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陈瑾一步以退为进,先坦然接过余岁欢的话头,满心满意都是真诚:“我哪里不晓得这是姐姐你特意为我北威侯府谋来的路子。只是……若我就这般贸然前往,恐有不妥。”
其中的潜台词再清楚不过——万荣大长公主是否知道此事?是否也认可了叫她融入她们的圈子。
越是与外头人接触 ,她越是能清楚的感知到,大雍各层级圈子的壁垒究竟有多高。多少人倾家荡产,也求不得一块往上走一阶级的拍门砖。
且越是往金字塔顶端走,这种难度系数只会成指数攀升。
她虽已靠着北威侯夫人的一品诰命头衔,半只脚踏入了顶级圈层,可倘若要想再进一步接触到那得实质宠爱、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也是要狠费一番功夫的。在她前头,指不定有多少一二品官眷在排着队巴结这位大长公主。
可眼下,余岁欢以如此柔和的方式,亲自将橄榄枝递到了她的手上,她不就此感激收下,还意图拒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余岁欢的一厢情愿,那便是好处理了许多。
“这个呀,你不必担忧。”余岁欢闻言挺直的肩背瞬间放松下来,轻轻靠回椅背,刮着茶碗挑眉解释:“即便这次你不去,下一次长公主也是要叫上你的。”
“啊?”陈瑾闻言不解,她素日里与长公主府的人并无来往,怎么听这意思是已经在人那儿挂上号了?
“你的痴情名声如今已是传遍了上京城,这你可知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自打她自断后路选择留在侯府那日起,便是彻底离不开这个标签了:“我……自然知道。”
“那你也应当能想清楚里头的关窍了。”余岁欢又抿了口茶,眼底含笑看着陈瑾。
就这一眼,陈瑾瞬间福至心灵:“莫非那个传闻是真的?”
“不错。”余岁欢半点也没有背地里八卦她人的不自然,放下手中的茶碗,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道:“长公主一生未尚驸马,便是为了等那个人回来。虽说陛下已数次派人去探查,但带回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秦探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人间蒸发了。”
“所以,长公主才对痴情的我,抱有好感?”陈瑾扶额,无奈接话。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也不是全部。”
“还有什么?”
“那日自东宫一别,我就叫人稍微打听了妹妹你一番。”余岁欢讪笑一声,看陈瑾没有不悦的意思,方才继续:“为了给秦探花祈福,长公主近些年日益沉迷佛家,愈发相信因果轮回。我把你救助那东宫小太监及其亲戚一事,说与了她听。”
原来如此。
陈瑾一时间五味杂陈,短短几刻钟内,事情一变再变,她最初企图躲避的想法,显然已经不现实了。
从对方的陈述来看,万荣大长公主已然对她产生了兴趣。眼下这状况,倒是不好再直接一口回绝。
“既是这般,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瑾适时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拉过余岁欢虚搭在茶几上的手:“多谢姐姐处处替我谋划。”
“不必这般客气。”余岁欢很是配合地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一点情面不留:“我能瞧出你并不情愿走这一趟,但事情是好事,人也是大人物,你左右吃不了亏去。”
陈瑾闻言一哽,一股热气自后背爬上耳根,被当场戳穿心思的窘迫一览无余。
“放宽心。”余岁欢抽出手往陈瑾白皙的手背上拍了拍,眼底的认可更浓:“我知你喜静,不愿攀附权贵,但侯爷到底是去了,你不勤往外走走,多结交些人,日子可是要越来越难过的。我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方才想明白来。你以为关起这侯府大门,便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哼,天真。”
“谢姐姐体恤。”知晓对方误会了的陈瑾,虽心有不忍,但却没有要去纠正的意思,干脆将错就错道:“姐姐这般真心待我,我便实话同你说了罢。其实,后日我早已做了其他安排。”
“哦?什么安排,竟叫你拿去同这事作比。”
“想必姐姐也清楚我与那寂光斋的李掌柜颇有些缘分。”陈瑾不疾不徐的将顾晏礼同她合办酿酒坊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既然这一趟她非去不可,那干脆就把事情一道都办妥了。
风险担都担了,利益必须要最大化才行,“所以,我这才不好推脱了去。”
“比忘忧酒还烈上两倍的酒?”
“正是。”余岁欢私下查过她,她自然也查过对方,其捕捉的重点正如陈瑾预料的那般跑了偏,“但我手头也没有可供人品鉴的样酒,等一切筹备妥帖了,我定第一时间就给姐姐送一车去。”
自幼擅武的余岁欢自然也是个小酒罐子,一听陈瑾有这么个宝贝,也顾不上矜持了:“那酿酒坊里头可有样酒?”
“理应是有的。”虽说陈瑾也不知顾晏礼究竟有没有准备这一手,但打广告嘛,先应下来再说,其余的连夜交给顾晏礼去办便是。
“那后日施完粥了,我同你一道去那酿酒坊瞧瞧,左右都在一个方向,离得也不算远。”余岁欢轻咂了咂嘴,又补充道:“放心,那秘方和制法我绝不偷看,只品上那么一两杯酒即可。”
“可是万荣大长公主那边——”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顾思棠,突然轻声发问。
“施粥一般都会待个三日,恩济寺会安排好住处,你嫂嫂和我赶着戌时前回去即可。”
“住……寺庙里?”陈瑾闻言也有些吃惊,这寺庙可不比尼姑庵。
“长公主在恩济寺后头开辟出了一院佛堂,有陛下亲派的金吾卫层层把守,你且安心去住。”余岁欢似是知道陈瑾的担忧,毫不避讳道:“那些阿猫阿狗之徒,断不可能进得到里头去,况且也没人有那个胆子。”
“至于大姑娘……”余岁欢转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顾思棠,又道:“毕竟还不曾婚嫁,这般要离府居住的事,确也不好安排。”
虽说全上京的人都知道顾家大姑娘自己跑出去了三年,如今这三天外宿,根本不算个事。但陈瑾明白对方是实打实的在为自家姑娘的名声考虑,便也感激的应下了这个情:“思棠你伤势还未好全,这次便先留在府中好生养伤。”
“是这个理。”余岁欢接着承诺:“等你好了,下一次我们再一道去。”
顾思棠也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虽有些气馁但依旧挤出了个笑容,表示接受这个安排。
因着事出突然,陈瑾还要准备一应物件,余岁欢没有再过多叨扰,吃完午膳便早早告辞回了家。
顾思棠也因见着了偶像却不能一道出行,而陷入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独自回了如意院去消化。
一时间原本还吵吵闹闹的院子,忽的冷清下来。
王嬷嬷自伺.候陈瑾以来便是尽心尽力,对这位主子的情绪感知也极为敏.感,她很快就发现了今日陈瑾的不对劲。
“夫人,可是有哪里不太舒服?老奴这就去传府医过来瞧瞧?”
“不必。”陈瑾摆了摆手,轻声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吧,我想静静。王嬷嬷你留下,帮我按按肩颈。”
“……是,夫人。”其实今天夫人和张小将军夫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她们几个心腹,所以她是知道聊天内容的。在她看来,能攀附上万荣大长公主这艘大船,是顶顶好的事情,她实在想不明白夫人为何会因此事感到不安。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听着夫人突然发起的询问,王嬷嬷心里抖了一个激灵,有种内心想法被看穿的心虚:“老奴不敢。”
“外头人不识我真面目也就罢了,你们几个,尤其是你,定是不信我忽悠岁欢的那套说辞的。”
“……”听着夫人的剖析,王嬷嬷一句话也不敢接,只默默放轻了手下按揉的力度。
“你可知我为何要同她提起那酿酒坊?”
“老奴不才,不敢妄自猜测夫人所想。”
“说说,权当是同我唠家常了。”
王嬷嬷听得心里直发苦,哪里有下人同主家聊其产业的这种家常,可夫人都已发话,她也不能再拒绝一次,只得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依老奴看,原因有二。一来,夫人是想利用张小将军夫人的人脉,打通武官这条销酒路子,其父兄大伯如今都还健在,且都在军中任有要职。二来,老奴斗胆猜夫人是有意叫其参与到这笔生意头来。”
“哦?此话怎讲?”陈瑾似是来了兴致,转过身一瞬不错的盯着王嬷嬷看。
王嬷嬷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双手从对方肩上滑下,揩着指尖压低声音解释道:“若非如此,夫人也没有必要叫人去看那城郊的酿酒坊,等开业了直接邀人去城里头的酒铺便是。”
“可这也不是我提出的呀?是她自己主动要去看看的。”
话都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了,看夫人的样子,今日她若不说出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怕是过不去了。
暗自叹了口气,王嬷嬷重新拿起原来的腔调和气势,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果不是夫人刻意引导,说那酿酒坊能酿出比忘忧酒还烈许多的酒,想来见多识广的张小将军夫人是不会对那厂子产生兴趣的。”
“果然。”陈瑾满意的低叹一声,扬起嘴角赞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人。”
顾晏礼:工具人实锤T^T,老婆说有就是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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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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