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循礼的母亲姝娘和沈毒保的母亲关筝是好友,她们怀着孩子时就一起约定,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是娃娃亲,如果都是男孩,那就结义做一辈子的兄弟。
关筝的丈夫在她嫁过来之后几天就参军去打仗了,那时关筝已经怀孕,没想到造化弄人,当关筝生下沈毒保后便得到了丈夫去世的消息,那段悲痛难熬的日子是姝娘陪着她过去的。
从小没有父亲的沈毒保孤僻又早熟,成了家中的顶梁柱。附近的孩子都嘲笑他没爹,起哄说关筝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子云云,每当这个时候沈毒保便会和他们大打出手,他从小和刘循礼一起习武,身手自然比这群顽童好得多,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回家哭天喊地。
幸好刘循礼不嫌弃他,天天和他一起玩,时间一长,他们两个就都成了别人口中的怪胎。
沈毒保的母亲会使毒,他除了每天去刘循礼家中习武,晚上还要跟着母亲学一些极险恶的毒药,日子过得苦,但好在有刘循礼的陪伴,渐渐地也对生活对未来有了些期待。
直到八年前的那件事,带走了刘循礼一家上下,也带走了沈毒保的希望。
话又说到从破屋出去后,三人走了一截路,都有些累了,他们都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更甭说还有个十一岁的孩子,鉴于此种情况,沈毒保叫了辆马车,三人先后上去,刘循礼坐中间,方宝之由于太累便枕着他的腿睡去了。
“真是对不住,我担心你家附近有暗线盯着,先走一段路掩人耳目。”沈毒保说道。
刘循礼表示理解。
话毕,车内陷入一阵寂静,令两人都有一点不自在。
最终还是刘循礼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毒保,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家母还好吗?”
沈毒保面色平静,语气却难掩酸涩,“我娘在那件事之后就失踪了。”
刘循礼皱了皱眉,“那这些年你一个人生活?可以吗?”
“不,”沈毒保点头,“我娘把毒法留给了我,还叫一个人照顾我,这些年我都在研究这些。”
“谁啊?我从未听你的母亲提起过。”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但那种情况下,就算我再怎么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沈毒保看了看刘循礼和他腿上的孩子,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真好。”他感觉眼睛热热的。
“但已经回不去了,”刘循礼叹了口气,“那件事后,你也知道,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我被吴德师父救了,在他家习武,他怕我被人看见认出来,就没让我怎么出门,但事实上也没人认识我,也算是唯一一件幸事了。”
沈毒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便也只能叹气。
过了一会,马车颠簸了一下,把方宝之震得惊了一下,连忙拽紧了刘循礼的衣袖,刘循礼见了,便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阿礼,你对这小孩可真好啊,你还是如此善良。”沈毒保感叹。
刘循礼笑着点头,“是,一是因为他身世可怜,触景生情,我希望他能像我一样有个归处,二是他父亲也曾有恩于我,所以我不能不管他。”
“但我感觉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不是那种对生人的防备和敌意,更像是那种单纯的讨厌。”沈毒保摸了摸下巴。
刘循礼愣了一下,但还是维护方宝之说道:“他毕竟与你不一样,宝儿他以前难过得多,就算爹娘在时都是没人疼爱的,遭受的欺负更不必说,也没有人站出来保护他,安慰他,所以对人的防备更甚,恨着人们也说不好,”他低头看着方宝之,轻轻一笑,“如果能让他相信人间的温情也是好的。”
沈毒保无话可说,觉得自己真是比不上他,“但大街上这么多流浪儿,你如何保证他们都能得到别人的温情?”
“不错,世上如此多的可怜人,遇上了我会给他们施舍,剩下的看他们的造化,但宝儿不一样,我与他在无形中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羁绊,他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大街上一般的流浪儿了,我要救他,养育他,让他成人。”
趴在刘循礼腿上的方宝之动了几下眼皮。
到了沈毒保的家,刘循礼轻推了推方宝之,“宝儿,宝儿醒醒,到家了。”
正准备下车的沈毒保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看他这个旧友,“阿礼,你,你叫他宝儿?”
“嗯,怎么了?”刘循礼疑惑地看着他。
“噢,”沈毒保下了车,“没事。”
方宝之则是慢慢从刘循礼腿上起来,“哥,到了沈大哥的家了吗?”
刘循礼点头,拍拍小孩的背,这一年来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是每天都在习武,方宝之也长得越发的硬朗了,“下车吧。”
方宝之跟在刘循礼的身后走着,神色却不怎么好看,眼睛一直盯着他哥的衣袖看,他哥的衣服挺旧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穿了三年。相较于刘循礼的装束,方宝之穿的毕竟是刘循礼以前的衣服,要精致的多,往那一站就是一个有涵养的少爷。
吞了口水,方宝之快步上前拉住了刘循礼的衣袖。
刘循礼一愣,“别怕。”他温声安慰道。
沈毒保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他耳力很好,将方才两人的话都听了去,但不知怎地,心里有一些不是滋味。
随后的几天,刘循礼和方宝之住在沈毒保的一个空房里,原本这大宅子里有好几个空屋子可以住的,但是方宝之坚持说
自己害怕一个人待着,睡不着,没办法,刘循礼只能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了。
沈毒保见了也没说什么,安置好他们之后便离开了,此后几天都是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骤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方宝之这个孩子来说一时间无法很快适应,平时晚上睡觉都要搂着刘循礼睡,反正冬天冷,凑近点睡觉也没关系,刘循礼便放任他做了。
沈毒保家住偏僻,背靠着一座山,四周都是荒草,没有人家,所以现在过年了都不热闹,冷清的很。
一日,方宝之陪着刘循礼坐在院子里读书,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在偷瞄刘循礼,看的眼睛都酸了,随口说了一句:
“哥,为什么沈大哥总是不在家,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真是太可疑了。”
刘循礼拿着书的手顿了一下,他不是不怀疑沈毒保,但是这么多年的情谊摆在这里,他绝对不相信这个旧友会做出背叛的事。
“不会的,沈大哥是个很好的人。”
方宝之听了直皱眉,他从小生活在别人的冷眼之中,不相信会有人无条件的去帮助别人,也就只有刘循礼愿意照料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方宝之对沈毒保充满了怀疑。
突然门被推开,沈毒保快步冲了进来,走到刘循礼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臂,“出事了,我这几天去柳州打探,发现有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
闻言,方宝之立刻站起身,“哥,我们走吧!”
刘循礼也缓缓起身,拉住了这孩子的手臂,“宝儿,别急。”他转头对沈毒保说:“真是奇怪,为何他们知道我的相貌?明明……明明这么多年了,而且自我爹娘隐退,我从未见过江湖之人,应该不会有人记得我的长相。”
“我也不知,恐怕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一旁的方宝之沉着脸,一双杏眼里全是防备与敌意。
沈毒保道:“阿礼,飞鹰蟾蜍在江湖上的名声很不好,经常行偷盗之事,此次这么多人急着抓他,就是多年以来积怨的结果啊。”
刘循礼皱了下眉,“这是何意?你想让我背弃师门,做一个没有道义的小人吗?”
“不是,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况且你若在江湖上现身,定然会招来很多麻烦,”沈毒保常年冷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现在能将你的画像传出去的除了我,也就只有你的师父了,你,你相信我吗?”
现在的情况刘循礼无法下定论,“有件事我没和你说,就在我在门口遇见你的前一天晚上,泰北派的一个弟子来找过我,他说我是吴德的徒弟,我当时花言巧语诓骗了过去,但现在想起来很蹊跷,为什么能找到我的住处,为什么这么肯定?想来那时候他也许只是为了逃脱才假装认错人了。”
从始至终方宝之都站在刘循礼的身后不作声,他感到既不安又无力,他哥一直都很照顾他,但现在他哥遇到麻烦了,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还有可能成为他的麻烦,想到这方宝之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时天渐渐阴了下来,刮来几阵冷风。
原本是该热闹的节日,现在却如此的令人寒心。
“如果那些人抓住你,会怎么处置?”沈毒保问。
刘循礼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当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闯进我家,一进来就开始屠杀,我家里虽然大,但没什么仆人,经常收留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那些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被杀了。”
方宝之抽了口气。
“我肚子上挨了一刀,但没有致命,是师父救了我。”
沈毒保灵光一现,说道:“那恐怕江湖上的人要抓你,一是为了引飞鹰蟾蜍出洞,二是为了七年前那件大屠杀,他们想要找到刘坚义唯一的儿子,让他彻底从江湖上消失。”
刘循礼答道:“极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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