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贺生是这秦淮河畔其中一家花楼里的清倌,所谓卖艺不卖身不过是那些老爷给的不够多罢了,雪花银砸下去,楼里的妈妈可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这世上所有的生意人都是白天干活的,除了他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人。
今日有人出五两银子点了他,五两银子并没有什么,是他正常一夜的价码,只是点他的这人颇为有趣。
一身粗布短打,脚上穿的布鞋也颇为破旧,黑发用一支桃木的簪子束起,约莫二十几的年纪,容貌清癯,一双眼眸有几分无措,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倒不像是恩客,像是被人拐来卖了沦落风尘的男子。
贺生来了几分兴味起身去迎人坐下,又替人倒了一盏茶:“相公点奴,可是要听曲儿,下棋?还是读书比诗文呢?”
男子被这一声相公唤得红了脸,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一双手只捧着茶盏,也不喝茶,张了张口似乎是痛下决心地说道:“就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这人是第一次进这勾栏里吧?看样子像是个雏儿?倒是自己轻佻了,贺生收敛了几分神色,将桌上的果品点心往人的面前移了移,他进这勾栏多少年了,哪一个恩客不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倒是有人花五两雪花银找自己聊天的,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我叫白旸,旸山开晓眺的旸。”男子的声音如晚间的清风徐来,本身就像是有故事的声音娓娓道来。
他说,他母亲难产,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了,从那时起,他便织席为生,前几年大雪,他遇见了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说是路上钱财被盗匪抢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请求白旸收留,白旸原本也是可以读书的,或许是于心不忍也就收留下了他,贺生听人说他和人相知相许此生不渝的故事只觉得好笑,白旸说他后来资助了人钱财助人上京赶考,那人说的他考取功名便回来娶他。
他信了,这一等便是两年,左右等不到,便上京去寻他,到了京城才发现人家早已娶妻,便又心灰意冷地回了这金陵来。
听完人的故事,贺生只感慨唏嘘人生自是有情痴,到底是多孤单,才这样轻易地将一颗心交出去,又是花了五两雪花银来勾栏里找个可以倾诉之人:“小相公太痴了,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若真是对你有心,便该体谅你的难处,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豁不出那张脸去卖字画罢了。
那写一幅字,岂不是比你织席要赚得多了。
我在风月之地,听惯了那些官老爷说的海誓山盟,可知他们身份高又贵重,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当得真的。
何况历朝历代,你可曾听说什么人娶一男子白头偕老矢志不渝的,丢脸且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相公当真痴,他说的你也信了,我若是像你这样,便是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
小相公这样的人,若我不是这勾栏里的人,当真是想好好地疼你。”
白旸被人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猛灌了一杯茶:“我知晓你是替我抱不平,但是后面的话,休要再说了。”
“什么话?”贺生露出一截皓腕来,靠近白旸坐了坐,“小相公且说说。”
“什么好好……疼我。”白旸嗫嚅着说话,声音不大,贺生却听清了,他是存了心思调戏人的,见人的模样恼羞成怒便不再逗他。
他只起身去床榻旁的抽屉的盒子里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给了白旸:“小相公为了他花这样多的银子不值当。
你既然同我说了这样多推心置腹的话,我们便是朋友,这五两银子来的不容易,如今便还与你。”
“那五两银子是给了妈妈的,这是你的私房,我不能要。”白旸拒绝。
“怎么?嫌我的钱脏?”贺生势必要将这钱给了人不可,只怕是五两银子是他攒了多年的嫁妆,一朝心如死灰便阔绰的花了。
白旸接过银两,握在手中觉得有几分烫手,声音喃喃:“怎么会呢?若非逼不得已,有哪个人愿意进这勾栏里。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何况见公子风度翩翩……”
白旸的言语凿在了贺生的心上,觉得钝痛又有几分的窝心,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换上了一抹笑来,言笑晏晏地看着眼前人:“所以小相公觉得我风度翩翩,生的好看,便点了我一夜?”
看着眼前人脸色顿红的模样,他瞬间心情大好。
2
这是小相公第二次点他了,准确来说,应该用他的钱来点他。
相识的那一夜,贺生是当真怕人花完了钱轻生,便将这五两银子又还给了他:“夏日里燥热难耐,我有心要买一张席子,却又不好。
小相公是织席的,不如改日卖我一张?”
他有心要人允诺,见人犹豫不决的模样,又问:“小相公可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我下次可能就没钱来见你了。”来这楼里见人都是要钱的,只这一次就够了。
“那小相公住哪?亦或者在哪里贩席?我来寻你。”贺生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觉悟,只是他对眼前人颇有好感,或许都是可怜人,便心生了几分同情,人生在世,有时候他只是想做一个人而已,可是这样也往往是奢望。
白旸犹豫了一瞬,贺生又摸了五两银子塞给他:“小相公若不愿说,下次便用这些钱再买我一夜,下次再来记得给我带张席子。”
眼前人点了点头,有些木然的模样,心总忍不住软化几分,即便他有一百个心眼,在白旸面前也使不出了:“今晚小相公点了我,我便是你的了,小相公接下来想做什么?”
什么你的我的?白旸羞红了脸:“你别这样唤我。”
“那怎么称呼?小公子?小官人?还是小郎君?”贺生笑着问他,他坐的已经离人很近了,这样多年,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妙人,想要逗他又恐唐突了他。
白旸本身就比那些书生好上不知多少,又何必将一颗心挂在书生的身上,若他未入这勾栏,或许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可以参加春闱科考的吧?
贺生说的话是玩笑,却也不是,若他不在这勾栏里,是真的想要好好疼眼前人的。
“叫我,叫我姓名便好。”白旸略带局促地挪了挪位置,试图离人远一些,可眼前人总是不停地凑过来,白旸倒不是觉得人轻浮,只是贺生的手段有些高了,他有些招架不住。
“阿旸?”贺生眉眼微弯,一双眼眸含情,“这个姓名当真好听,阿旸也叫一叫我好不好?”
“贺生。”白旸挣扎着叫了人的姓名。
“叫我季生。”贺生哄着他,替人剥了颗葡萄要去喂他。
“季生?”白旸挣扎着想要退缩。
“嗯,我在家中行四,所以原来是叫贺季生的。”这番姿态也不知道是谁嫖谁,贺生忍俊不禁,百般僵持之下还是将葡萄喂给了人,“阿旸今夜想做什么?”
“我想,习字,可以吗?”白旸忽然侧头,一双眼眸明亮地看着他。
近在咫尺的脸庞,勾得人呼吸一滞,这样的人儿,那书生怎么舍得?听见人的要求不免心下发酸,他将人带到书桌前:“可以的,我教你。
等你识字读书,以后读的书多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你被什么书生骗了。”
那夜,贺生挨着白旸的身子教人习字,呼吸交错头发勾了丝,一个人心思全在书卷上,一个人目光都在人身上。
后来二人都困倦了,贺生邀请人抵足而眠,白旸支支吾吾的红了脸:“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怕我饥渴难耐对你霸王硬上弓啊?
骑在你的身上用后面上?”
白旸这样的人,贺生自认为是配不上他的。
那是他到这勾栏里,过的最好的一夜,百般无趣的日子里,似乎又变得有所期待了。
他其实并不知晓白旸什么时候来见他,只是数着日子过了月余,白旸才又来了这楼里,相较于之前,仿佛多了几分生趣。
这样的话,贺生也就放心了,至少不用见人轻生。
世道艰难,能活一日便是一日吧,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
何况为了那个负心薄情的书生,不值得。
3
房间里点的蜡烛映衬得人的眼神明亮,看到白旸,贺生就心安了,他还以为这么久未见,白旸是轻生去了。
“阿旸这么久才来,可知池子里的荷花都枯了。”贺生脸含戏谑地接过人织的草席,意思就是这夏天都过了,“可叫我好等,我还以为小相公将奴忘了呢。”
“我没有。”白旸不敢看人顾盼生姿的模样,只怕自己又陷进去,到时候就是真的惨了,他一点都不觉得贺生轻浮,那一夜也是恪守礼节没有逾越之举,只是太会撩拨人了,会的白旸招架不住。
更重要的是,他未想过贺生会将银两还给他,更未想过贺生会没有丝毫嫌弃地教自己习字,那些往日里他听见的嘲弄之语,仿佛他一个贩席的就没有资格学会这些似的。
人生从来都不是他自己选的,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日复一日的生活枯燥乏味,他以为那书生是他的救命稻草,后来发觉不是。
反而是这烟花之地的人给他开了窗,让光透了一点进来。
“小傻子,读书之人都是假清高,你真当他们是为了家国社稷啊?
都逃不开功名利禄四个字。
真正为了家国社稷的读书人已经很少了,会两句诗就这样高兴,你才应该去参加科考。”那日,贺生将书卷翻开,一只手就这样撑着下颚,侧着头看着人言笑晏晏地同人说着话。
恍惚间,白旸觉得,这才是他想象中读书人的模样。
“说说看,为什么这样久才来?还有,这席子多少钱?”贺生将席子妥善地收进了柜子里问他,反正如今的季节是用不到了。
“五文。”白旸比了个手势。
贺生失笑:“我见过漫天要价的,可我没见过做亏本生意的。”
他走近了人拉过人的手,一指一指的给人展开,白旸的手掌掌纹很乱,穷苦人家的掌心有着厚厚的茧,这样一个看似温吞的人其实也是坚强而有力量的,那样小就支撑起了他自己往后的人生,还靠着贩席攒下了并不少的银两。
贺生将一两碎银珍重地搁在人的掌心,直视着人的眼睛呼吸交错间,他说:“收下吧,虽然迟了些,无论什么原因,我知道他不值这个价格,因为是你织的,所以在我这里很珍贵。”
白旸看着人的眼神再也忍不住了,即便平日里再胆怯如今也忍不住倾诉衷肠:“其实,我是想来见你的,可是我不敢。
你太厉害了。”
厉害的轻而易举地就能让我上钩。
“那个,我想问你,你能不能不干这个了?”白旸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就下意识地这么问了,其实他可以养他的,就是不知道人愿不愿意跟他吃苦。
“怎么?阿旸想让我从良呀?
我的卖身契还在妈妈那呢,我现在要赎身很贵的。”贺生愣了愣,他不是没有想法,只是他该夸眼前人心比天高呢?还是情之所至呢?
“有多贵?”白旸摸着那两碎银,他赚钱都是一文一文赚的,眼前人给人钱都是一两一两给的,他又为什么想问人这个问题?
“上千两吧。”贺生牵着人坐在桌前同人说道,“是不是很贵?等过几年,我人老珠黄了,你再来赎我,应该就不贵了。
到时候我再跟你一起织席,教你读书写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那时候,你不嫌我脏的话。”
白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还怕人嫌他穷呢。
“这么好骗?我是风月场的人,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这就信了?怪不得你会被书生骗。”贺生拿糕点去喂他,他说话尾音总像是带着钩子似的撩拨人,还不及白旸回答他,贺生又道:“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的吗?”
“想。”白旸点了点头,这人太乖了,贩席也一定会被骗吧?
“让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好呢?”贺生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欢快些,“我跟你说过,我在家中行四吧?
不过我大哥七个月就出生了,体弱早夭,我二哥的话得了天花在他八岁的时候也去了,就我三哥和我,当然还有几位姊姊妹妹。
我父亲是经商的,我那时候其实也算是小少爷吧?
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位的,他既然有钱,就一直想当官,也请先生教我们读书写字,我会下棋,但是这些乐器,是我来了这里妈妈让我学了取悦客人用的。
我爹经商不利,欠了一堆的债,债主又是有点背景的,那时候催债的找上门我爹就被人活活打死了,我被人卖到这里的时候才十四岁,宁死不屈有什么用呢?
她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你,苦命人又不止你一个。
我想,我都这样了,我那些姊姊妹妹,还有姨娘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活着还是死了?还是生不如死?
我三哥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是瘸了一条腿是在要饭呢?还是经营一点小生意呢?
我也不知道,不是我自满,我绝对生得比我三哥要好看许多。
我三哥随我爹,你知道吧?”
怎么回事呢?他分明是笑着的,白旸却觉得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张了张口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说了句:“你等着我。”
等你人老珠黄我会努力给你赎身的,你们家也一定会出一个大官。
贺生眉眼微弯,调戏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换了:“好,我等着你。阿旸今日要不要听我弹琴?”
4
“你现在几岁了?”
“二十二。”
“你这么好看,又有才华,就没人愿意赎你吗?”
“愿意赎我的倒是有,不过就是卖给一个人和卖给一群人的区别罢了。到这楼里的都是寻欢的,哪有来找良人的,真正想要找良人的也不会来这里。”
“可是……”
“别可是了,小傻子,这些你不该知道,怕污了你的耳朵。
我遇见了你,才算是三生有幸。”
……
贺生说遇见自己,他是三生有幸,可是黯淡无光的白旸遇见了贺生,何尝不是他的幸运。
贺生那样好,却没有一个达官贵人会伸手拉他一把,或许同为低贱者才能互相体谅。
“阿旸,你就是我的贵人。”贺生是这样跟他说的。
可是他这个贵人一点都不贵,甚至连点他一夜的钱都拿不出来。
蜡烛映着人,贺生的一双桃花眼本就含情,穿着鲜艳的红色弹奏着他的曲子,公子低头抚琴,可白旸只能听得出来好听不好听的区别。
相较于琴声,他更喜欢看他这个人,相较于他轻佻的模样,这样认真的模样却是另一番的勾人。
“阿旸喜欢我吗?”贺生看他痴痴的模样忍俊不禁,为他发痴的人多了,但这样欣赏而不下流的眼神却是第一次见,总忍不住想要去挑逗撩拨他,或许吧,他在这楼里呆了近十年,即便喜欢一个人也只是会用这样轻浮的手段去勾引人。
“喜欢。”白旸脸上染上一抹绯色,即便羞涩却也不想否认。
“除了我,勾栏里的其他男男女女这样撩拨你,你可半个字都不要信。”贺生起身在人的面前弯了腰,这样的姿态看着人征询着人的意见,“小郎君,我可以吻你吗?”
“啊?”白旸睫毛轻颤,犹豫着回答人,“可以的。”
怎么办好呢?他选的小夫君似乎也是下面的那个,还纯情的颇为可爱,贺生也生了几分苦恼,若是他没落入这风流地,当是上面的那个可以好好地疼爱人一辈子,可是这样多年过去了,即便是烈女都成了□□了。
如果喜欢非得做那事不可吗?上下而已,其实也可以克服的。
贺生低头咬上了人的唇瓣,轻轻地碾磨了一番就没再深入的动作而后跨坐在人的腿上将人撩拨得不行:“这样,就算你把我定下来了。
我可就把身家性命都交与我的小夫君了。”
“你先起来。”白旸红着脸去推人,力气大的可怕,哪里像是欲拒还迎的样子。
贺生不得不起身去拿了几幅字画来:“身在楼里,藏不住私房钱的,妈妈总会带人来搜,不然也不会那样难脱身不是?
这几幅字,小夫君替我去东市的茶楼里卖了,你按他们开的最高价卖,贺生的字画不值钱,但贺季升的字画还是能值几个钱的。
可别再做亏本生意了,卖字画的钱你要好好收着,等攒够了钱要记得来赎我。
我隔一段时日找机会给你送过去几幅,好郎君,你就把你的住处告诉我吧?”
“我是生意人,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的,只是因为是你。
但是我不懂这些。”
“他们都是识货的人,少于三两银子不卖就是了。”贺生和人的距离暧昧,“我的身家性命可就交在夫君的身上了。
我哪里等得到人老珠黄的那天,到时候小郎君一定要来赎我,若你也是个负心汉,到那时候我就跳这秦淮河了。”
“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交代我的事,我也会帮你的。”白旸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人陷在这里面,“你要是信我的话,我帮你把这些画卖了,然后用这些银两去做生意,有了本钱,就可以钱生钱了,过不了一两年,我就来赎你。”
靠他的字画,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去?
“白旸,我信你的,我没继承我爹的经商天赋,或许给他找的儿婿有他的天赋呢?”贺生想,如果他这次信错了人,或许真的要在这地方待上一辈子了。
“你别这样夸我,我只是会做一些小生意而已,哪有你爹这么厉害。”
“他是厉害,厉害得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了。”
当心中有所期待,这日子也就不这样难熬了。
5
二人为一个目标努力着,那样的遥远便也不觉得遥远了。
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白旸,一声声的敲门声急促而沉闷。
白旸笼上了衣衫匆匆穿上鞋袜便去开了门,月色不甚明朗,一个衣衫单薄的温热身躯倒在了自己的怀中:“阿旸,你别嫌我。”
那样悲凉而绝望的话语,惹得白旸心颤,一只手绕过人的腿弯将人抱进了屋子里,点了蜡烛才知现在的贺生有多狼狈,哪有那样明艳到嚣张的勾人姿态。
身上红痕有些的出了血,唇瓣也被咬破了渗着血。
“我说,我以后只卖艺不卖身,妈妈也纵着我,只是因为他们给的不够多,今天有个大老爷给了五十两银,妈妈就急忙的让人把我送去了他府上。
是啊,当了婊子还要立什么牌坊。
可是我总想着干净点,我有阿旸了。
大老爷家里妻妾成群,总玩些花样,小厮仆人那样多,都守着呢,我若是不好好伺候,妈妈那里有的是法子折磨人。
玩完了,就让人把我送回去。
我忽然很想很想见你,就跑过来寻你了。
阿旸,你别嫌我,我也想抵抗的,可是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我就是贱骨头……。”贺生说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他的精神太差了,需要休息。
白旸抱着他,一只手轻轻抚着人的背,在人看不见的角度,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咬着牙尽量使自己的语调正常些,安慰着他:“没关系的。我不嫌你,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保护好自己。
你没事就好,只要你还是贺生,我就一如既往地爱你。
你也没办法是不是?你才不是贱骨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唱童谣给你听好不好?小时候我睡不着,我爹就会唱给我听……”
白旸好不容易将人哄睡着了,才去厨房烧了水去给人擦拭清理身体,贺生睡得并不安稳,眉毛微微地蹙起,手指抚摸过人的伤处,这些官老爷下手也太狠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生,这样无助且狼狈的模样,他只会心疼,怎么会嫌他呢?
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尽快来救你的,白旸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抱着人睡去了。
6
贺生醒来的时候,还很早,只挣扎着翻了个身,身上传来的感觉使他忍不住蹙眉,似乎已经被清洗过了。
白旸还睡着,眉眼温润,岁月静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回去了,只是卖身契还在那,又能逃去哪呢?逃到哪都要被抓回去的。
昨晚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有几分混混沌沌的,只白旸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回想,或许是注意到了贺生的动静,白旸也缓缓地睁了眼,看着贺生的模样,缓缓地展开一个笑来。
“小夫君,你要了我吧。”贺生看着人的模样,认真而执着地告诉他。
“我,我我……”大清早的,白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闹了个红脸。
“你要了我吧。”贺生看着人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白旸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颤着一只手去解人的衣衫,看见了眼前的惨状,按理来说他应该去给人买药的。
只是一大早的,贺生那样执着的眼神看着自己:“你要了我吧。”
白旸又怎么能忍心拒绝,他不嫌弃他的,再多的言语无法解释,只能用行动告诉他。
贺生的桃花目含情,直勾勾地看着人,他生怕错过了人脸上的嫌恶之色,他身在勾栏里,看似谈笑风生,可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会不自卑呢?
[此处删除一大段]
“贺生,看着我,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的。”白旸去与人接吻,试图让人摒弃这样自厌的情绪,
“白旸。”他难得叫了人全名,尽量放平了语调去和人说话,“你凶一点没事,我不会觉得疼的。”
反正他都习惯了,反而是这样对待,让他有些不适应。
白旸忍得有些难受,在这样冷的天里还是出了汗,他低头去啄人的下颚,只恶狠狠地咬了人一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不是你的恩客,只是想让彼此舒服,想让你摒弃那些自厌的情绪,何况我都为你做了上面的那个。
[此处再删除一大段]
贺生无辜地笑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唇瓣张合:“那再来一次吧,这次我坐上来自己动。”
7
那还是一个盛夏,不绝于耳的蝉鸣,白旸带着千两银来赎他的夫君,比贺生计划的日子还要早一些,白旸的生意做的大了,如今经营着几家铺子。
他的小夫君向来一诺千金的,有人可惜他最后跟了贩夫走卒,可只有贺生知晓,眼前这个人有多好。
“你哪里来的这样多的银两?”贺生毫无顾忌地同人咬着耳朵。
“江老爷,看我有前途,先借了我五百两。
说不急着还,当交个朋友。”白旸低声告诉人,他没贺生这样厚脸皮,只想离人远一些,他退一步,贺生便进一步。
最后贺生实在无奈,将人拉了回来叮嘱了人一句:“小心看路。”
以前的他,从不敢想,他会有这样一天,可这一天,又的的确确地到来了。
恍如梦中。
“小夫君。”贺生俯首过去同人耳语,“今日我在上面吧?”
看着人眼眸忽然明亮的样子,贺生忍俊不禁,还能怎么办呢?既然都想在下面,那就互相妥协其实也无妨。
何况他看着人那时的无措模样,也很有趣。
白旸那么急着赎人回来不是为了做那事的,但最后两个人都滚到了塌上去。
彼此喜欢又年轻气盛,何况这样久没做了,又怎么忍得住。
[此处删除一大段]
“不能我坐上来自己动吗?”白旸无辜地看着人,又道,“不然我边动,边用玉势弄你?”
“骗你的。”贺生忍俊不禁,“为了替我赎身,都负债累累了,哪里造的起玉势?但是这次我满足了你,下次你不能耍赖。”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8
后来啊,白旸的生意越做越大,许多人都知道白老爷之前从勾栏里买了个小倌当媳妇,颇有流言蜚语,有许多人给他介绍亲事,他也都婉拒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传到了那位“小媳妇”耳中,总想出一些奇怪的姿势弄得他腰酸背疼,这明明就不是他的错。
后来啊,贺生改回了姓名为贺季生,他给自己取了个表字,有关于白旸的。平日里他就舞文弄墨,然后等着白旸的宠幸。
白旸好学,贺生也算是人的先生,教他下棋作诗,但总有那么几回,作诗作着作着,就偏了。
后来啊,贺生打算去科考,他十岁的时候便是秀才,如今在准备乡试。
白旸觉得人不是看不起这些追求功名利禄的书生吗?只是问他。
贺生说:“但是我家小夫君喜欢读书人啊,以前不知道是谁为了书生要死要活的呢?”
白旸被人的言语闹得羞红了脸,也就随他去了。
在送贺生去科考那天,天高云淡,总是个好天气,白旸总觉得心有几分悲凉,他不想人走,又怕人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觉得他应该相信人的,只怕人看见了那些名门公子大家闺秀,就不要自己了。
贺生背着行囊同人挥手,骑着马没有跑出去多远却又回来了,站立在人的面前要去亲他,侧头去在人的耳畔低语:“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让你跟我一同去。
铺子交给可靠的人打理吧,小夫君,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管着我,看着我。”
贺生牵着人的手,认真地告诉他:“我在那样的销金窟里,什么样的没有见过,我啊,只喜欢我的小夫君。”
那日的十里长亭,两人没有分别,
他们啊,要携手踏上属于他们的未来……
很久很久以后,或许没有人记得那个在街边卖席的少年,也没人记得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清倌人。
也或许,那时候的他们,会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过上枕山栖谷的日子,
在廊下赏月,再细数着彼此脸上新长出来的细纹,心里想着,我怎么这么爱他呢?爱的连他脸上的皱纹也喜欢。
贱籍不能参加科考,但这是童话了。
两个底层人互相救赎的童话。
删了两千字,感觉还是会被锁,锁了就全删了吧。
不知道有没人看过我的脖子以下不能写,怨念极深,我是不乐意在这里发文的,太麻烦了。
这篇一年前写的了,之所以发过来,大概是想表达一下我没有弃号吧,还有就是预告一下年底会更赶尸不是赶鬼。清水程度参考那篇虫族文,没办法,不会种红薯,一到绿江就这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故事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