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那天,白幼青要做升旗手。以往这种殊荣都是尖子班的第一名才能拥有,可这学期以来,第一名几乎都快被白幼青包揽了,班主任几次邀请,白幼青推脱不了,只好答应一次。
她个子不算低,只是人瘦力气小,训练的时候都没能把旗子扬起来过,班主任安慰她只是走个过场,可真到了那天,看见操场上乌泱泱一片人,白幼青还是紧张得不行。
赵宇也站在人群里,白幼青跟着护旗手出来的时候,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赵宇最大的愿望就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升一次国旗,可他总也拿不了第一名,每次只能站在底下羡慕地看着别人。
操场上风很大,旗子被吹的乱鼓动,白幼青按照流程强装镇定,手指捏紧旗子一角的时刻,背景音乐响起来,她绷着小脸严肃地将旗子向空中一扬,旗子彻底飘动起来,缓缓爬上高空。
红旗下,少女仰头认真地看向天空,校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她举起右手,眼瞳明亮,整个人圣洁而美丽。就像高山上的雪莲花,是灰白天地间的唯一一抹亮色。
许延跟着校领导在学校里参观,他低头想着事情,却被一阵掌声唤回思绪。他看向操场,那里站了许多学生。“周一升旗仪式。”校领导给他解释道。
许延点头,并不感兴趣。
“我们的升旗手都是由年级第一担任,以往都是男生居多,听说这学期出了一个女孩子,你看。”校领导自豪地伸手指向操场,许延不得不跟着转头,却看到,高高飘扬的红旗下,少女转身离开的侧影。
他脚步一顿。
“仪式结束了,学生们要返回班级。”校领导有些可惜地说。许延却没走。
他站在那里,透过无数人影的层层交错,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她乖乖穿着校服,背影有些纤细,走路的时候不像其他人一样左顾右盼,而是略有些低头,一心一意靠着最边缘走,有人被朋友嬉笑推着撞到了她,明明很疼,她却佯装镇定继续往前,仿佛这样别人就不会多注意她了。
许延心口滚烫。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变成什么。
白幼青,你怎么一点没变啊。
还是那么······让人心疼。
“抱歉,您先走,我等会过去。”许延看向校领导,校领导点点头。他走后,许延半秒都没有停下,一路穿过人群朝那人走去。
白幼青避让着行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大课间这种人超多的地方,学生大多躁动,一到自由的时间就会按耐不住疯跑,她个子不算太高,总是被淹没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偏偏她还不敢抗议,每次回到教室的时候,身上总是被磕碰得很疼。
撞了她的那个男生没道歉就走了。明明是他先撞了人,却跟朋友说了句“真倒霉,晦气死了。”好像受委屈的是他一样。
白幼青抿唇。算了,还要回去写试卷呢。
她低头想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喂,过来给她道歉。”许延把白幼青带到那个撞人的男生面前,态度不算友好,压迫感很强。
白幼青看见拉住她的是那天那个很凶的男人,她心里一惊,挣扎着要把手腕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了。
男生还有些犹豫,不太想道歉的样子,许延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一副要揍他的凶狠模样,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长得高,人又凶,学生时代就是个不好惹的,更遑论这些年都泡在野外跟野兽对峙。
男生果然怕了,哆嗦着丢下一句“对不起”,吓得飞快跑回了班级。
许延声音压得很低,刚刚又是把男生堵在不起眼的角落,因此没多少人注意。饶是如此,白幼青也尴尬得不行,脸颊都红了,眼尾也粉粉的。漂亮得不行。
许延回头,看见的就是白幼青满脸羞红的模样,他心口一动,问她,“小同学,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白幼青想了想,的确该感谢。可哪有人强硬着要别人说谢谢的,她感觉到有些奇怪,但到底还是应了。她声音很轻很柔,“谢谢你”三个字就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许延的耳朵。
许延心跳更快了。
白幼青以为感谢完就能走了,可她抬头,却看见男人含笑望着她的双眼。明明是个冷漠的人,看她的时候眼睛却很温柔。
可随即想到那天男人冷冷叫她滚的模样,白幼青咬住唇角,垂眸躲避他的目光,“可以放开我了吗?”一副不想跟他多说话的模样。
许延笑了。“你也太没诚意了吧同学,利用完就想让我滚啊?嗯?”
白幼青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他自己要过来,还不许她走。她快气死了,可是男人又凶又刺,她怕惹怒了他,只好咬着唇气鼓鼓地问他,“那要怎么才算有诚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含着一汪水,又像是盛了满天的星星。许延光是看着,都快要溺死在她瞳孔中。
许延唇角勾起,想逗她。
预备铃却响了,周围的学生都加快脚步赶回教室,白幼青也着急起来。下堂课是班主任的,要是迟到了不好解释。
她急着要走,却不敢催,只是仰着小脸认真等待。真信了他要讲诚意的鬼话。
许延喉咙轻动,到底没有戏耍她。
只是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叫许延,下次见到我,要叫我的名字。”
白幼青心脏颤了一下。
可下一秒,他就放开了她。“去上课吧,乖学生。”
他在取笑她的听话。也是,像他这种人,生来就跟守规矩三个字不沾边。想到母亲说要远离他的话,白幼青到底没吭声。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许延抬手,指间轻触她的虚影。
真好。
还能再看见你。
放学的时候,白幼青被留了下来。同她一起被留下来的,还有尖子班的几个学生。县里举办英语演讲比赛,要求下面的村镇也要派学生参加,小镇高中英语基础薄弱,老师只能硬着头皮挑了几个平时英语还不错的,也没指望他们能拿奖。
赵宇也在里面。他的其它科目一般,英语却极好,平时没少下功夫。看见白幼青也在里面,想到白天她当升旗手的场景,赵宇撇嘴,也想在她面前出一次风头。
下个月就是比赛的日子,老师简单交代几句,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就放他们回家了。
出校门的时候,赵宇叫住了她,要和她一起走。白幼青想了想,担心又遇到孙哥那种事,便没有拒绝。
“那人怎么一直在看你?”赵宇忽然说了一句。
白幼青抬头。昏黄的路灯下,许延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地看着两人。他似乎等了很久,外面一直在下雪,他的肩膀落了一层白色雪花。
白幼青脚步一顿,想到母亲说的话,转头,“我们快走吧。”
赵宇应了一声。总归不是学生,还是离远些比较安全。
“你没带伞吗?要不要跟我挤一把?”
赵宇撑开了伞。
漫天大雪中,两人撑在同一把伞下,越走越远。
许延死死攥紧手里的东西,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赵宇脚下不稳,白幼青伸手扶他的那一刻,许延转身,将攥在手里多时的伞和小书包狠狠扔进垃圾桶。
他再一次成了笑话。
阿黄担心地看着他,小声朝他叫唤。他们在这从天亮等到天黑,阿黄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许延转身就走,脸色冷硬,茫茫大雪中像是一道没有生气的孤魂。走了很久,他又突然返回来,冷着脸从垃圾桶中把那个小书包捡起来。
阿黄张嘴想叼走玩,许延抬手,终究没舍得让它碰。她留给他的东西不多,除了那个被强迫的吻,只剩这个了。要是知道他是什么人,恐怕她连这个也不会留给他。
许延想笑,扯了扯唇,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
她一直很讨厌他,不是吗?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他的瞳孔终究黯淡了下去。
隔天上学,雪已经停了。
白幼青回到学校,发现班里的女生都在兴奋地谈论一个人。
“听说了吗?盛康集团老总的小儿子居然在我们小镇!”
“哪个盛康?”
“就是做房地产起家的盛康啊,超级有钱!那个小儿子年纪轻轻就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前途无限啊。”
“那他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女孩子间聊起八卦没完没了,可是聊来聊去,也没有人见过他,更不知道盛康的继承人为什么会来到这所僻静的小镇。
白幼青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板凳准备坐下的时候,忽然顿住了。昨晚放学前收拾干净的课桌上,放了一把折叠仔细的伞。
伞有些旧,那人似乎细细擦过,每一个褶子都认真叠好。
白幼青抿唇,想到了傍晚放学时,那人又冷又愤怒的眼神。正要抬手把伞拿开的时候,前座的女生忽然转头。
“宥晴,你知道他吗?盛康老总的小儿子。”
白幼青顿了一下,轻轻摇头,“抱歉啊,我不知道。”
女生有些失望,但转瞬想到了什么,随即兴奋地拉着她说:“我听说他姓许,好像叫什么来着······”
白幼青对这些八卦并不感兴趣,将书包放在了桌面上。那把伞终究有些碍眼,她拿起来想要丢掉。前座的女生终于想起来了。
“许延。对,他叫许延。”
白幼青握着伞的手忍不住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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