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山脚下已经忙碌了起来,平时当惯了甩手掌柜的某王姓总导演难得亲临了现场指挥起场地布置,更反常的是,这个人前吆五喝六,重炮输出的活阎王,背过身来眼角的细纹都开成了花。
王老狗高兴得就差在这黄道吉日放上一万响的炮仗,一张皱成菊花的老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张扬肆意。
可他越是心情愉悦,下面的人就越是苦不堪言,习惯被奴役的牛马们,既不敢反抗牢头监工,也惹不起富贾大腕,但为了追逐利益,就是奴隶主也得把事业放在心上,哪个不是为了节目起早贪黑,而某个还在悠哉悠哉睡大觉,似乎得到特殊待遇的过气演员,才是让打工人最为愤愤不平的那一类。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光是想到徐璃这只老腊鸭当年祸乱剧组的传闻,这其中要是没有一点猫腻,任谁也不相信,不管有没有证据,对此怎么也得先嫌恶地呸上几句。
小宾馆楼下可谓是热闹非凡,机械轰鸣,偶尔夹杂着几声谩骂,可即便是堪比开山凿穴般的动静,对于在野外睁着眼都能睡着的徐璃父子,不要太适应,甚至还在规律作业的白噪音催眠下,发挥出了超常的睡眠质量。
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徐璃睡得香到冒泡,紧紧贴在爹爹肚皮上的小崽子,还时不时地会发出享受的呼噜声,而此时离山脚不远的地方,一股铺天盖地的邪气正至西方缓缓升起,伴随着冽冽寒风搅割着天际,霎时间在天上扯出一个人形的黑影,竟有铺天盖地、浮云蔽日之势,可只是一晃眼又不见了踪迹。
这看似平淡的夜晚,在肉眼无法窥探的地方,人心暗暗躁动,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推波助澜,楼下的喧闹被情绪放大,一时间哀声怨道,沸沸扬扬,就差揭竿而起,这不妙的预感让睡梦中的白狐也忍不住抖了两抖,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被生理反应强制按下了重启按钮,即便是雷打不醒的徐璃也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他开机失败后四脚一摊只想倒头再睡个回笼觉,可脑袋刚刚落回到枕头上,一声几乎撕破喉咙的尖叫瞬间带走了楼下机械、规律的嘈杂。
原来还算是井然有序的现场,已然是乱作了一团,这下不仅吵醒了小崽子,徐璃也睡意全无。
刚才还像块狗皮膏药黏在床上的白狐,此时双眼却格外有神,耳朵像天线一样支楞了起来,左右摇摆接受着信号。
徐璃在圈子里浸淫多年,虽然业务上一向咸鱼,可吃瓜这事却是得心应手,这半夜三更的闹这么大动静!他显然有些在意,可回过头来却装作无事发生般,一边揉着崽子的肚皮一边安抚道:“耀耀刚才放了好响一个屁,这是把自己都给吓醒了。”
徐耀耀半睡半醒中,是他吗?肚子明明空空的,难道是太饿了的缘故,徐耀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满脸认真的老爹,但没精力多想的小崽子哪里知道大人的用心险恶。
徐耀耀~σ~好困,不管了,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还需要睡觉长身体,不然会变矮脚狐的,于是便奶呼呼地道歉道:“是耀耀不好,把爹爹都给吵醒了。”
徐-厚颜无耻-璃一本正经地忽悠着:“没关系,爹不嫌弃,咱耀耀就是放屁,也是好听带调的那种。”
说完,又用尾巴团了团崽,待徐耀耀再次一秒入睡后,徐璃自己却精神抖擞,一路搭拉着拖鞋,就差扭腰哼着八卦的小曲,凑到了窗前。
可等他刚刚饶有兴致地把脖子朝窗外探去,一团热浪滚滚的火球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飞了过来,速度快到徐璃都没能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但鼻尖上残留的碳烤五花肉香味,却让他心里扑通一跳,眼珠子已经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可眼前这一幕,就是和野猪精,上天入地,大战过三百回合的徐璃,也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想起一个鬼畜老梗,乌鸦坐飞……不对就是母猪坐火箭,也不至于这么猛吧,自己这是,一朝醒来回到俞兰山了?还是心想事成,梦里脆皮猪肘还能天地外卖,直送到家?
刚才还在梦中啃得满嘴流油的某狐,下巴抬起随着空中的黑毛野猪越仰越高,五百多斤的“小鲜肉”正身披烈火脚踏云烟,一飞冲天,可惜奔月计划失败,掉了下来,在冰封的河床上砸出了个巨大的窟窿,眨眼的功夫便沉没不见了踪影。
这冰火两重天,好比冰镇咕咾肉,本来还可以抢救一下的猪兄,虽然没被摔成鲜肉月饼,但应该是彻底嗝屁了,见此般结果,无法挽救的徐璃眉头紧锁,那愁容满面的样子倒是还有几分的怜悯慈悲,可嘴角那条快结成冰的哈喇子却道明了心声,徐璃愁的是什么,那可是肉呀!好大一坨肉呀!还是难得原生态带皮烤的那种。
一朝由奢入俭难,尚需循序渐进,昨晚却连点荤腥都没见着,这肚子一叫,脑袋都得跟着馋字走,徐璃见那野猪兄弟生得膘肥体壮,就知滋味一定好,说是一见钟情也毫不为过,他甚至在后悔刚才自己没能用脸盘接住这送上门的油水,实在是失之交臂,暴殄天物。
眼瞅着都沉了底,泛滥的口水都快化成了懊悔的泪水,要不是赶在这风尖浪口的时候去捞货过于引人注目,徐璃都在考虑这泡水的猪肉会不会影响二次加工的口感了。
可实际上除了徐璃这只馋嘴狐没人关心那五百多斤的去向,一遭飞来横祸,众人的关注至始至终都在那辆一脚油门就送二师兄直达西天的越野车上。
而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为了趁热打铁,在这雪景正好的时刻给金主爸爸的新车拍摄一段合家欢乐、安全可靠、尊享智驾的广告片段。
这大半夜的,节目组除了布置场地,还在山上拉满了机位,五架无人机全程跟随,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仅与每一个宣传标语都背道而驰,还让山里的原住民体验到了什么叫作水深火热、无妄之灾。
不过短短几秒的拍摄时间,事态就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猪兄过往的猪生只讲究吃喝拉撒四字,此番被陌生的声音吸引,闲来下山溜达,出场不过几秒钟,猪头才露了半扇,谁知白给已成定局。
转瞬之间,眼看这一车的人也要与二师兄殊途同归,失控、走火、翻车致命条件反复叠加,在临近坠落河道的时候,司机竭力挽救,却也只是换了个角度朝旁边那堆满木料的林场撞去。
等徐璃被饥饿占据的思维终于回归现实时,那越野车的引擎盖已经整个都撞凹了进去,老粗一根树杆从挡风玻璃横穿了车辆,一时间**,烟雾缭绕,鬼哭狼嚎,整个合家欢节目直接变成了灾难片现场。
虽说野外求生三餐从不设下限,讲究一个就地取材、随机应变,但这铁皮酿肉的魔鬼串烧应该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如此地狱开局,除了惊声尖叫,节目组只剩下手足无措,遇到这种突发事故,凡是接受能力差点的,眼睛早一黑一闭,不昏也恨不得把自己敲昏过去。
即便是像王导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也是两眼发花,想着节目组要负多少责任,心都在滴血,可考虑到那车里坐的是谁,这哪是赔钱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么一想王老狗便有些腿脚发软,半响过后才哆哆嗦嗦地打了个110,却始终没人敢上前去确认里面的情况 。
只见人群乱作一团,毫无作为,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估摸着再过二十分钟,里面三大一小没死也快有个五成熟了。
徐璃这个吃瓜的倒是心里越来越痒痒,那是个恨铁不成钢啊!甚至想撸起袖子亲自大显身手。不是他想多管闲事,如果开机的第一天,就背上人命官司,这破节目不黄才怪,那他剩下的尾款上哪去要,虽然上当受骗,徐璃有些不情不愿,但碍不住节目组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还指着靠这综艺复出呢,总不可能真在陆家当宠物,白吃白喝一辈子吧!
徐璃心里就有所犹豫,除了担心自己未来的生活质量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更多的是因为那种不详的预感。
可眼瞧着火已经越烧越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绝望的沉默,直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孩提哭声如针尖般刺痛着众人的心扉。现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又恰逢老板夫妇发现火情及时运来了消防器材。
人们终于幡然醒悟,开始自发地加入了救援队伍,火势瞬间小了不少,不过即便是众人和力之下,变形的车辆几乎没有留有任何可供人逃脱的缝隙,里面的情况相当复杂,外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听着呼救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身上汗流不止,心却同这二月天一样的寒。
就在这所有人正焦头烂额的时候,背后的三层小白楼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堪比木乃伊造型的生物突然纵身一跃,下一刻,他已经趁乱混入了灭火前线。
滚滚浓烟中,任谁也没发现徐璃这个突兀的存在,参与救援的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争分夺秒,哪个不是包着口鼻,灰头土脸的,辨不出容貌,以至于在这令人情绪焦灼不安的事故现场,徐璃却像是在闲庭信步般,走走停停,看似袖手旁观,其实是寻找合适的时机。
徐璃自觉作狐还是要低调,就是要救人,他总不能上来就徒手撕车吧,但别人见他那细皮嫩肉、弱不经风的样子,别说帮忙了,除了嫌他碍手碍脚,更多是无视。
徐璃只能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半响,这才瞧准了目标,那是一个满头大汗,蹲着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人,灰头土脸身上还燎了好几个大泡,一看就是典型的勇气可嘉、外强中干例子,但徐璃关注的重点不是那人,而是他手里的消防斧,这倒是个趁手的家伙什!
徐璃趁人不备悄声跃到身旁,看似好心的将人扶了起来,可转眼就变了脸,直言不讳道:“啧啧啧,兄弟你这体格不堪使啊!不堪使!熬夜又加班,脆皮又秃顶,年纪轻轻,力不从心,阴虚肾亏,还得试试我这大力神枪九蒸九晒至尊八宝丸,一天三道,包你龙精虎猛,腰挺、腿健,堪比盾构机,这小小越野铁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像剥香蕉皮。”
徐璃不知从哪捣腾出一瓶麦丽素一样的东西,在那招摇撞骗,嘴上唱得朗朗上口,手里还得打快板似的摇上两下,趁着年轻人震惊于肾虚二字,条件反射摸腰子自证的时候,再冷不丁地把瓶子往人手里一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顺理成章地换走了消防斧,更是一刻不停,转身便举起斧头,一顿猛虎操作,吭哧吭哧地朝车门砍去。
或许是徐璃前后反差太大,这下愣住的不仅是那个被半路打劫的年轻人,这动静让所有人都先是一愣,随后一惊,这又是从哪冒出来了个神经病?发疯也真会挑时候,不会是什么危险狂热份子趁乱来搞破坏的吧。
一群人只想尽快按住这个柳条般抽风乱舞的男人,而一旁同样灰尘扑扑一直蹲守在岗位的黄副导却眼尖地瞧了出来,这只粽子一样的人形生物何其眼熟,竟然连衣服都没换,这他妈的不是某徐姓作妖璃是谁!
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在镜头前作秀?黄副导惊于自己所想,头皮都有些发麻,慌乱之间只想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一脚把这祸害给踢出录制画面,可就在怀疑持续发酵的下一刻,甚至还没人来得及将徐璃给拖走,原来还卡得死死的,用尽办法都没能起开的车门哐的一下,各种堵塞的部件就这样一块块完好无损,轻而易举地整块卸了下来。
我滴个乖乖,这tm拿的是斧子吗?就是手术刀也没有这么精准的吧!众人震惊,齐齐咽了口唾沫,哪里还敢说一句不对的,别说抓人了,他们现在只想把刚才骂娘的话都给吞回去。
至于顺利按计划行事的徐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人们眼中能给车祸现场做剖腹产的救灾圣手,惊恐、崇拜的目光从脚后跟照到了头顶,徐璃拍了拍屁股,斧头一扔,就想功成身退,可车里某个脸憋得通红的肉团子哭得稀里哗啦,一头就朝着他这个救星扎了过来。
等众人都紧张地看着徐璃突然猛地一个踉跄,退后了好几步,还以为面不改色、猛士如他都被里面血肉模糊的景象吓破了胆,王导瞬间心寒了又寒,摊坐在地上,可紧接着天上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雪中一道醒目的荧光粉夹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急不可耐地从那几乎报废的车里跳了出来。
就连前排被安全气囊拍晕的助理、司机也都神奇般地在这会儿的动静中苏醒了过来,一前一后,手脚并用,争先恐后地下了车。
仔细一数,人竟然一个都没少,还都活蹦乱跳的,也没缺胳膊少腿?
奇迹!这简直就是奇迹!快要窒息的王导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之前还踌躇不决,不敢迈前一步的人此时已经化身成了同主人跨越生死再次相逢的忠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拎着老腿一路连滚带爬,还是助手主动肩负重任把人给搀扶了过去。
“大少爷,您没事吧!小少爷也没有受伤吧!哪里来的孽畜,谁都敢冲撞,真是死不足惜,还好您吉星高照,化险为夷,不然我可怎么向您小叔交代呢!呜呜呜……”
王导像老妈子般几乎把男人上下都扫描了遍,就连一块擦破皮的地方都要说上半天,好像伤口是剌他身上似的,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差不顾形象地抱着对方的大腿嚎啕大哭。
可就是表现得再怎么真情实意,情感流露,男人并不是很领情,他黑着张脸,要不是这次事故纯属偶然,这破车他还代言拍过广告,上下都找不到泄愤的由头,tmd他早就一拳打这老菊花脸上了。
男人没有理会王导的嘘寒问暖,来回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直到看见某个正拎着消防斧也能耍剑花的身影时,他终于停了下来,这背影越看越是眼熟得很……难道真是……
因为包得严实,加上一个个的都是烟熏大花脸,徐璃被团团围着,竟然也没人认出他来,还在众人的起哄下,演示起了消防斧的使用诀窍。
古有江湖豪杰,侠肝义胆,今有徐璃卸车,势如破竹,他一阵比划,即兴耍起了套招,这刚才还被骂得前后不是人的徐璃,此时却被人们误以为是节目组请来保驾护航的顾问大佬。
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徐璃正表演欲发作,但与旁人的热情、崇拜不同的是,一道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像是透过一把无形的狙击枪瞄准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这焦灼的感觉,即便是一贯对各种针锋相对都视而不见的徐璃也忍不住侧了侧自己空虚的后背。
待他顺着方向瞧去,却瞧见……是一个穿着都骚粉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步履却稍显急切的家伙,徐璃歪头一愣,这好像是刚才车里那个夹着鼻涕精幼崽蹿得比猴子还要快的男人。
这架势,这方向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他来的,难道这人是被他义薄云天的英勇之举,感动到情难自抑了,专门来向他表示谢意的。能干演员这行,徐璃多少是有点自恋情结,像这样热情的追捧向来为数不多,但足以让他沾沾自喜,笑脸相迎。
既然别人都诚心诚意地来了,他也不好拒绝,就当结个善缘,别的不说,就是能请他恰几顿饭也行呀,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恰恰相反。
随着男人越靠越近,周围的人都像见了洪水猛兽般如鸟兽散。徐璃也终于看清了这人不仅品味奇特,大晚上的还戴着个墨镜,唯一漏出的那点白皙的皮肤上竟然还泛着层黑雾,整体看下来那副墨镜反倒成了他全身上下是最正常的地方。
饶是后知后觉,徐璃此刻也反应过来,怪不得之前怎么预感不妙!原来真相离得这么近,这人已经不是用印堂发黑可以解释的范畴了,全身都是散不掉的霉气,但白里泛黑,黑底发紫,极端的不幸夹杂着离奇的好运,简直比瘟神附体还要恐怖几分,**凡胎也能苟全性命,不知道是祖上积了多少福。
可重要的是,这墨镜男自己次次都能有惊无险,旁人却会被无辜牵连,运气一般的也就算了,顶多是喝水塞牙缝的程度,但凡是遇上个倒霉蛋,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说起倒霉蛋,在场的哪一个能有他那么衰,徐璃很有自知之明,最近好不容易走点狗屎运,哪里受得起这种人间凶器的祸害,还玩什么报恩的戏码,一旦粘上因果那岂不是牵连其中,想也不用想,当然是能避则避,下一秒他便果断地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就跟随大部队开溜,溜得比谁都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徐璃躲得倒是挺快,但他这反应落在对方眼里那便是胆怯!心虚!害怕!不打自招,墨镜男哪会知难而退,这种你追我赶的玩法只会让他高歌猛进。
这不,即便绕了好几个大圈,徐璃刚爬上楼梯,后脚就有人跟了上来,不出意外地,他掉头几步便看见了楼梯转角处像毒液一样泛滥的黑雾,不过还没等这人形生化武器走到徐璃跟前,男人却突然吃痛大喊大叫道:“卧槽!什么狗东西。”说着就这么踢腿蹬脚在原地哎哎直叫起来。
要不是眼前这幕过余滑稽,徐璃早扭头就走了,不过现在嘛,当然是要隔岸观火啦,说不定还能探探这黑雾的来头。
而此时的异样,早在墨镜男大呼小叫之前徐璃就察觉到了墨镜男身后的动静,定睛一看,咬着男人不放的小肉团,正是那独自看家的小老板,大概是把这个一身霉气的家伙当成了坏蛋,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地,一路悄悄地跟着爬了过来,还趁其不备一口叼住小腿,狂狂咬了上去。
竟然咬得这牛高马大的一个人拿一只刚刚化形的虎崽没办法,可真是一物降一物,都说小鬼难缠,墨镜男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不说他多有良心,但面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鬼,他脾气再暴躁也只能握着拳头又无从下手,徐璃看戏看得那是个幸灾乐祸、直呼佩服,不愧是虎字当头的小虎哥,这种堪比蓝纹奶酪的东西也敢上口,可男人被咬的嗷嗷直叫,任由他如何拉扯,人虎子哥非但没松口,抱着大腿又是一阵猛啃,竟然还见了血。
按妖界的规矩,怎么打闹都行,但见了血,这意味可就截然不同了,徐璃也是这时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如果是一般的警告,也不至于会纠缠成现在这样,特别是在舔食到鲜血后,这昨晚还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突然性情大变,越发狂躁,一边疯狂地撕咬着男人,喉咙还里发出呼呲呼呲的恶吼,眼里透着股猩红,那凶狠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将其咬下来一块肉来。
墨镜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这样下去这人可就白救了,徐璃正想设法将双方分开,恰逢其时,楼下却传来了老板娘火急火燎找孩子的声音,还一路找了上来。
徐璃暗道不好,又无从下手,可人类的耳朵哪有他那么灵敏,那个墨镜男笨手笨脚的,只知道大呼小叫,狂怒无能,紧要关头竟然还把矛头调转向了徐璃,咬牙切齿道:“可恶!徐璃,这疯子小鬼是不是你故意使坏安排的!!你给我等着,等我收拾了他,就轮到你了。”
徐璃闻言一愣,这人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还有就算这人有跟踪癖,但不该是来报恩的吗?这态度怎么像是来恩将仇报的。
按照原计划徐璃本来想将两边一起放倒,等那老板娘自己来料理这个烂摊子的,谁知这人不仅认出他来,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诬陷垢害他,要是麻烦没处理干净就鲁莽行事,岂不是不明不白地栽个大坑。
听着老板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也想不到个万全的方法,事有先后,用有缓急,徐璃只好一个手刀先将发疯的虎崽敲昏,再以身入局,大发善心,让墨镜男进屋避难,可怎么样才能在不使用暴力的情况下,让人乖乖地主动配合他的计划。
徐璃只得自个缩进了门内,仅留着一条一人宽窄缝,随时可进可退,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添油加醋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这家老板娘可厉害了!要是被发现是你欺负,还打昏了她家的心头宝,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扒层皮下来,还要你也别打着栽赃陷害别人的主意啊!自己身上这明晃晃的罪证,心里可没点数吗。”说着还指了指男人裤子上那几个带血的大窟窿。
徐璃不仅倒打一耙,还颠倒黑白,气得墨镜男那是个咬牙切齿,但楼下传来的河东狮吼,让一向不可一世的墨镜男竟然也生出了临阵退缩的想法,最后见势不妙还是一脚横插进门缝,在紧要时刻挤了进去。
或许是一人一狐都有些做贼心虚,漆黑的屋内难得安静,甚至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徐璃推测老板娘已经带着虎崽离开后,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不少,不过刚松了口气,转头就就被某另一个大麻烦给过河拆桥堵在了墙角。
看着那只离他不足十厘米的手臂,起初徐璃还能不动声色地朝右挪了挪身子,可下一秒另一只欠抽的爪子也架了上来,徐璃就是再淡定也忍不住生出想一脚踹翻墨镜男的想法,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不感激也就算了,这就r是忘恩负义,他堂堂九尾大仙岂是区区凡人能困住的。
但实际上,徐璃心里不服,现实却是丁点都不想为了面子,捅出更大的篓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徐璃极力压制住自己九根想抽人的尾巴,仰头瞪着墨镜男,这人没看出自己有多招狐嫌吗!还不识趣点滚得越远越好。
可对面这个逃难都不忘戴着墨镜装逼的人,显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那得寸进尺的德性更是与生俱来,男人像是怕自己眼神的杀伤力隔着镜片不够般,还特意摘下了墨镜,贴近并恐吓道:“跑呀!怎么不跑了,就是跑遍整个燕京,你也跑不出我的掌心。”说完还自以为潇洒地撩了撩碎发。
徐璃:“……”
要不是他微表情控制一流,在看到那墨镜下一青一紫,两只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的时候,早裂嘴狂笑,喷得对面一脸唾沫,而某人似乎一点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窘境,还是一副飞扬跋扈、唯我独尊的样子。
这到底是哪家的大聪明,这种得天独厚的才能大概是出厂设置就带上了吧!至今为止徐璃依旧没认出墨镜男到底是谁,本来身为一只狐狸绝大部分人类在徐璃眼里就长得一个样,即便才被方圆强迫复习过各位嘉宾的近照,但要他认出眼前这个裹着一团黑雾斑点的□□精,也实在是太难为狐了。
徐璃似乎是彻底忘了嘉宾名单上还有陈奉明这位被拉郎配的电子前任存在,但陈大少的记性显然要比某只狐狸好上许多,能被他记恨在心里这么久,哪怕只是掉在地上的一根毛,他嗅着味儿也能闻出来。
更何况这个以前就疑神疑鬼,如今被迫害妄想症更加严重的陈大少,只会认为:徐璃这骚狐狸在被他识破了真面目后,蛰伏多年,回来第一时间就和他上同一个节目,难道这几年的隐姓埋名,就是在韬光养晦,想借机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会不会最近那些接二连三的意外也都是徐璃搞的鬼?
陈奉明细思极恐,喉咙都有些干涩发紧,握着的手心冒出一层薄汗,可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兴奋还是害怕,哪怕时隔四年,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晚看到了什么,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他妈的!没有一个人肯信他,甚至还给他诊断出了个中度狂躁症,天不怕地不怕,走哪都横着走的陈大少竟然还因此被强行送进疗养院关了整整一年。
耻辱!这是他陈奉明光辉人生中的奇耻大辱!每每想到这里,陈奉明便如同狂犬病发作一般,恨自己没能留下任何实际性证据,只能抓头狂怒无能。
自那起,他便发誓,如果再让他见到徐璃这只死狐狸,他一定会当着全世界的揭露徐璃的真面目,到时候谁还敢说是他陈奉明脑子出了问题,有问题的明明是这个荒唐的世界!哇哈哈哈哈~
也许是陈大少的怨念足够深厚,徐璃虽然听不见某人的心声,但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回来了,而且看着墨镜男那势在必得,越来越变态的样子,徐璃突然意识到大概传闻中的私生饭也就不过如此了吧!可惜这人一身霉气,不然收在身边好好调教调教,兴许还驯化成一条老实听话的看门大狗,但现在徐璃能做的只有故技重施,将人打晕,但陈大少这条疯狗已经开启了狩猎模式,就想叼住条白狐的尾巴,撕咬揉虐。
眼看着矛盾已经激化到一触即发的程度,徐璃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那是徐耀耀这几天最爱看的动画片头曲,“萝卜头、正义勇敢的萝卜头超人……萝卜头和点点是永远的好朋友……”还响了一遍又一遍,闹得陈大少都不堪其扰地想着,玛德他的完美复仇计划才不要这种弱智铃声做背景音乐,于是吼道:“吵死了,还不把把手机关了,我就……”
还没等陈奉明放完狠话,徐璃已经趁他分神,操起门边的温水瓶,朝人脑袋砸了过去,咣当一声,头顶一点红的墨镜男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徐璃腾出手来,铃声却也戛然而止。
还真是不凑巧,徐璃往兜里掏的爪子又收了回去,有什么事还是待会儿再说,怎么着也得先处理眼前这麻烦吧!地上的墨镜男在被敲晕之后,浑身的黑雾也跟着毫无生气的塌了下去,像摊煎饼一样越摊越大,瞧着就要朝小崽子的方向过去。
好家伙,这祸害的本事可真不小,继续放任下去,还不得把整栋楼都给吞了进去,无奈之下,徐璃只得动作迅速得从床上抽下一床被子,符咒加持,再往男人身上一裹,拎着这条大号卷饼就朝外面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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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旧泛黄的楼梯间,刚刚才经历过几番闹剧,此时却安静的有些吓人,一个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外,男人看似随意地斜靠在墙边,那不紧不慢的态度,如果不是那根因为过度点击屏幕有些抽筋的手指,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点急切的样子。
在得知前暗恋对象可能被自家亲姐吃干抹净,还偷偷有了娃的那一刻,是个正常人都会接受不了,而他陆唯充其量只算是退隐江湖,并不是真的就此遁入空门,不问世事,如果真能放下,哪怕就是还有那么一点高冷男神该有的矜持,也不会昼夜兼程赶了过来,还直接堵人门口,像个枉死鬼一样面目冰冷地看着那一个个未接通的电话,更是把徐璃二字像咒语一样默念了好几万遍。
陆唯早就知道,要对付徐璃这只狡猾多变,没有一句实话的油嘴狐,怀柔政策注定起不了任何作用,只有严刑逼供才最适合这种皮痒欠收拾的家伙,想到这陆唯又盘了盘口袋里那只当年未“送出”的黄金项圈,不仅如此在他车上的后备箱里,还有黄金镣铐、宝石口枷等等,满满一手提箱,全都是在怨念加持下,这些年陆唯为某只野狐狸亲自打造的新“首饰”。
可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墙面上静止许久的倒影却像是秋风扫落叶般飘了又飘、抖了又抖,刚才还心狠手辣,黑化扭曲的某人竟然选择在第一时间欲盖弥彰地收起了手机。
陆唯背着双手,看似不露声色,从冷漠严肃到……一声不发……一动不动……从业二十余年的某大满贯退休人士,大概想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有念不出台词的一天,他甚至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怀里一沉,突然多出的人形物体,足以让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团错乱的思绪中,陆唯死水一样平缓的心速陡然剧增……难道这就是……投怀送抱!!这剧情变化地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可……可,他都已经决定要彻底断了这人的退路,即便是徐璃讨好、引诱,说尽甜言蜜语,那也不过是甜比蜜糖的砒霜,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可话虽如此,陆唯还是难免心慌意乱,道心不稳,等那条巨型卷饼结结实实彻底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一些端疑,就是裹着厚厚的棉被也遮掩不住了。
陆唯:“……”记忆中的徐璃有这么重的吗?就徐璃那体质,以前他变着花样的投喂也没见多长一斤肉,就算是徐璃真和陆芸在一起了,那个变态工作狂能有他会照顾人?这怎么可能!
可如果这人不是徐璃,那会是谁,他明明已经确认了徐璃住在这间房,难道……即将呼之欲出的答案似乎比陆芸从科研怪人变成了贤妻良母还要难以让他接受,陆唯神情有些僵硬,特别是当他终于低下头,看到卷饼里露出的怪人时,脑子里那根紧绷弦啪的一下,同时重物落地的闷声响起。
此次偷梁换柱,替身攻击案的一号受害者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而二号受害者添伤挂彩似乎都成了常态,陈奉明本就是重灾区的脸,更加惨不忍睹,就连本体墨镜也难以幸免碎成了两半。
至于始作俑者,徐璃原来的计划是想着去山上刨个雪坑,将手里的有害垃圾就地填埋,可是门外那道突然出现快闪瞎他狐眼的功德金光,陆大善人的意外到来,给他提供了一个更加绿色环保的思路。
徐璃没有犹豫,拎起手里的毒气弹就是精准投掷,一发命中,果不其然,仅仅陆唯逸散出来的功德金光就足以抵消这些霉气,张扬的黑雾也都躲回了墨镜男的体内,这效果,不愧是天道的亲儿子。
危机暂时解除,再往墨镜男身上添上一张封印,如果不出意外这样应该能坚持到这期节目录制结束吧?徐璃也不是太确定,这人身上的情况实在是罕见,也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什么,至于后面,就全看命运造化了,可不是每一次都能碰到陆影帝这种天然净化器。
徐璃如释重负的抖了抖手,瞧了瞧还愣在原地的陆影帝,哎!他知道墨镜男这样子是有点不堪入目,可也不至于打击成这样吧!徐璃围着两人转悠着脑袋,又踢了踢地上那坨。
虽然没了威胁,但总不可能就放在自己门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想着徐璃扛起墨镜男就想将人从楼道的窗户扔出去,这下面雪挺厚,加上他技术一流,不过三层楼保证摔不死人,大不了就是骨折,要是真受伤了还能让这祸害远离现场,等人从医院回来了,这一季都说不定录完了。
而且为了避免麻烦,他还能用法术伪造成意外滑倒,只要陆影帝你不说我不说,那墨镜男醒来也是百口莫辩,嘻嘻嘻!让你恩将仇报,得罪你狐仙爷爷,徐璃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精怪害人的天赋,可惜当年没展现出来,说不定也能被写上聊斋,不过等他真要把人扔出去的时候,突然脖子一紧,被套上了什么,紧接一股巨力直接将他给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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