辞。
不一会，伙计掀开帘子出来了，脚步急促，定睛在明月身上，对身后的馆长道：“大夫，送信的人是她！”
他身后的大夫，身穿医师袍，年纪不过四十上下，目光阴沉盯着明月：“是你送的信？”
明月毕竟未经世事，被来人目光惊了一惊，怎么京城的大夫都如此凶神恶煞吗？
同为大夫，南浔老家的王大夫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这个洪大夫却宛如屠夫。
明月表面强装镇定回应：“信是我送的，叫我送信的人就在外面。”心中暗自为姐姐担忧，这洪大夫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
洪大夫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思考，片刻才厉声吩咐伙计：“你去跟着她，把人给我请进来。”
茶摊上，明珠抿了口茶，瞧着从淮安堂出来的两道身影，这洪大夫还真沉的住气，看来等会言语间需多加小心。
心底盘算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朝面露焦急的大哥道：“哥，明月出来了，等会你和明月在外等着就好。”
伙计领着三人进了淮安堂，余光打量明珠，这姑娘衣着普通，用方帕掩着半张苍白的脸，时不时咳嗽几声，看起来病得不轻，也不知道是成国公打哪来的远亲，还是好生招待。
将人请到医馆设的塌上坐下，上了茶，向明珠行礼：“姑娘，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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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里间，明珠一改方才病歪歪的样子，坐直了身子。
洪大夫扫了明珠一眼：“你可知冒充成国公送信会有什么后果？”
明珠明珠坐在塌上，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洪大夫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你要证据，这封信，是你写的吧？”洪大夫将信扬了扬。
明珠表情淡定，甚至还带着浅笑：“是，洪大夫大可以拿着这信去告发我，可你敢吗？”
洪大夫目光冷凌：“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在信里说我将人参以次充好，卖给京中贵族，呵呵，小丫头，你可真会血口喷人。”
“若真是血口喷人，恐怕我就不会被大夫您请到里间了，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很佩服大夫您的医术，若不是医术了得，能做到天衣无缝地遮掩，恐怕这频频开出昂贵药材的药方，早就吃出问题了。”
洪大夫变了脸色：“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明珠挑眉：“我说我无意中得知，想必洪大夫也不会信，所以莫要追究，洪大夫只需知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提醒洪大夫，该收手时就收手，莫要利欲熏心，闯出更大的祸端来，另外还希望洪大夫能帮我些小忙。”
洪大夫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要说一开始她确实有些担心，可看见洪大夫和前世一样的性子，她就不怕了，轻笑：“洪大大夫要能做出杀人灭口的事，就不会只是以次充好来敛财了，我赌的就是你还没忘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忘记学医的初衷，还没忘记从您岳父手中继承淮安堂的誓言。”
“你......”洪大夫怔愣着说不出一句话。
明珠看着他略微发白的鬓发，心中感慨，从袖中拿出莫桑的信放在桌面上。
“你背着发妻，违背医德如此敛财，对旁的女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真的值吗？今日多有叨唠，我求您的事，您不必立即答复，若您信我，今晚戌时，不要通报身份，悄悄地去那位美人处，或许您就能知道所做之事究竟值不值得，明日此时，再来拜访。”
说罢，明珠起身，走出里间。
外面等候的兄妹两人连忙迎了上来：“姐姐，你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明珠点点小丫头的鼻尖：“让明月担心了，这洪大夫果然是神医，只为我针灸片刻，我的病仿佛已大好了！照这样，过不了几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一旁明诚欣喜过后，又有些忧心：“那诊金......”
话还没说完，明珠就答道：“洪大夫说他于莫桑父亲是挚友，不收诊金。”
明诚觉得这样占便宜不好，还想再说什么，被明珠挽住手臂：“哥，此番回去，我们可要好好谢谢莫桑，你说我买些什么礼物给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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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说什么史父都要陪同明珠来淮安堂，无奈，明珠只能答应，人到了，伙计又是端茶，又是送上点心。
“哟，姑娘来了，我们大夫正在里间休息，我这就去通报。”
伙计态度好，那必定是主人的授意。
明珠道：“爹，您看，我就说不必担心，这洪大夫就是面冷心热。”
史父连连点头：“这次多亏了莫桑呀。”
昨日他可在客栈打听清楚了，这洪大夫是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且从未听过免诊金的，如此厚待明珠，想来是看在与莫桑父亲的好友情分上。
很快，伙计就出来了，“这位姑娘，我们大夫里间请。”
明珠暗松一口气。
明珠起身，朝里间走去，才推开门，只闻到一股酒气，洪大夫消沉地坐在塌上，与昨日判若两人。
明珠叹了口气，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洪大夫您大可不必如此。”
洪大夫自顾自说道：“我待她不薄。”
昨晚戌时，他按照明珠所说，没有通报身份，悄悄地入了妙人的香闺外，却意外地看见，妙人十分亲昵地依偎在另一男子的怀里。
他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为了让妙人不再有别的恩客，他不惜违背医德四处敛财。
不想，妙人前脚答应，后脚却背着他和别的男子往来，甚至当着那男子的面，将自己形容得十分不堪。
明珠叹息将茶水推至洪大夫那端，“只是深情用错了人。”
“我只是不知，从前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谎话说得多了，自然就听起来像真的。”
洪大夫目光如炬，朝明珠看去，“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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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侯府的穷亲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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