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天机
“你没有，对吧。”龙傲天垂眸看她。
他印象中的纪遥春五官冷艳，行事果决，带着些成熟而魅惑的气息。眼前的遥春更多带着隔岸观火的疏离，偏偏这种疏离，某些时候也让人觉得像蟹青枝头被残雪覆盖的花，冰冷、潮湿，但难以掩盖清冽如刃的香。
“我……”纪遥春偷看了一眼诸轻云长老，思考着自己说什么她才会也分享给自己好东西。
“好了不用说了，你没有。”龙傲天替她下了结论，“至于轻云长老就更没有了吧，她只喜欢纸片人。”
诸轻云没有否认。
龙傲天继续道：“所以，你们几个自己都没有姻缘的人，怎么帮别人撮合姻缘呢？”
庙祝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那不若龙长老留下来帮忙吧！”
“虽然说我愿意帮忙，可是乌桥镇那边也需要长老领队。补充一下，我被称为少女杀手，还有长老杀手呢。”龙傲天美滋滋地闭上双眼，似乎在回忆过往。
无情宗的弟子难得主动开口说话，皱着眉好奇，“敢问龙长老，这是什么功法，竟可以杀死长老？”
“啊？不是杀死啦，是——”龙傲天刚想嘲笑他什么也不懂，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上一任剑宗长老纪遥春的确是他杀死的。
而且此刻，他旁边恰好有一个‘遥春’正冷目注视着他。这种感觉像他洗干净了躺在案板上，被一个屠户注视着正思考从哪里下刀，于是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不若我同龙长老交换任务。”诸轻云率先开口，捅破了这个想法。
“好啊，两日后我们再换回来。”龙傲天几乎一瞬间答应了。
获得了领队大权后，龙傲天立刻开始分配任务，他让街舞社成员和灵兽宗弟子留在姻缘庙中，如果看着两人互相有点意思，就召唤点蝴蝶出来营造浪漫氛围；如果两人看着有点别扭或者差点意思，就扭点雷雨出来将两人困在庙里一会儿。
“这才是你们这个小队的正确分配方式。”
若是两人有情，其实不差什么神仙的旨意，他们只是求个安心。若是无情……龙傲天可不管那么多，在这种事情上他一直很大胆，来姻缘庙的都是有求姻缘之心，他不信孤男寡女、雨天、共处一室，不会发生点什么。
系统：【流氓。】
“若是一个人来的话，你们就让其来山脚下‘卦问天机’处。”
他指了指纪遥春和无情宗弟子，“剩下你们两个，跟我来。”
姻缘庙在山腰上，山脚处连着一条小街坊，路边零零散散地有几家吆喝的小贩。龙傲天拿出诸轻云写的大字——卦问天机。随后拿出一副墨镜带上，摆了个从庙里拿出来的小破台子就开始吆喝：
“哎哟喂，各位俊男美女，走过路过莫错过！老夫这厢有礼了，专解世间情缘锁，一算姻缘准如镜，喜结良缘乐无穷！
红尘滚滚，情路漫漫，是否还在寻觅那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来来来，让老夫为你掐指一算，前世今生，缘分深浅，一目了然。
不论是月下老人的红线未牵，还是缘分天空的云遮雾绕，老夫这双眼，能透过迷雾见真情。算一算，你的意中人何时出现，是温文尔雅的书生，还是英姿飒爽的侠女？”
他这样一吆喝，附近的行人都拿出看热闹的样子打量这奇形怪状的三人。
龙傲天轻哼一声无视他们的视线，继续吆喝：“免费的哦～”
瞬间，人头攒动，甚至好远之外的人循着声赶过来：“什么？有什么是免费的？”
一个大爷大步迈了过来，十分不自觉地挤在了一个小姑娘面前，“给俺算算，俺的姻缘是不是村口老李家那闺女。”
龙傲天低下头从墨镜上方的空隙看他，对方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大爷，头发都快掉光了，嘴角还有一坨口水流在灰白的胡茬上。
“老李家那闺女年方几何呢？”
“十五，及笄了，正是嫁人生子的好年纪！”
“……”
无情宗弟子在旁边皱眉抱胸，“荒谬，为老不尊。”
那老大爷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举起手就要打翻台子，纪遥春立刻从腰间抽出鞭子直接指在了他猥琐的脸上。
“老人味太重的别过来。”
鞭子太粗了，老大爷灰溜溜地走开，后面的小姑娘凑了上来，看了看纪遥春和无情宗弟子，温声软语问道：“他们俩是什么人呀？”怎么看起来很暴力的样子。
龙傲天答道：“童男童女。”
无情宗弟子：？
纪遥春：？
龙傲天：哈哈，童身也算童男童女。
见不是什么危险的人，姑娘鼓起勇气对龙傲天有些羞涩道：“那能不能算算我同你的缘分呢？”
只见龙傲天牵起姑娘的一只手道：“算完了，最多只能是露水情缘哦。”
姑娘红着脸跑开了。
他倒是诚实……
下一个是个看起来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穿着打扮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他上前上下扫视着纪遥春，随后一把握住她的下巴，不容置疑地开口：
“跟本少爷走，做本少爷的小妾。”
龙傲天立刻安抚：“冷静啊！”
少爷：“我很冷静！”
纪遥春：“他跟我说的。”
下一秒，她卯足了劲儿，蓄力在额头间猛然向前一冲，“拱出去！”
在额头与木头触碰的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被撕裂，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少爷被撞出去五米之远，额头上还散发着白烟，口中喃喃道：“我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远处的人群中闪过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影，纪遥春依稀能辨别出来正是姻缘庙中要同她上元节见面的那个人，起身去追，“我离开一下”。
即便她走得很快，一直盯着那人的去向，在人逐渐多了的时候也毫不意外地丢失了目标。肩膀被行人撞着，她四处寻找着带着面具的身影，无数张陌生的人面像皮影般倏然而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快要将她湮没了。
正要无功而返，却意外发现那人正站在街角暗处，隔着流动的无数身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
下一秒，他就从人群中穿行而来。
沙哑的声音响起，“找我？”
纪遥春其实没事找他，她在姻缘庙的时候就打算去人界的上元节看看，追上来也并非要拒绝他。追上来其实是个无意义无目的的事情，纪遥春想着。但是自从失去了系统与任务后，她的一切都被打散了，好像如今做什么都可以了。
看着她愣神，面具男抬起手，拿出一个帕子轻轻擦着纪遥春的额头，折叠起来翻了个面，又继续擦拭着她的下巴。
这动作太熟悉，纪遥春脱口而出：“池载阳？”
对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她躲了一下，继续问：“池载阳？”
面具男将帕子叠好收了回去。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下溜出来，语调似乎有些上扬。
“池载阳——是你的谁？”
那声音似乎带着面具发出微弱的震颤，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似的蹭着，惹起一片酥痒。
纪遥春思考片刻：“是我很久以前资助的一个小孩。”
面具男的面具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他手动扶住那个裂口沙哑道：
“好好好。”
“上元节，别忘了。”
说完又像恐惧她根本无法预测的回答似的大步离开了，钻出人群的时候甚至看起来有些狼狈。
纪遥春觉得这就是池载阳，虽然他没带鞭子，没带指套，捂得严严实实，说话声音像裹挟着沙砾一样，但是他掏出手帕的动作过于熟悉。
难道是偷偷跑下人界才伪装成这个样子的？
没想清楚，纪遥春回到了“卦问天机”的地方，龙傲天看见她后打了个哈气，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肇事逃逸的回来啦？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
就在刚才那一小会儿，龙傲天以一己之力撮合了二十五对。
挺厉害的，应该说不愧是后宫遍布仙魔人间三界的男频文男主吗。
纪遥春注意到无情宗弟子正在放空发呆，一点也没了之前冷酷不屑的样子，反倒像个被大雪打湿了的蔫柿子。
龙傲天解释道：“他啊，他惨咯，他坠入爱河了。”
说完，无情宗弟子便双手捂面，十分痛苦。原来那二十五对中间，就有他的一份。在刚刚，他去扶那个富家子弟起身时，只对视一眼，两人便觉得心惊肉跳，过往活过的年数全然失色，新世界的大门骤然开启，竟活生生一见钟情了。
“果然，我们宗门的诅咒也降临到我的身上了……”
“什么诅咒？”纪遥春问。
“就是修无情道的十个有九个会破道。”龙傲天翘着二郎腿晃悠着，“所以他们无情宗上不了榜单前十，因为挂道率太高了，哈哈！”
“哎呀，要及时行乐嘛。”他虽然嘴上在安慰着，眼睛却盯着纪遥春。
一向潇洒的正气少年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我刚刚给你也算了一卦。”
“如何？”纪遥春挑眉。
“你和那个面具男命格相冲，情深缘浅，有缘还无份，阴阳相隔，动如参商。”
他“啧啧啧”了几声，似是可惜，但分明一副毫不在乎的虚伪样子，继续道：“但若是换成了和我，便是天缘奇遇，**，命中注定上辈子纠缠不完还要有下辈子。”
“——所以，你今晚有空吗？”
没想到文邹邹半天之后还是老配方。纪遥春也找回了久违的感觉，熟练地伸出手将他抽飞。
【系统：恭喜男主！系统监测到您的爽度 250！】
爽就爽吧，起码从之前一个人爽，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爽。
那无情宗的弟子难受到一半抬起头，“敢问遥春小友，这是什么功法，竟可以杀死长老？”
纪遥春抽走桌台上的布子，擦着手，“他没死，他脸皮比仙界敲的那个大钟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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