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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然后我又有些许日子没去那洋房。

先是我们舞团有表演,我请了两日的假。等这边完事后,卢黎那儿又赶上了工程——她要去拍戏了。

因我前几日见了她的画报,本也不意外。但令我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她的电话,就那样直勾勾打给了戏院,指名道姓要我来接听。

其实不过是交代她要去拍戏的事情罢了。

我在听筒这端耐心等她说完,连连应声。

她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她语气有些迟疑:“你不奇怪?”

“奇怪什么?”

“我是演戏的。”

“哦,我前些日子就想告诉您的,我在街上见过您的广告,所以大概也猜到了。况且您长得那么标致,大戏院待见您,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完后边的话我就后悔了。纵使自己是真情实感,但我想,卢黎定会以为我在溜须拍马。

果不其然,她只是冷淡“嗯”了一声。

我有些气恼自己话多。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在这儿停留半个多月,之后此生与她无缘相见,她怎么看待我的,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这也算个好消息吧,起码我不用一边教她跳舞,一边应付自己在戏院的演出。

有了这些多出来的时间,我这几日将附近的几条街逛了个遍。

兰心戏院的暂宿房又小又潮湿,还不如外头冷得坦坦荡荡。我将自己裹得严实,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然而仅凭这双眼睛,也引许多过路人议论:“又是一个洋人……”

每次听到这种窃窃私语,我总是心里烦躁:走路便好好走路,做什么一直看别人?

上海有大大的饭店,洋人住的小公馆,小百姓的杂货铺……有时我从朴素的糕点铺子前走过,看到红红绿绿的小点心,白的团子,热汤里的糯米圆子,也忍不住心动。

离开这儿太长时间了,但每次想起中华的点心,无论是我贫瘠的故乡还是流光溢金的大上海,印象里都是甜糯得粘牙——而我已吃惯了苏联的硬面包。

一路上,我用这些日子挣来的钱买了不少点心,准备带去给姑娘们。街尾的一家店卖各式各样的酥饼,我便要了不同馅儿的:平凡的豆沙、咸味的肉馅、甜到牙疼的芝麻白糖……后边一排的酥饼颇新奇,大概做成的是荷花的形状,花瓣尖上都画了淡淡的红印,中心放了些红豆沙,倒是好看。

忽然想到了卢黎。

我猜想,这样好看的点心,是个女子应该都喜欢。

但人家锦衣玉食,见过的好看的糕点还少么?

笑自己见识短浅。

我们舞团里的姑娘各个都是漂亮的,不说脸蛋,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许多男人魂牵梦萦——即使是在寒冷的现下,厚厚的衣物裹着姑娘纤细的身材,亦能在人群中吸引视线。

我的骨架并不像伊莎贝尔那样小巧,这点随了我的俄人母亲。但我瘦,且多年的训练让我肌肉匀称,故也能有幸上台演出。

但这些天我对着镜子更衣的时候,似乎对身体愈发关注。瘦,挺拔,但如一块板,没有过多的起伏。这样的身体,绝对不适合穿旗袍。

旗袍,是为像卢黎那样的女子度身定做的。柔软,流畅,起伏有致,浑然天成。

我时常在想,那样一张脸,那样一具年轻娇软的躯体,也许只有如此,才配得上住在那豪华的洋房里,才配得上被画在广告上,在电影的镜头里出现。

这天芭蕾舞演出结束,姑娘们开始更衣的时候,外头有人送来了花。

一大束玫瑰,包裹得精致。

是给我们当中的一个法国女孩的。

玛琳娜单独在门外和她谈了几句,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姑娘显然已经容光焕发了。

她有一个约会,就在半个钟头后。

我们自然是为她开心的,纷纷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最好看的首饰,她便如王后一般,惊喜地试戴。

从前我们去英国的时候,观众席上的一位先生一眼便从我们之中找到了他未来的爱人,恰巧那姑娘也是英国人。就像卸货一般,玛琳娜准许她留在了那里,其他人继续四处奔波。

偶尔我们也会收到英国姑娘的来信。我记得上一封信中,她说已经有了孩子,丈夫待她不错,只是常去外地经商……我还没看完,信已经被其他人抢去仔细琢磨了。

我们当然也希望这位姑娘能有那样的好运。

事情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着,每天下午,都会有一束花送到她的房间,姑娘的气色愈发红润,比那玫瑰还甜蜜。

这天下午演出前有人来敲门,我们以为又会有花送来,这回倒是玛琳娜。她告诉我,卢黎的戏拍好了,要我明天继续教她。

第二日我照例在戏院门口等,但过了许久仍不见车来接我。

恰巧一场电影结束,里边的人纷纷涌出来,我只好将正门的位置让出,挤到了戏院台阶下的一边。

观众很多,很长一段时间,人才渐渐少了起来。最后两三个人消失在街巷拐角的时候,我感觉周遭一下子又降温了。

然后就在冰点,我见到了卢黎。

她今日穿得滑稽,有些偏大的风衣完全遮住了好看的腰身,时髦的卷发藏进帽子里,围巾不知缠了几圈,半张脸都捂在了里面。也难怪她在距我仅几步之遥的时候,我才认出她来。

“卢小姐?”

“你倒是还等着。”卢黎说这话时,似乎是在笑的,但我不敢确认。“会喝酒吗?”

我听到她这样问道。

“这儿有伏特加么?”

我原本是有很多话想问她的,但不知怎么,脑子一热,冒出这么一句来。

这回卢黎是真的笑了。我看不到她被围巾挡住的嘴,但那双眼睛却弯得好看。

然后我跟着她,我们两个人在长长的街上走着。我拼命想找些什么话题,却发现这种时候,怎么开口都不合适。

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卢黎停了下来,转身推门进了一家店。

我没看到店的招牌,但一进里边就明白了,洋人开的,是专门喝酒跳舞,和女人**的地方。这种地方,在外国也多的是。

我尽量目不斜视,跟在卢黎身后。可惜旁边那些人的各异的发色太刺眼,叫我不得不去注意。来自不同国家的人,用不同的语言,说着不同的话。当然,也有一些方面是统一的:男人一律都是西服革履,人模狗样;女人身上的布料都很少,不论是洋妞还是穿短旗袍的中国女人。

在这里,我们倒像是裸着的。

我本以为她要在这儿徘徊午夜,但没想到卢黎用英文向老板要了伏特加还有一种我不知道的酒,径直又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紧跟着她。幸亏我俩今日都将自己裹得严实,几乎看不到脸——在其他国度,我可是见识过喝醉酒的无赖是怎么缠着女人的。

出门后,卢黎递给我其中一瓶:“白酒,尝过么?”

我摇头,顺手接过。

“那巧了,我也没试过伏特加。”

她“咔哒”一声拧开瓶盖,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口就先下了肚。

我呆呆看着她。

她愣了一两秒,似乎还在品味,继而眉头一皱,表情纠作一团,却硬是没吭一声。

我迟疑了一会儿,也学她利落地开了酒瓶。但我没那么大胆,只是小酌了一口——

我今生第一次沾到白酒的香,弥漫在上海积雪的街巷中。

相视一笑。

那时除了较繁华的饭店歌舞厅内,街上几乎已经没人了。我记不清那天晚上是否下雪,我们两个没打伞,像幽魂一般飘荡着。几口烈酒,将话语渐渐逼出喉咙。

卢黎的电影其实还没拍完,只是某天一起拍戏的某个女三号私下说了句她的不好,又传到她耳朵里去,卢黎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罢拍了。

“卢小姐,他们只敢在背地议论您。但像我们这些跳舞的,还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

我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也无所谓这些辛酸的话了。

“他们也将你骂得这么难听?”卢黎将围巾扯下些,露出了流畅的颌线。

她忽然抢先一步站到我身前,定定看着我,说了一些很难懂的话。

她的话中,有些词的意思我并不是很了解,但呼之欲出的耻辱感仍让我猜到了语意——女人之间的共情便是这样奇怪的。

最后卢黎的声音却又放轻了,像一阵叹息。她微微仰头,幽暗的灯光和雾气一同徘徊在她眼波,是一种凝滞苍凉的美。

我完全没意识到该说些什么。时隔多年以后,我回忆当时情景,不免好奇那时卢黎眼中的我是什么情态,迷茫、惊讶,还是悲伤?

但我记得,她自嘲地一笑:“喝多了,幸好你也听不懂。”然后继续灌了自己一口酒。

该是晚饭时候,街上更没什么人了。我们的胃此刻正被酒精灼烧着,似乎也忘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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