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王嬷嬷的声音发紧,一个略显荒诞的念头猛然跳入她的脑海,嘴唇不自觉一张.一合颤声问道:“您这是……”
“不错,我想安排你协管这酿酒坊,你可愿意?”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出现幻听,王嬷嬷顾不得答话,只抬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掐起一块小臂上的肉,狠狠拧了一圈,“啊!”
这也确实怪不得她如此失态,实在是天上的馅饼掉得太突然了些。
她能跟在一品夫人身前办差,一月能得三两银子,已是天大的福分。不说外头的婆子,就是侯府里头和她同期的嬷嬷,谁人不羡慕嫉妒她?
她一家都是家生子,日常吃用全在府里无需单独开销,只他儿子的笔墨纸砚需费些银钱。全家一年到头算上年节福赐,能攒下个二十来两银子。按着目前这情况继续下去,不出三五年,便可将一家三口都脱了奴籍不说,还能有些余钱在外头置办间像样的宅子,将来留给儿子娶媳妇用。
可这件叫她全家人都有奔头的差事,于眼前的这块馅饼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协管,听着没有甚权力,但这酒水的利头究竟有多大,明眼人都知道。更何况李掌柜当初呈交上来的各项陈条,她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虽这往出跑的管事向来都是男丁去做,但夫人速来护短,必定不会害了她去。
“愿意!”怔愣了好一会儿的王嬷嬷回过神后,立时和陈瑾表起忠心来:“夫人您放心,老奴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定会把这差事办好!”
陈瑾看着王嬷嬷拍胸.脯作保证的模样,心底越发满意起来,就是这人动不动就管自己叫“老奴”、“老命”的,让她多少有些别扭。虽然知道在古代,女子三十来岁就做奶奶是常态,这称呼也无甚问题,但她还是听得不得劲。要知道上一辈子她可是都活到了二十九岁,与她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王嬷嬷儿子年纪小也实属是个例外,她丈夫是侯府外院的伙夫,之前随着老侯爷去了幽州几年,俩人这才耽搁了子嗣之事。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陈瑾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但这毕竟不是件小事,你可以回去同家里人一道商量商量。”
担心王嬷嬷理解错她的意思,她又多说了几句:“这酿酒坊是要开在城郊的,一旦接了这差事,你怕是要长期不在府里头待着了。之后要打交道的也更多都是外男,即便你总开口闭口管自己个儿叫老奴,可到底也不过四十,瞧着还年轻,这活计……挑战不小。”
虽未说明,但陈瑾看着对方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明白这是听懂了。
“夫人,老奴斗胆求个恩典。”
“你说,我听听能不能办。”王嬷嬷是她看中的人,其心性、人品、能力,在这么多下人里算是上乘,如果要求不过分,她倒是完全愿意应下。
“老奴恳请夫人把我家那口子也一同派去酿酒坊里,做个普通伙夫便成。”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王嬷嬷家那口子陈瑾是知道的,木讷得厉害却烧得一手好菜,即便是过去了,有王嬷嬷看着,也闯不出什么祸事来,只是……“那你儿子呢?不需要人看顾着?”
“他也老大不小了,老奴会把他送去学舍里头。”许是怕陈瑾不同意,王嬷嬷又言辞恳切道:“老奴知道夫人肯将这一等一的好差事交予我,是您有意提拔,家里头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定不叫夫人后悔今日的决定。”
“好!准了,下去准备吧,后日.你们就一道同我过去。”这个时代的女子多被压迫惯了,能出来这么一两个有胆识有闯劲儿的,着实叫陈瑾受用。
顾家族学是有学舍的,一个庞大的家族,历经十数次分家后,早已散居各处,且也不是谁家都有钱的。因此顾家学舍的住宿费也不算太昂贵,王嬷嬷接了协管的差事后,她的月钱是完全负担得起的。
送走感激万分的王嬷嬷,陈瑾舒舒服服泡了个温水澡,便早早歇下了。今日为了迎接余岁欢,她起得实在是太早了,上下眼皮直打架,瞌睡得不行。
自然,她也就不知道今晚王嬷嬷一家的屋内,烛光就没灭过,屋外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压抑着的笑声。
转眼就到了万荣大长公主一行人去施粥的日子,在余岁欢的帮助下,第一次参与类似活动的陈瑾并没有出现慌乱的情况,反倒是比那叶夫人看上去要从容上许多。
这件事情是长公主早做惯了的,因此一行人也没有过多讲究,只在长公主府门口一一打了照面,请过安后,便是各自上了马车出发了。
余岁欢因着担忧陈瑾,主动上了北威侯府的车厢,想着在路上好一道做个伴。
此次出行不同于往日,她们一行是要伴着大雍次尊贵的人物外出,万不可敷衍,所以即便觉得不太合适,陈瑾依旧用上了侯府最豪华且最能体现身份的三架车,去城郊给难民施粥。
这车虽不常用,但一直被作为奢侈品养护着,里头的桌椅均用的金丝楠木,软垫也是由蚕丝垒成,坐起来很是舒适。
“不愧是侯府,这马车确实不错,就是这样式老气了些。”余岁欢一落座,便是大咧咧的评价起来。虽说张小将军还不够格用三架车,但西昌伯爵府确是可以的,余岁欢娘家里头的那辆车她可没少乘。
“我其实觉得还不错。”经过之前的几次交谈,陈瑾对余岁欢很有好感,说起话来也多了两分随意。她一个理科生,确实欣赏不来这些古香古色的宝贝,在她看来,车壁内是雕了朵莲花还是牡丹,并无甚区别。左右只要颜色搭配妥当了,就都是好看的。
“你呀,真是在这侯府里给憋傻了。”余岁欢随手从精致的小瓷碟里捏起块酥糕,送进嘴里呡化,用半开玩笑半教育的口吻道:“上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花样便是那君子兰,这哪家官家小姐的马车轿子,不是重新打了做这样式的,也就你还用着这般土气的花样。”
“若是侯爷还在世,他也要用这马车,我便不多这个嘴了。可如今就你自个儿用,还不知道对自己好点。只要你高兴,往里头扎一圈绢花或者绒花,也是可以的。”
“……”知道顾晏礼还好好活着的陈瑾,一时没了话。她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又高又壮,还一肚子肥肉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窝在满是各色花朵的车厢内,会是个什么惨不忍睹的场景。光是想想,就一阵恶寒。
啧,也不知道这人三年来都吃了些什么,为何会从原身记忆里那个玉面小将军变成如今这个大块头,再这么下去,非得三高不可。
“你试试这个冰酪,好吃的紧。”陈瑾赶忙从小冰鉴上层取出前些日子小厨房新研制出的冰酪,给人递过去,好歹是岔开了这个话题。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也不觉得烦闷,小半天的功夫一晃而过。
万荣大长公主府的护卫从前头来报,叫她们抓紧收拾收拾,再有一刻钟就到地方了。
三架车的车厢足够宽敞,秋菊、夏荷二人是一直在里头伺.候两位夫人的,眼下收拾行囊自然也不需要夫人们亲自动手。
陈瑾轻轻挑起车窗帘子,一股热浪扑面袭来。闭眼适应了几秒强光线,她方才缓缓睁开,随即一幅叫她不知如何评价的场景,映入眼帘。
许是看出陈瑾的不对劲,余岁欢也从另一头凑上来,随即一脸了然道:“哦,这些人都是打仗逃灾过来的难民,北边南边的都有。穿的是破旧了些,但也怪不得他们不是。”
陈瑾一脸复杂的看向余岁欢,嘴巴几次蠕动终究是没有开口。
窗外这几十号人,看着模样虽惨,但实际身体素质各个都不错,比那南城的平头老百姓还要壮实精神上几分。更不用提诸如小明子和大毛二毛一家那样骨瘦嶙峋、衣不蔽体,要靠卖儿卖女过活的了。
余岁欢虽说出生武将之家,自己也习得一身好本事,但到底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没见识过人间疾苦。她是真的打心底里同情外头这些人,衣服上头全是补丁,脚上更是连一双粗布鞋都穿不起,只得达拉着草鞋,脚背处尽是磨出的红痕。
她每次来此处施粥,都会叫下人备上百来套衣服和布鞋给他们穿。
想到自己第一次来也是受到了大震撼,余岁欢此时此刻完全能理解陈瑾的心情,其欲言又止的模样,顺理成章的被她解读成了揪心与难过:“妹妹你也不必忧心,长公主时常会派人来给他们送东西,日子也还是能过得下去的。你若是实在于心不忍,一会儿多给寺里捐些银钱便是,这些人都是方丈大师在救济着的。”
“……多谢姐姐。”陈瑾听着顾思棠的提点,没再多话,只是脸色难看了不少。
夏荷是个心直口快的,她看自家夫人神色不对,便是立马掀起另一边的帘子往外瞧了瞧,随即便回过头来,拧眉疑惑道:“这些就是咱来救济的灾民?”
顾·惨不忍睹·晏礼:我不是!我没有!什么时候才能给老婆秀腹肌啊啊啊啊啊
小石:快了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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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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