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盆栽,把一整桶水吃得杳无踪迹。不光一盆,门口这一排都是,得吃不少水。
那人朝黎礼招手,介绍短发女人:“这我们店长。”
“店长好。”宋佳金朝短发女人示意。
“我姓王,王洛,他们都叫我洛洛,洛洛姐,”这女人个子高,讲起话来跟她的妆容一样,硬气:“黎礼朋友是吧?”
这怎么答啊。
妮妮,我还倪妮呢。
“嗯,我朋友,过来面试的。”黎礼说,把空掉的水桶递给宋佳金,宋佳金接过,接水去了。
听这意思,不是老板啊,宋佳金暗忖。
他本科学的植物,虽然上课没听讲,浇个水卖力气的活还是会干的。就是来回跑得有点晕头转向。
黎礼和店长在边上聊着,宋佳金知道在讨论他呢。店长蹙着眉头,而黎礼不时往他这边扫一眼,宋佳金装看不见。
那叶子有的得摘了,不过宋佳金没上手。人家的东西,他擅作什么主张。
“小哥哥,”宋佳金又往里去接水时,店长喊了一声,“聊两句,黎礼浇着就行。”
店长没回头,只叨叨着:“给他惯的,这就支使起你来了。”
黎礼抱臂站在店长身后,比店长高出一个头,这会儿瞅着店长耳侧那块儿:“你这伤是不是破坏毛囊啊,会秃吗?”
店长回头蔑了黎礼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店长和宋佳金落了座,这时又有客人进来,店长眼尖,回转身问:“小姐姐喝点什么?”
黎礼:“我来我来,你俩聊着。”
“黎礼跟我讲了,你学东西挺快,人聪明,好交流。”店长说。
“谢谢谢谢,我会好好学的。”宋佳金一阵兴奋。黎礼还是挺靠谱的。
“工资六号发,”店长随手指了指,“这些画都是老板妈妈画的,画家,美院教授,最早的那一批。这家店只是老板一个小爱好。”
宋佳金点头表示了解。
“是一点没学过?”
“嗯。”
“那从学徒当起,愿意吗?”店长问。
“行,没问题。”
“学徒期没工资,你可以自己了解一下,自己花钱去外边学咖啡挺大一笔花费。学徒期半个月,半个月后考核,过了就算正式工,工资和他们一样,三千五加提成,总的能有个四千多。能接受吗?”
宋佳金琢磨了一下。
店长又说:“我俩先加上微信,考虑好了今天之内跟我讲,我知会老板一声。能行,你就这两天准备过来学习。”
宋佳金又点点头。
黎礼送来两只杯子,一只搪瓷的,放店长面前,另一只店里的杯子,装的热水。
店长瞄了一眼:“就给热水啊?”
黎礼把餐盘抱自己怀里,靠坐在宋佳金这边的沙发上,手臂往宋佳金那边拢着:“他虚,胃不好。”
店长笑了:“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么注重身体的,我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喝得跟猪头似的。”
“留点面子留点面子。”
“规矩点好。”店长看向宋佳金。
黎礼朝宋佳金一指:“就他,规矩?”
宋佳金扭过脸瞪他,才察觉黎礼靠得有多近,他都怕黎礼又上手抓他脸上的死皮,还是强做微笑的模样,一副任人捏扁的样子。
店长一瞅他俩那样,又笑了。铁面的严肃散去。宋佳金舒坦点了。
“有简历吗?”店长问。
包里倒是有,不过跟做咖啡没关系,上午那边面试的资料员,过往经验写的班干部、高考语文130、熟练掌握WPS。
宋佳金摇头。
店长使个眼色,黎礼翻了份信息表过来。宋佳金俯在那写,黎礼杵在旁边念。
来人啊!管管的!
“我还没老眼昏花到不识字,”店长扭身在找什么,看见药箱挪了位置,“谁伤着了?”
“这么惨烈你都看不见?”黎礼指着宋佳金手臂。
“哟喂富贵挠的吧,狸花猫是这样,太皮了,小心点,”店长笑笑,“帮我看看,怎么又痒又疼的。”
“昨天谁又喝酒来着,”黎礼从宋佳金旁边过去,扒拉店长的脑袋,“没啥大问题,估计长肉呢。”
“嘿,别挠啊,再挠开花了。”黎礼拂掉店长的手。
店长说:“去年下班喝酒了骑车撞树上了,我以前可不这样式,长发飘飘的,每天打扮得老精致。”
宋佳金不知说什么,只是笑。
结束后,宋佳金没急着回去,照旧去街尾那家书店。
“来了。”宋佳金去前台跟谢琳打了个招呼,谢琳正理货。
“忙着呢?”宋佳金过去帮一把手,手上有劲,那堆书过到他手里,显得很轻巧。
谢琳头发挑染了绿色发尾,松松垮垮的针织衫不像文艺青年,有点不良。
宋佳金想到黎礼。看来这边上班是挺自在,都不穿工服,只系个围裙,显得很有范。
“去吧去吧,我来就行。”谢琳说。
“嗯。”
这家书店的书少有封了皮的,随便看。宋佳金挑了本上楼。沿狭窄楼梯旋转旋转,来到他的宝座——住宿间门口那张椅子。这是谢琳破例对他开放的,不用消费还清净。
住宿间是开放对外的,可以在这通宵看书,交个住宿费就行。不过这么久了宋佳金没见住宿间有过人。
这家店主要靠卖一些文艺周边赚钱,书籍盲袋、明信片笔记本、手作摆件一类的。
宋佳金只买过一回,一条给妈妈的项链,挺好看,也挺贵。
宋佳金算是中了中式教育的毒,不学点什么不看点什么,就萎靡,感觉整个人空掉了。
他在这边也没什么能讲讲话的朋友,和新认识的人只言片语,都挺片面。
只好钻进书里,一个字一个字啃,把自己困在文字之间。
叮。
微信响,宋佳金从书里抽出自己。
【宋家丽人】—又不如意啊,没得事,慢慢来嘛,还有钱吃饭不哇
【总会发光】—刚刚面了一家还不错,四千一个月,就是转正前有半个月学徒期
【宋家丽人】—学徒期有工资吗
【总会发光】—没得
【宋家丽人】—那还是莫去,人家诓你当白工呢
【总会发光】—在外边学咖啡也很贵的
【宋家丽人】—咖啡啊,是不是跟你以前在奶茶店差不多哇
—没得老师之类的岗位吗
—那你这半个月吃饭包不包呢
【总会发光】—我没问
【宋家丽人】—咋个不问清楚呐,免得吃亏嘛
宋佳金输入又删除,最后回了个好,没再多讲。
本来还有些犹豫,这会儿梳理清楚了,反正没别的想干,不想下重苦力,也不想做枯燥的文员工作,就先这个吧,就这儿了。
手上的红痕已经消肿,宋佳金给店长回了消息,决定去做了。
没什么想吃的,宋佳金塞了两口,散会儿步,准备回去。
路过超市,想起洗面奶没了,早已经挤成干条,在货架前选了支便宜的去结账。
一面走一面看功效,温和清洁,用了应该不会长痘。
又想,要不还是网上买吧。宋佳金杵那儿翻手机,脑袋边上冒出个声音:“便宜的烂脸。”
“啊!”宋佳金嚎了一嗓子,手机差点翻了,还好接住了。
屏幕碎得都有点扎手,黎礼说:“等这儿谋害我呢。”
“你下班了?”宋佳金问,“手没事儿吧?”
“有,”黎礼在宋佳金面前摊开手,一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机子上划拉的。”
“那儿有创口贴。”宋佳金指给黎礼。
“用不惯。”黎礼说。
宋佳金也就没多要求别人:“今天谢谢啊,你人真好,头次见就帮我这么多。”
“是么?”黎礼在酒架前挑了基酒和汽水,冰蓝色混桃粉色,梦幻缤纷的颜色。
“对啊,帮我处理手臂,又教我认机子。”
“哦,我帮了这么多呢,”黎礼问,“第二步是什么?”
“怎么问了个最难的,”宋佳金说,“我想想,压粉?”
黎礼看他一眼。
宋佳金:“不对么?”
“你喝点不,我给你调,我调得老好喝了。”黎礼说。
宋佳金眨巴眼:“世上真有好喝的酒?我喝的都一股酒精味儿。”
“那是你没遇着我。”
“呵呵。”
“那叫布粉。”黎礼说。
“哦哦哦,布粉,”宋佳金又斗胆跟一句,“不都一样么。”
“显得专业。”黎礼说。
“是是是。”
“再说,你以后要是去了别家店,人家让你说个萃取步骤你都颠三倒四的,不好吧?”
别家,为什么要去别家。
“我是说以后,”黎礼补充,“总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吧?还这么年轻。”
不能么。宋佳金不知道,他去年刚毕业那会儿哪都想去,哪儿都待不住,换了很多工作,最长的也就干了三个月。
可是激情退却得快,换来换去,以后也这样么。可以吗?
宋佳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现在过好不就得了。
“我会好好学的。”宋佳金讲。
黎礼愣了一下:“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嗯?”在探问他是不是个长期稳定员工么。
宋佳金决定表表决心,却被黎礼打住:“吃了没?”
“随便吃了点。”
“那再吃点。”黎礼没再拣酒,宋佳金不像能喝的。
宋佳金还是买了那只洗面奶,五十,对于他来说有点小贵,比网上那款贵十几块。不过那款是有点刺激,容易烂脸。
“想吃什么?”
“随便。”
黎礼恨他一眼:“脑子呢,想想。”
“……炒饭吧。”
黎礼也不纠结,有了方向,领着宋佳金直奔炒饭店。
价位合理,味道也好,宋佳金点点头表示肯定。
黎礼开始展示。往冰杯里灌汽水,再兑基酒,然后上下左右甩起来。
虽然就一塑料杯,在黎礼手里倒有模有样。
宋佳金又随巴巴掌。
“低调低调,”黎礼说,“小孩儿吧你,怎么啥都稀奇。”
“我就配合配合你。”宋佳金说。
黎礼从兜里变出两杯吸管,戳上一根:“试试。”
宋佳金先垫巴一口炒饭,瞅着那根吸管又愣了:“我喝不完这么多。”
“就让你尝尝,没都给你。”
“哦。”宋佳金笑笑,挺尬的,“我倒点出来吧。”
黎礼盯着他:“一身上下光讲究了,我这还有根管儿呢,你喝完,我一扔,又戳一根。”
“好好好,行行行,你别喊。”宋佳金感觉后背上有眼睛,“好喝,真的,没酒味儿。”
“就这种的才醉人呢,稀里糊涂喝了,倒得没知没觉。”黎礼说。
宋佳金看一眼那小瓶子,嚯,四十度。他属于喝啤酒也就一罐的酒量。
不再喝了,自己把管子拔了,还给黎礼前还顺手用纸把杯口带出的水渍擦了。
“又不嫌你。”黎礼说。
“看不惯。”宋佳金解释。
宋佳金没吃两口就塞不下了。
“愣挑食。”黎礼说。
宋佳金“嗯”一声:“吃你的不用管我。”
“真成了陪我吃饭了。”黎礼说。
宋佳金拗不过,又猛塞了两勺,手里戳着手机,拍了张小瓶子的酒,不知是发给谁了,又戳戳戳。
“把我加上。”黎礼把手机二维码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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