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燕鸿翔是天之骄子，有能力、有胆识，又天生一副好皮囊，就算没有让人高看一眼的家世，也总是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江鹭时不是不想听他说话。
燕鸿翔说的那些，江鹭时都知道，也就很难引起他的兴趣。
况且，他也有他的顾虑。
他明知道现在的燕鸿翔是一张白纸，不能和他认识的燕总相提并论，但一模一样的脸孔，以及强势到连空气都要被抽干的气场，还是让他心里发怵。
除了打招呼时有过一个不得已的对视，后面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江鹭时自作聪明地低着头，因此错过燕鸿翔堪称恶劣的笑。
燕鸿翔正好讲到准备会的流程，他故意一个停顿，把话题往江鹭时身上引。
“对了，我刚刚在直播里看到……”他没称呼江鹭时的名字，而是装作不熟的样子，假模假式地叫他“这位朋友”。
“这位朋友一来就往那边走……”燕鸿翔笑容微妙，听着像是提醒，其实全是暗藏杀机的讥诮，“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那个是签到机，不是我司员工的话，不管你按多少遍，也没办法识别你的指纹。”
江鹭时愣住了。
原来燕鸿翔不只看到他的自我介绍，连这个细节也注意到了。
燕鸿翔的态度不能说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客气。
但就是这种客气，宛如和煦春日里骤然拍在脸上的冰凌，让人一身狼狈，无所遁形。
在场的人们，包括看直播的网友，各个听得出来。
燕鸿翔已经给足了江鹭时面子，脾气差一点的，大概会破口大骂。
他的措辞十分委婉，翻译过来就是：你又不是星耀航空的员工，能不能不要那么手欠,未经允许乱动我们公司的东西。
弹幕一片哗然。
【我刚才就想说，真的很没素质】
【最讨厌乱动东西的人】
被燕鸿翔当面指责，江鹭时一下红了脸，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秒后，认命似的抿了抿唇，视线低垂的瞬间，有落寞，有委屈。
能怎么解释？
难道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习惯了？
江鹭时在这里工作了五年，进门、左拐、按指纹、吹酒精，一套流程早已刻进骨子里。
当签到机提示系统错误，他才恍然回神，自己早不是星耀航空的员工了。
“是我不好。”江鹭时抬起头，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毫无攻击性的温柔眉眼。
他不敢迎上燕鸿翔的视线，倒是可以落落大方地直视镜头。
一番话不卑不亢：“以前坐飞机就特别羡慕那些空乘，梦想有一天也能来航空公司工作，这次能有这个机会，我真的特别开心，我以为能被邀请就……”
他自嘲地笑笑：“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江鹭时的话有理有据，姿态低得让人心疼，还顺势捧了燕鸿翔一把。
可惜燕鸿翔不领情。
“是吗？”男人睨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反问。
上扬的语调轻佻得能洞悉一切，分明有话要说。
就在人们好奇地望向他时，燕鸿翔又傲慢收声，在单手落入裤子口袋的同时，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江鹭时就不明白了。
难道他天生招某些人讨厌？
燕鸿翔为什么这么明显地针对他？
江鹭时敢肯定，重活一世，他放弃空少的工作去了娱乐圈。
这三年来，他和燕鸿翔从没见过，怎么好像得罪过他似的，初次见面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网友也看出来了。
【哇，火药味好浓】
【霸总就是霸总】
【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认识，故意装得不熟】
【不会真的认识吧，以前谈过？后来分开了？】
【哇哇哇！瞬间脑补五十万字爱恨情仇】
【这也能嗑？】
辜白鸽生怕燕鸿翔穷追猛打，害得江鹭时下不来台。
他赶忙出来解围：“燕总说的是那个吗？我刚刚是没看到，我要看到了也想试一试。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开车遇到交警酒测，巴不得想去测一测……”
【真是这样！开车这么多年，就遇到一次酒测，交警看了我一眼就让我走了，超失落的好吗？】
【真的！还有！不想让别人戴自己的戒指就不要摘，因为看到戒指就想戴，根本控制不住】
【药店的体重秤，能忍住不上的，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都是什么人类逗猫棒】
弹幕上再次活跃起来，有赞同的，有现身说法的……
大家一致表示，不能怪江鹭时“手欠”，明明是签到机先动的手。
江鹭时入圈三年，见惯了拜高踩低，看多了事不关己，他从心里感谢辜白鸽愿意帮他说话。
江鹭时看过去，眼里写满感激。
四目相接，辜白鸽微不可察地点头，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被燕鸿翔一个细节不落地看到，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
不是吧？
摄像机还开着呢。
他就是太仁慈了，见那个人一副可怜相，就没原则地心软了。
燕鸿翔又想讽刺两句，辜白鸽的问题来了。
他接着刚才的话问：“燕总，如果飞行人员测出酒精会怎么处理？”
辜白鸽很会拿捏人性，专挑燕鸿翔的软肋。
如果说签到机是江鹭时的人类逗猫棒，有关飞行的一切则让燕鸿翔没法拒绝。
他暂时放过江鹭时，在转向镜头的瞬间，又变回气宇轩昂的燕总。
多年飞行经验在他身上积累沉淀，燕鸿翔不用台本，不用提词，佶屈聱牙的词汇宛如春风拂面徐徐而来。
他习惯性地扬着下巴，一条清晰凌厉的下颌线便凸显出来。
“只要大于O，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可以执行这次飞行任务。不过大家可以放心，公司有一套完善的备份制度，备份就是……”
话题成功转向航空公司运营，三个人，准确地说，是辜白鸽和燕鸿翔聊了快半个小时，随着一阵骚动，齐鸣鸥来了。
几个人中，齐鸣鸥年龄最小，也最显青春活泼。
不管是走红毯还是录节目，也就在经纪人的提醒下正经三秒，然后便原形毕露，要不是有地心引力拽着，大概能一个箭步飞到天上。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齐鸣鸥双手合十，一路蹦跳着进来。
其实他来得不晚，只是被粉丝堵得寸步难行。
齐鸣鸥不忍让粉丝失望，又是签名又是合影，所以耽误了。
算上红毯那一次，这是江鹭时第二次见到齐鸣鸥。
他穿一件宽松卫衣，奶白的颜色配上天使一样甜美的脸孔，好像如云似雪的棉花糖。
连声音也沁了蜜似的。
“燕总，你好。”
“辜老师好……”
齐鸣鸥雷厉风行，没等江鹭时反应，就轮到他了。
他正打算自我介绍，齐鸣鸥握着他的手，笑起来露出一颗标志性的虎牙：“啊，又见面了。”
齐鸣鸥竟然记得他！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齐鸣鸥熟稔地向他眨了眨眼。
他喜欢尝试不同造型，最近新染了头发，类似某种大型犬的蜜糖金。
梳上去的头发因为鞠躬的动作垂下一缕，又在他眨眼的时候轻轻晃动，既灵动又可爱，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想上手rua一把。
齐鸣鸥一到，辜白鸽自觉让出C位，连燕鸿翔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也往旁边挪了挪。
辜白鸽和他聊了聊刚刚结束的演唱会，又怂恿他唱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不断有网友问林谦鹤怎么还没来。
【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多大的咖，让这么多人等】
【这是什么撕番的新方式吗？故意来得最晚，抢压轴？】
【烫知识：倒数第二才是压轴哈，鸥鸥就是最棒的】
【说不定真有事】
大家左等右等，又是半个小时，林谦鹤总算来了。
和别人精心修饰过的模样不同，他也是一身西装，却像走过风霜疾雨，连疏淡的眼神都透着撩人心弦的凌乱。
他实在没时间整理衣服，烟灰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到锁骨以下。
助理一路疾驰，只来得及帮他拽一把外套下摆。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随性到不修边幅的样子，偏偏生出一种冷到极致的疏离。
哪怕近在咫尺，也好像隔着山河湖海，遥远得像一颗只能仰望的孤星，令人望而生畏。
他依次和几位嘉宾打招呼。
声线低沉，措辞客气。
至于迟到的理由，林谦鹤简单归结为“有点事”，然后就再没有多说了。
【哈哈，至少不是堵车】
【还不如说堵车】
当林谦鹤靠近时，江鹭时明显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酒气。
江鹭时不可置信似的仔细嗅了嗅。
没错，确实是酒味。
而且是……林谦鹤身上的！
难怪来晚了，原来是去喝酒了？
哇，喝了酒来录节目。
这么野吗？
不只是江鹭时，其他嘉宾应该也闻到了，但大家默契地没有捅破。
别人喝了酒会脸红，林谦鹤喝了酒，清隽的面孔有着不忍细看的白。
等他在江鹭时身边站定，导演李钰冰宣布节目正式开始。
“首先，我代表《纵情天空》节目组欢迎大家。接下来，我们将会共度一个终身难忘的60天。”
掌声响起，导演一个手势，一旁的电视屏幕上播放了一个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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