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有病？你怎么会这么想？”齐正看着赵熏熏，神情严肃。
“不然呢？我忘了阿邦和阿乐的死，就在刚才我还伤了你！“赵熏熏看着自己犹带着淡淡的血污的双手，声音里带着疑惑和恐惧，”可是我明明看到的不是你！”
“熏熏，你听我说。”齐正握住她的手，正色道，“精神科方面我不清楚。但是你这情况，我料想应该是受了太大的惊吓和刺激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那有的治么？”
齐正：……
他一个西医外科大夫，这问题可真是把他给难住了。可是看着她殷殷期待的眼神，齐正也只有硬着头皮道：“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也说不定呢。”
赵熏熏：“过段时间是多久？你说我还能继续留在这里么？万一我又伤人了怎么办？”
齐正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一突一突的跳着，怎么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而且这问的都是什么啊，她似乎真的是已经把自己当成精神病人了。
“赵熏熏，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悲观了？“齐正忍不住问她道，转念又怕自己的态度吓到她，于是又稍放缓了语气，”你当然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前线医院本来就人手紧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这手术室就先别进了。你去照顾那些恢复期的伤兵吧。总之你留在这里就不会是个没用的人，知道么？”
“嗯。”赵熏熏重重点头，喃喃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还好今天伤的不是别人。”
“哦哟。”齐正听了这话，为了分散她此刻的注意力，佯装伤心道，“我就知道，我不招你待见，伤了我你也不心疼。”
赵熏熏颇无语的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道：“别闹了。你明明知道我什么意思。对了，你肩膀的伤还好么？”
齐正抚了抚自己的肩膀，无所谓道：“没事。小伤。缝了几针而已。还好是手术刀。都是消过毒的。也不用担心会得破伤风。”
尽管齐正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赵熏熏心里还是不安，可是再说一些“对不起，谢谢你”之类的话，又显得生疏且矫情。于是也就按下不说了。
十月初的时候，前线胜利的消息不断的传来。鬼子撤退了，一批批受伤的士兵开始不断的运下来。战地医院里每一个医生护士都忙的不可开交。赵熏熏也不例外。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在负责照顾那些做完手术后恢复期的伤兵。只要不见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那些可怕的幻觉也就不会找上她。
尽管齐正和她都知道这样的逃避治疗不是办法，这个“心病”她还是得医，只是这个当口，每一个医护人员都是掰开了揉碎了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她的这点心理问题，也只能暂时选择“置之不理”。
虽然不至于像其他人那么忙，赵熏熏倒也不闲着。每天一**的来换药上药的伤兵也是不间断的。
今天有点奇怪，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过来。她好奇的出去看了一眼。远远的看到有两辆军卡停在那里，有担架从军卡上被抬下来。
因为站的太远，前面又围了些人，赵熏熏只是看到担架上躺着个人，被急冲冲的送进了急救手术室。
看这么多人围着，想必那人应该是个什么重要人物。赵熏熏猜想，如果能救下来，早晚也会轮到她地方，也就没那么好奇了。她又兀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快快快！”一个穿着军装的士兵跑在担架前开路。
待他跑近了，等在手术室里的齐正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李一平？！”，他又迅速看向担架上的人，顾清华？！
齐正拉住身边的一个小护士道：“去把赵熏熏叫来！快去！”
小护士愣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此刻一同在手术室里的护士长。
护士长闻言看向齐正，不解的看着他道：“叫赵熏熏来做什么？”
另一个要一同做手术的医生看了一眼已经被抬到手术台上的人，低声道：“齐医生，别闹了。听说这可是邱将军手底下的参谋。不是闹着玩的。”
“参谋怎么了！他是她的未婚夫！赶紧叫赵熏熏过来！”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心病也许只有遇到了他，才算是有救了。
齐正这话喊出来，在场的医护都愣住了。小护士仍旧犹豫的看了一眼护士长。
护士长挥了挥手道：“快去把她叫来。”
赵熏熏被小护士拉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不进手术室是前线医护们都知道的事情。眼见着就要被拉进去，她赶紧甩开了小护士的手。
“小张，把我拉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能进去的。”
这个叫“小张”的护士，看了一眼手术室里，略显着急，“我告诉你，你可得站稳了！里面的人伤的有点重，咱们不能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赵熏熏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小张喘了口气道：“里面是前线送下来的伤员。齐医生说是你的未婚夫！”
赵熏熏下半身一软，好在被小张及时扶住。
她低声问道：“你说谁？”
“你未婚夫……”
她再也听不进任何的话了，跌跌撞撞的冲进手术室。
这时，护士长正给手术台上的人用上麻药。
因为麻药的关系，顾清华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的被抽离，但他仍旧听到了进来人的动静。他稍稍强撑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奔到手术台前的女孩儿。
他的唇角强扯了一个弧度，嘴唇轻轻开合了那么几下。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有她好像听到了他在说：“熏熏……真好……”
但她不知道这又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了……
“熏熏，你听我说。”齐正扶着赵熏熏的肩膀，在她快要陷入幻觉的时候，他叫住了她，“顾清华的伤都没有在要害上。你不要怕。但是他现在必须动手术，把身上的子弹取出来。你能帮我么？”
赵熏熏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齐正仍不放弃地摇了摇她，重复问道：“能不能帮我？！”
赵熏熏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齐正才又转身面对着手术台上的人，他的声音沉着又冷静：“好，先把剪刀给我。我们把他身上的衣服剪开。”
赵熏熏听着齐正的吩咐，看着顾清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又因为血液凝固的关系，衣服都已经凝结成块，有些甚至和身上的衣服黏连在一起。靠撕是不行的。
她取了剪刀递给齐正，可是手仍然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齐正接过剪刀，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稳住，我们慢慢来。他会没事的。”
“嗯。”赵熏熏轻咬了下嘴唇应道。
手术持续进行着，在场的所有医护，除了齐正和赵熏熏以外，每一个人都把心提在了嗓子眼儿。既紧张又担忧，紧张着手术台上邱将军手下的参谋，担忧着赵护士会不会又在中途犯病。好在三个小时后，顾清华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被顺利取出来放进手术盘里，随着那清脆的一声响，大家的心才安回了原处。
赵熏熏长出了一口气，三个小时的坚持，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完全抽离。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有人抬着担架进来，抬走了还没醒过来的顾清华。装着子弹的手术盘也被人收走了。
手术室里一时间就剩下了齐正和她。
“熏熏，还好么？”齐正蹲在她面前问道。
“我没事。”她轻声回应他道。
齐正欣慰的点了点头，又让她缓了一会儿，这才双手扶着她起来道：“去休息一下吧。顾清华的麻药一会儿就过了。等他醒了你再去看他。”
“好。”她“虚弱”地应道。
“熏熏。你今天表现的非常好。”
赵熏熏闻言看他。
齐正淡淡的笑了一下，肯定道：“是真的，不是安慰你。”
果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世上也只有顾清华才是那剂治愈赵熏熏的良药。
他扶着她，之后再也没说别的。
战地医院所占面积本就不大，最近又送来一大波的伤兵，已是十分拥挤。即便是顾清华这样的身份，也是和普通的伤兵挤在一处，并没有什么私人的空间。
齐正来看他的时候，他的麻药已经过了，但身体仍是虚弱，这会儿只有李一平正在照顾他。
齐正自己搬了一把长凳子，在顾清华的病床边坐下，又看了李一平一眼道：“你去把赵小姐找来吧。”
“哦。”李一平应道。
齐正：“知道去哪里找吗？”
李一平摇了摇头。
齐正好笑的看着他道：“那你出去了问别人。慢慢找。”
慢慢找？李一平不解地看着他。
齐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清华道：“我需要跟你们顾长官说些话。”
李一平愣在原地，似乎是想到了这个齐医生好像从前就不怎么待见他们顾家大少爷的事情，犹豫着提醒他道：“齐医生，我们少爷现在是伤员……”
“放心吧，现在我是医生，我知道顾长官是伤员。我还能把他怎么样了？再说了，他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呢。”
李一平“嘿嘿”笑着，跟齐正道了谢。
齐正甩了甩手道：“好啦，我就跟他说几句话。你去把你们家未来少奶奶找来！”
李一平一听这话，就来了劲儿，兴奋道：“我马上就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床上的人发出虚弱的声音。
齐正回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清华道：“等身上的伤好了。马上跟赵熏熏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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