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侯府。花林院。
这是三姨娘江照月的居所。“花林”二字这还是符飏生前亲自定下。月照花林——住处和主人的名字交相辉映,意境极美。
此刻在屋内,三姨娘和四姨娘,这对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的姐妹居然坐在一起喝着茶。
江照月看向一旁正在熟睡的女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但忧愁很快爬满她柔丽的脸庞。
她发愁:“这样平静的日子,我们还能过多久?”
江令真不以为意:“过一天算一天。再怎样,也不会比之前更差。”
她又说:“你怕什么。你还有后路,我什么都没有。”
江照月不满意:“什么你你我我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什么虫子来着......反正我们做的那些事,要是被发现了,谁都逃不掉。”
她很懊悔:“都怪我。我太笨了......”
自从崔熙死后,江令真和江照月之间很少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江令真认为田珍绸和江照月母女夺走了自己的父亲,对她们从来没有好脸色;江照月则认为江令真不可理喻,是个不好接近的奇怪妹妹。
但此时江令真说:“不怪你。要怪就怪,我们都时运不济。”
虽然语气中夹杂着不自然和别扭,但不能否认她在尝试安慰自己的姐姐。
江照月很感动:“谢谢。”
她紧接着祈求上苍:“老天爷,千万千万要保佑我们不被发现......”
*
傍晚时分,李霁和卫明展来到平康侯府的萱兰院——江令真住在此处。
他们走进去,目之所及多是兰花,其中不乏雪兰这类名贵品种。
江令真喜爱花卉,尤其是兰花,符飏便搜罗来这一院兰花供她欣赏。李霁想,这足以说明他生前十分重视江令真。
江令真正坐在亭子内沏茶,邀请李霁两人入座。
李霁微笑,客套:“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问题。”
卫明展开门见山:“四姨娘,你的情夫是谁?”
面对这么直白的询问,江令真倒茶的手肉眼可见地一抖。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卫大人,你明不明白这样的指控对于一名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明白”,卫明展说:“所以我会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五月廿七日,有人曾经看见你在天下第一楼和一位男子拉扯。那名男子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江令真镇定下来,眼神还是忍不住飘忽:“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卫明展没管:“那名男子,是不是贺钰?”
“他?”江令真却面露疑色:“和他有什么关系......”
卫明展自顾自说:“贺家曾经和你们家是邻居。你和贺钰从小就认识。去年,你父亲重新被调回都城。你和贺钰重新见了面。恐怕你们的私情,从那时便开始了吧?”
江令真却摇头:“我不否认当时贺钰对我有男女之情,但我明确拒绝了他。”
“是吗?好吧,那我就当你在去年确实拒绝了他。在你被符飏休弃的那段日子里,你和他的关系有变化吗?”
被提到曾经被符飏休弃的那段伤心事,江令真眉头微皱。
她缓了缓,回答卫明展的问题:“没有。侯爷休了我,有他的苦衷。我从不怪他。何况等他和黄小姐的婚事告吹之后,我又很快回到了侯爷身边。他总归对我有情。”
李霁想,要么江令真在说假话,要么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江令真又强调:“我和贺钰只是朋友。”
卫明展诱导:“你和平康侯分开之后是自由身。贺钰也没娶妻。哪怕那段时间你和贺钰有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可以放心同我们说。”
江令真却一口咬定:“没有。我可以用我肚子里孩子的性命发誓,活到今日,我所爱过的,只有侯爷一人。”
卫明展只问:“五月廿七日,在天下第一楼和你纠缠的男子,是贺钰吗?”
江令真皱眉:“我明白了。你们是认为我与贺钰有私情啊。那么接下来就要控告我伙同他杀了侯爷吧?”
“可是”,江令真的眼睛泛着冷光:“贺钰早在五月时,就死了。”
“卫大人和郡主没有查到这条消息吗?一个在五月已死之人,怎么能在十月杀了侯爷?”
“我没说贺钰是凶手。”卫明展道。
“我问的是,五月廿七日那天,出现的男子是谁?”
他施压:“或者你希望我叫来证人,和你当面对质?他手上可还留有你给他的封口费。”
江令真沉默。
她回答:“与我见面的男子,确实是贺钰。”
卫明展和李霁对视一眼。江令真终于要开口了吗?
只听她又说:“但我从未做过越界之举。”
“贺钰从西南回来,确实屡次对我示好。可是我忘不掉侯爷,于是拒绝了他。他却一直不肯放过我,甚至在我又回到侯爷身边、真正嫁进侯府成为四姨娘后,他还时不时想要和我见面,频繁给我送书信和礼物。”
“五月廿七日,我在家里待得无聊,便去天下第一楼小坐。贺钰不知为何得知了我的行踪,竟来和我见面。我不愿与他多纠缠,所以起身要走,他拉住我,我挣脱开来,最后急忙回家。这就是那日发生的事情。”
卫明展怀疑:“如果这是事实,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江令真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如果我告诉你们其中原因,你们能不能为我保守秘密?”
卫明展不同意也不否认:“你先说来听听。”
江令真:“我怕贺家会因此迁怒于我。”
这事还另有隐情?
“贺钰杀了谢录,并且冒领谢录功绩的事情,是我泄露的。”
李霁来了兴趣:“贺钰和谢录之间的事,你是如何知道?”
江令真定了定心神:“是贺钰亲口告知我。我离开侯爷的那段时间,住在郊外的一处小院。贺钰常常来寻我。有一日他喝醉了酒,向我说了许多,其中便包括杀谢录一事。”
她的眼神里微微露出嘲弄的神色:“贺钰说,他杀谢录、冒领军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我。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升官,才能有本钱来娶我。”
“我知道了这些,未敢告知他人。但贺钰实在变本加厉,对我纠缠不休。于是我告诉侯爷贺钰对我有非分之想,并且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侯爷于是将消息透露给谢家,贺钰的行径这才败露。”
江令真继续解释她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她和贺钰见面一事:“如果我承认了那日的男子是贺钰,你们势必还会去贺家求证,贺家就会知道贺钰那段时间和我有往来,说不定就会发现我就是那个举报贺钰的人。”
“侯爷一朝身亡,再无人替我撑腰。贺家再怎么样也在朝中任职,我实在担心他们知道我和贺钰的事情,会对我不利。”
卫明展陷入了沉默。如此说来,他之前的猜想又错了。贺钰不一定是江令真的情夫。而让贺钰入狱的不是符飏,而是江令真本人。所以不存在她为了贺钰向符飏复仇的动机。
不过这只是江令真的一面之词。还需要其他证据辅证。
李霁也有这个顾虑,她问: “这些事情可有其他人知道?”
江令真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和贺钰相处之事,又不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从哪能找来人证呢?”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关于检举贺钰的事情,你们或许可以去问问龚午。他在侯爷身边做事,对这些略知一二。”
李霁和卫明展又对视一眼,他两都没能找出江令真话里的破绽。
*
走出萱兰院,卫明展找来龚午,询问他是否知道江令真和贺钰一事。
龚午三十出头,身形精瘦,瞧着倒是和善。他是平康侯府的家生子,从小跟着符飏长大,是符飏最信任的人之一。
龚午从小随着符飏上学、练武,耳濡目染也学了许多,他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还常常帮府里的小厮丫鬟们写信念信,所以府里人都称呼他为龚先生。
龚先生很快回答:“知道。四姨娘被贺钰纠缠一事,使得侯爷十分不快。得知贺钰犯下的罪责之后,侯爷写了封信,让我秘密送到谢录公子和袁将军的家中。”
这和江令真叙述得大差不差。
龚午的神色中带着试探:“大人,这事有何不当之处?凶犯难道是四姨娘?”
“还在查。现在就是多了解了解情况而已。”
李霁总觉得龚午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所以多问一句:“龚先生,你觉得她们有可疑之处吗?”
龚午踌躇了一阵,回答:“侯爷还在世时,凌亥奉命去了南方。似乎他的目的地是充州。而三姨娘和四姨娘此前居住的荔山也属充州地界。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凌亥是符飏的另一个亲信,被派往南方办事,至今未归。
李霁想,既然要去的地方是江照月和江令真姐妹的故居,说不得就是去调查和她们相关的一些事情的。那么,这两姐妹到底有什么可疑之处值得符飏大动干戈去调查呢?
“哦?”卫明展问:“之前怎么不告知我们这件事?”
龚午答:“府中已经大乱,我怎么敢乱言呢。何况此事我只是听闻,并不能保真。即便凌亥去充州,或许也与姨娘们无关。”
卫明展把这事记在心里,说:“凌亥有什么消息吗?回来了吗?”
“还未。昨晚收到他的回信,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卫明展说:“等他回来,记着通知大理寺。我有事问他。”
龚午应下来,接着离开。
卫明展转头对李霁说:“郡主,接下来,我们需要去贺家一趟。”
江令真话里话外都不希望他们去贺家。虽然不清楚这是不是江令真迷惑他们的伎俩,但去一趟贺家,总是有益无害。
李霁也赞同:“还得再过一遍贺钰和谢录的案子。”
卫明展点头,又皱眉:“江令真和贺钰之间的事情,真的是如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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