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东却一副不急着走的样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小程啊,该说了也说完了,该记的也记好了,现在不能算是例行公事时间,我真是没想到能在这再次见到你。”
“这是我的手机号,你一个人在北京也没什么熟人,有事就联系我。”
何志东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写了一串号码,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
“老何同志,你这小徒弟可是还在怀疑我跟犯罪嫌疑人是同伙合谋呢,你还真不怕沾腥吃瓜落啊。”程烈嗤笑道。
一旁坐着的于洋再次涨红了脸。
何志东瞄了眼尴尬的于洋,说道:“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是不会随便怀疑任何一个好人的,但同时,我们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小于刚加入公安队伍时间不长,相关办案流程还不算熟悉,难免有说话办事太冲的时候,哪里冒犯到你,并非他本意。”
“我真是闲的。”程烈打了个呵欠“听你白话这么些。”
“你这人———”于洋实在忍不住了,弹射一样站起来
“小于!”何志东低声道。
于洋梗着脖子“师傅,他说话也太难听了。”
“行了。”何志东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于洋只好又怏怏不乐地坐下。
“你也少说几句。”周湘云戳了戳程烈的胳膊“少说几句能死啊?”
“死不了。”程烈一直盯着周湘云的脸,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能憋疯。”
“………”周湘云无语。
懒得跟他扯皮,周湘云又对着何志东说道:“警察同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刚才都问了他什么,他又说了什么,但是我想说程烈真的跟犯罪嫌疑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犯罪嫌疑人是冲着我来的,是他救了我,替我挡了好几刀,就冲这个,他也不能跟这个案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周同志,您也先不用着急,一切都要等取证之后才能有定论。”
“这么说,你们还是怀疑他?”周湘云摇头,难以置信道,“光天化日之下持刀伤人的加害人你们不去惩罚,却在这里怀疑受害者。”
“犯罪嫌疑人目前已经被扣押,我们已经连夜提审了。”何志东说道,“至于怀疑,还是那句话,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连周同志您,也同样可以是怀疑对象。”
“是吗?那敢情好。”周湘云说道,“希望你们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
于洋在一旁听着听着,突然觉着,还真是啥锅配啥盖,这俩人,一个直截了当的臭嘴,一个夹枪带棒的阴阳。
但他还是不理解,周湘云这种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怎么看上的程烈,哪哪都不对劲儿,这俩就不是一路人,属于做梦都不可能联想到一块的那种。
周湘云收起那张写着何志东手机号的纸,放在床头柜上程烈一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何志东深深地忘了她一眼:“周同志,你改变了这小子很多。”
何志东七年前刚当上刑警队长,处理的第一起案子就跟程烈有关系。
圣水打架械斗,一死七伤,除此之外,还间接导致了一个小姐跳楼身亡。
何志东赶到现场的时候,火速控制了在场的嫌疑人,至于程烈,因为高山岗和这帮人的关系,被牵了进去,到了公安局,晃悠了一圈,关了几晚上,办案民警却找不到任何他参与的证据,就连其他人的供词里也找不到程烈参与此事的一点蛛丝马迹。
何志东当时就跟现在的于洋一样,心里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程烈真的清清白白,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高山岗在丰台的别墅里被抓了,审完判完定罪一系列流程都十分顺畅,何志东却觉得事情远远没那么简单。
他听说程烈早就离开了北京,有人说他跑到海南改名换姓继续干老本行吃喝嫖赌了,还有的说他回老家隐姓埋名了,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没想到七年后还能大摇大摆地空降北京。
“我从没改变他什么。”周湘云缓缓地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个好人。”
程烈突然发出一声爆笑。
“听见没有?老何同志?你也多听听人民群众的呼声,别总是抱残守缺、盯着那点过去不放,榆木疙瘩不开窍。”
“你说话放尊重点!”于洋没忍住,说道。
何志东神色有些微微的异样,“于洋,咱们走吧。”
程烈朝他们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送走了何志东和于洋,程烈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抿了抿嘴,两片薄薄的嘴唇挤成一条线,皱着眉,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头柜上那张何志东留下来的纸片,抻出身子够了过来,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刚进门的周湘云脚下。
周湘云弯下腰捡了起来。
她把纸又重新展开,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发给程烈。
“还是存着吧。”周湘云说道“以防万一。”
程烈眉头拧的更紧了些,但没再说什么。
周湘云撕了那张纸,扔进垃圾桶,走到程烈身边,又坐了一会儿,她也有些累,脑袋昏昏沉沉,肩膀松懈下来,一个劲儿地点头。
昨天她又在这陪了他一宿,医院不得休息,她就蜷缩在陪护床上,半夜睡不安稳,要起夜好几次看他的状态,然后周湘云发现,她每次醒着的时候,他也醒着。
“周湘云,你回家休息吧。”
周湘云突然惊醒,飞快地抬起眼皮。“不用。”她说道,俯身摸了摸他额头。
有些滚烫。
“你发烧了。”周湘云叹了口气。
程烈没感觉,就一直死死盯着她。
“周湘云,我想你。”
“我就在这儿呢。”周湘云把备着的毛巾沾了凉水温在他额头。
她的动作已经十分利落,好像重复了千百次那样。
“我知道。”程烈笑了笑。
他知道她在这,昨天晚上他疼的睡不着觉,盯着她的睡颜发愣,她的脸庞已经有成熟女人的轮廓,跟他十八岁见到她的时候又变了很多。
她昨天夜里醒了几次,醒了就起来看看自己,然后小声说:“你怎么还不睡?”
程烈说:“刚醒。”
她就会握一握他的手,用很轻柔却很坚定的力度。
程烈只要看着她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比绝望要更复杂,更寂静、更无言语空相觑。
周湘云整理好一切,又摸了摸他的脸
“我在这呢,程烈。”她再次说道。
程烈出院的那天,梁虹来了。
靠在她那辆宾利车上,穿着一身黑色套装。
特别像电影镜头。
周湘云刚办完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袋,程烈插着兜,站在医院门口等着。
梁虹笑着走上前
“我是来接程烈的。”
程烈眼皮都没抬,对周湘云说道:“还不走?”
周湘云看了眼梁虹,“梁小姐,我们先走了。”
梁虹伸出胳膊拦住她。
“等等,周小姐。”
“我想咱们还没熟悉到这种程度。”周湘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梁虹面不改色:“那好,周小姐,程烈必须跟我回去。”
“没有这种必须。”周湘云寸步不让。
程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听到周湘云的话,缓缓走过来,面对着程虹:
“她说什么你没听见?”
“程烈,我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你住院这些天——”
“梁虹,我再重复一遍,咱俩现在没有任何关系。”程烈说道。
梁虹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她对周湘云说道:“周小姐,可能你还不知道,是我把程烈叫来北京的,他现在算是我的男朋友,换句话说,我们目前还在一起。”
更多的话,梁虹还没说出口。
她觉得对周湘云这种被家里保护的太好,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单纯女孩来说,遇到这种事足够让她手忙脚乱,从而失望透顶,旋即干脆利落地远离。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女朋友?”程烈低头“梁虹,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啊。”
梁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凝重。
周湘云却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睡过对吧?”
“可是梁小姐,睡过也可以是炮友,异性之间不是睡过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梁虹被噎住了,没想到周湘云如此平静地牙尖嘴利。
程烈没忍住,嗤嗤笑了出声。
周湘云总是语出惊人,脑回路清奇到有时候让他也得反应一会儿。
“再说了,你们两个的事,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不在乎,也与我无关。”周湘云继续说道。
“我只关心他,除此之外的事,我都不关心。”
梁虹安静了两秒,开口道:“你帮不了他,你根本不知道他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也许这些你都清楚,梁虹。”周湘云说道,“但是你抛下了他。”
程烈抬起眼,目光定格在周湘云的脸上。
“我没有!”梁虹提高了声音。
周湘云摇摇头,“梁虹,梁虹姐姐,我现在还能够叫你一声姐姐,是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你对我也有一饭之恩。”
梁虹愣住。
“原来你真的记得……”
周湘云很轻很轻地笑笑:“是啊,我记得,可是梁虹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程烈垂眸
“梁虹,我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咱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还有,你别太美化咱俩的关系了。”
一阵风吹过来,程烈咳了几声,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一个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扯什么男女朋友。”
梁虹哽住,对他的话竟然反驳不出一句。
周湘云说道:“梁小姐,你应该早点回去才对,别让陈行止等着急了。他脾气有多差劲,你应该比我清楚。”
梁虹看着周湘云,缓缓说道:“周湘云,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程烈冷硬地打断她的话,“梁虹,适可而止。”
“放心,”梁虹笑了笑,有些可悲道,“她是什么人啊程烈,我能怎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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