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的红,一/滩/滩的红,一片片的红,视觉上跳/动的红变成了触觉上流动的红,丧生的痛感铺天盖地。
游离在外的精神体是南莛聿被梦魇趁机勾除的拓影人。火与血的穷途末路是正与邪的破釜沉舟,植物、矿石、建筑、肉/体勇往直前的焚毁能量在天雷和火球的摧枯拉朽下不仅没有应败而退,反而借势化龙,练焰九天。
南莛聿在红光如血的噩梦中发起了高热,内心挣扎的活动表现在了拧成“川”字的眉心,上排的编贝皓齿在无意识的寻/求/安/慰中紧/紧/咬/住/下/嘴唇,平/整/薄/硬的齿沿已经嵌入了饱满欲滴的唇瓣,再用点力下狠劲,咬/破的唇瓣必然会溢出逃窜的血珠。
室内空气似张牙舞爪的藤蔓捆住了他的四肢,原本可活动的关节部/位现在动弹不得,犹如僵木石花。
鱼贯而入的家仆端来一盆又一盆的退热温水,以作擦/身敷额之用,几个力气大懂穴位的年长家仆用专业知识拯救了小少爷紧咬不放的靡/丽嘴唇,嘴巴被轻重有序地撬/开之后,陆绮苏眼疾手快地往陆云昀嘴里塞/了一个安抚作用的银质镂空圆球,这才避免了爱子会将嘴巴咬出血的惨剧,陆绮苏一边用颤抖的双手摁住陆云昀抽搐的双臂,一边用嘶哑的哀嚎哭求自己的树郎能救孩子一命。
站在床头用湿脸帕给孩子降温的巳里虽然没有像夫郎那般声泪俱下,但是痛楚融馈的泪水始终徘徊在眼眶边缘欲落不落,不是他袖手旁观而是他的灵力调动已经达到了使用次数的极限,正处于灵力外征的“枯水期”。
不是无能,只是无奈。
树郎从未用过生死听天由命的哀痛眼神看着他,他是陆云昀的生父怎会眼睁睁放任唯一的孩子死在面前,陆绮苏通过巳里眼神中传递的黯然信息得知了孩子殒命既定的沉痛暗示,心里防线骤然土崩瓦解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精神上的打击身体发软的晕倒在了儿子的身上。
耳畔围堵之声如潮水涌来又转瞬消失,之后变得落针可闻,不是周围变得安静而是他的听力逐渐散退,是他听不见声音看不清面孔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升月移,南莛聿终于从无限循环无始有终的梦境中苏醒。
府邸一如既往的春馨景菲。
“少爷……”
喜忧参半的声音捞起了南莛聿半醒半醉的神智,他双眸迷茫地看向蹲在床头面容未改的少年,原来是小琢啊。
两人相顾无言却又相视而笑,躺了这么久的身体好似经历了洗髓重组的过程,特别是肩颈这块酸痛麻,一开始他想抬动自己的上半身和小琢打个招呼都不行。
房间里就他和小琢两个人,一旦他出事就哭/唧/唧的爹却不见了身影,还有那位总是和他当面对呛的红衣父亲也不见了身影。
父子连心的亲情羁绊让他涌起不妙的预感,靠着小琢手臂传来的牵带力支起了软/绵/绵的上半身,直到坐姿调整舒服后这才抓着小琢的袖子忙问,“我爹和我父亲呢?他们在哪?”
贴身奴仆似有难言之隐般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从右手衣袖里取出了一封白纸黑字的信札。
“这是……”
南莛聿松开了那只抓着人家袖子不放的手,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和鼓点心放在了奴仆双手递过来的书信上。
除了开头的那句“吾儿见字如晤”他直接略过,短短几行蘸墨抒情的竖式话道尽了爹爹和父亲对他的诚诚牵挂,信的暖嘱是陆绮苏对他结缘成婚的祝福和期望,并且愧疚表示成婚时的结缘之日他和父亲都会缺席,为了聊表歉意也是补偿,他们提前选备了一份成婚厚礼暂时寄存在相中他的名姻树郎手里保管。
结缘成婚?名姻树郎?
南莛聿觉得自己恐怕还没醒,睁眼闭眼后手里的信没有消失,掐小琢手臂上的肉也能感觉对方特别疼。
对此事存疑纳闷的少年又将“从实招来”的眸光落在了小琢脸上。
书写字迹确实归爹爹亲笔,可是这封家信的内容他怎么跟看奥数竞赛题似的一点都看不懂。
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冒泪花的小琢没想到少爷下手这么狠这么重,差点把他掐得想要嗷嗷叫原地一蹦三尺高,奈何少爷是在没有恶意的验证下做了无辜的坏事,这会儿仍旧与他如往常般亲恳接触,竟无半分不好意思的脸红。
待他手臂上好端端被虐的那块肉不再那么刺痛后,小琢这才对有事就变得无比正经的少爷如实相告。
话说当日陆绮苏和陆云昀双双产生昏厥之症一睡不醒后,碍于天威施压天条督管,再加上本源之灵巳里想用也用不了,夫郎和儿子的性命他是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认栽和放弃,正想走偏途想歪理,一名让大家出乎意料的人踉踉跄跄地撞开门跑进了房间,此人正是在菜圃中被巳里以不知名原因中断惩罚的小琢。
焦头烂额的巳里一看见小琢杀机就轰然暴增,本想一掌结果了办事不力的家仆性命,那名家仆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找回了一丝恢复理智的冷静。
躺在床上的陆云昀呈现乌云蔽/日的垂危景象,紧闭的双眸以及病恹恹的毫无生气之状,都让小琢内心似被擀面杖反复捶打般的痛,他向少爷的生父再三保证自己绝对能救活少爷,除此之外老爷的性命也能在他的干预下安然无恙。
死马当活马医,巳里问他怎么救妻儿,小琢却回答说只要取他体内流出的两碗血送服即可,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困难,昏迷中的人没有自主进食的能力也失去咽部肌肉的收缩运动,想要喝下这碗血谈何轻松。
性命危在旦夕巳里也只好牺牲自己的血作开路先锋,这才保证了陆绮苏和陆云昀能在昏迷状态中吞下小琢的血。
南莛聿听到这里非常心疼父亲割臂放血的救子行为,心疼之余似乎感觉父亲和小琢的切肤疼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再加之小琢说他吞下了整整一碗人血,生理上无法接受的恶心感刺激得胃囊张缩失度。
这么细细回味的话,真的有股食不下咽的铁腥在口腔里弥散。
“呕——咳咳咳咳!”
其实南莛聿嘴巴里的那股血味早已消淡了许多,在他喝完小琢的“万能药引”后便吞下了一杯温水用以稀释嘴里浓重的血味。
边咳边呕的少年恨不得把自己的胃给吐出来放在水盆子里翻洗干净,洗完后再放太阳底下晾干重新塞回自己的肚子里。
背上传来小琢轻重适宜地拍打顺气,以及停送在唇边的温热茶水,充斥在室内不绝于耳只大不小的咳嗽声这才渐渐平缓至肚藏。
南莛聿有心问起他的血怎么能够救人治病,小琢思考了半天,岔路了。
而关于结缘成婚和名姻树郎的起终,小琢却没能给他一个细致的答复,只说老爷和爷夫嘱他在少爷身体爽利的状态下要陪着前去祭缘寺一趟,爷夫在庙里求获一张符纸务必让少爷亲自去接领。
亲自这个词小琢咬字咬得特别重,生怕少爷懒得不愿动派他当跑腿前往祭缘寺领取符纸。
祭缘寺这个庙名的熟悉程度,对于栖美镇常年定居的双/儿来讲是闭着眼睛都能写出这三个大字的。
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若是要去祭缘寺上香礼佛的话,得赶在余月朔日到来之前上山参拜。
去寺庙严禁衣着暴露鲜艳,南莛聿在小琢的服侍下穿衣束发,天青色大袖衫内搭竹月交领右衽长袍,乌发用一根天青色宽锦带半分盘结,腰佩莲花三叠白岫玉,脚上穿了双品蓝莲花纹缎靴。
小琢手肘上提挎的竹篮里承放了今日要去祭缘寺而临时备好的各色供佛物品,如香烛香油,水果鲜花,水壶和碗。
水壶的作用可不是路上走渴了随手倒碗水解渴小憩,这也是供佛物品的其中之一。
府中的家仆如蜂巢里井然有序的工蜂,各自都在忙着手头上的琐碎事和府邸内务,看见南莛聿神采奕奕别提有多高兴了,一路上尽是些“少爷安好,少爷康吉”的行礼祝福语。
府邸正门一架檐窗马车等候多时,两人尊卑有别地钻入了轿厢中。
坐落在栖美镇后山的祭缘寺香火鼎盛,受栖美镇双/儿们香火源源不断的祈福敬供,这座寺庙的受捧度和灵验度可谓声名远扬。
就连隔壁镇的信徒都会不辞辛劳地赶来祭缘寺上香拜佛,以祈心想事成如意郎君如花美眷天赐良缘。
马车不能上山,车夫和马车在山脚下的亭子里静候,南莛聿带着小琢踏上了前往祭缘寺的九九石阶,八十一步石阶走到头是祭缘寺的独门石牌楼,牌楼的匾额和边柱上题有几行字,匾额的字迹龙飞凤舞转折之间有点浑南莛聿看不太清楚,两侧边柱刻诫了什么南莛聿也没有时间细察,穿过这道石牌楼再爬个四十九层石阶就到了双/儿们美愿必达的寺庙。
显而易见,寺庙里除了南莛聿和小琢来参拜,还有其他的双/儿和树郎十指相扣前来参拜。
寺庙规格是属于小型寺庙那一类的,中间门和左右门即是“空门、无相门、无作门”,出家人是从中间那扇空门进出殿堂,香客信众们则是从左右两扇的无相门和无作门进出殿堂,整体建筑以青灰色作为庄严肃穆的主调,两边栽有四季常青的贞松劲柏。
这里没有僧祝梵音,木鱼祷诵,有的只是比肩擦行的往来香客。
供桌上搁置着琉璃莲花灯和鼎式香炉,两边摆放了宽口花瓶用来滋/养香客信徒们采撷的鲜花。
殿内供奉着一尊南莛聿说不上名字的威严佛,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那尊手持金刚杵的佛脚底下镇着一条血盆大口的巨蟒,巨蟒的绞颚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巨蟒的尾部还蹲有一只威风凛凛的三首神鹰。
不过是以敬畏的心理来看待却独独让南莛聿起了成串的鸡皮疙瘩。
竹篮里的供品皆按次摆放于供桌上,碗里的清水倒映出南莛聿略显憔悴却又秀美的容颜,做完一系列的虔拜之事后,小琢这才领着自家少爷出了这座主殿往专供香客休息的寮房区域走去。
这次由小琢在前方领路南莛聿在后面欣赏,原来父亲把符纸藏在了寺庙寮房,可真够隐蔽谨慎的,不知是父亲出的主意还是爹爹出的主意?既然都是要由他本人接领符纸,为何不待病好伤愈再由他从头到脚亲自完成这件事?
寮房青砖灰瓦,长排区域生有大片的紫竹林,小琢推开了末尾一间寮房侧着身子给南莛聿让出了能够进入的位置,在进入小琢推门的寮房之前,南莛聿意味不明地凝视了小琢半晌,但见家仆神色如常眼神清澈,无半分害人隐逆之心,遂双足跨过门槛进入寮房之内。
约莫行了十来步,不出意外的时候意外披着麻袋来临。
“嘭——”
身后那扇门关合的速度和力度过于迅重,导致关门声如滚滚夏雷在南莛聿耳畔炸响,无故遭受惊吓的南莛聿用力捶击门板大声呼唤家仆的名字,然而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风吹竹林的细腻摇曳都变得寂静无声。
“小琢!小琢!小琢你去哪里了!给我开门!”
在他自个听来拍门呼喊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了,怎么外面没一个人能听得见赶来给他开门,两只手拍的又痛又麻都快断了。
到底是父亲骗了他还是小琢撒了谎?
借光慷洒室内的雕花窗时不时有婆娑竹影自在舞动,南莛聿的潜意识告诉他在雕花窗旁的背光死角处好像有他想要的符纸。
既然是没有设伏性的所需之物,南莛聿的胆子也变大了些,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靠雕花窗旁边的背光死角,希望能拿到父亲给他求获的结缘符纸。
死角那块地被六扇折屏围挡,高度到他下颌,用屏风开拓的小禅室添摆了专门用来坐禅入定的案桌和蒲团,墙上挂了两个用作照明的壁式油灯,而在壁式油灯的中间则凿了个半圆形的佛龛。
佛龛里面没塑佛像没搁香炉,南莛聿拉开围挡屏风越过案桌凑近去瞧,发现里面躺着一张神通广大的符箓,正是父亲替他求获的结缘符纸。
物归原主,南莛聿迫不及待地伸手将那张符纸抽了出来,正要身形转动迈步离开之际,娇/嫩的头皮猛然被一股开颅的剧痛所覆盖。
惊惧之下抛开的符纸轻飘飘跌晃地面,他想用双手的加入力量保护引以为傲的长发,冷冰冰的触感冻得他牙齿敲列打颤,往死里扯他头发的东西竟是一双……一双指甲修长结满冰霜的手!
小琢在门口守了许久不见少爷出来,而少爷自身所带的一不留神就要出事的特质令他不再等待犹豫,他快速后退几步再往前疾冲脚踹门板,映入眼帘的是少爷紧/贴墙壁,头部被佛龛里伸出的鬼手牢牢揪扯的惊恐模样,嘴巴开合之间两耳阒寂。
敢伤害少爷,管它是妖魔罗刹还是魑魅魍魉,统统都不行!
针刺火燎拿东西砸各种方法都用遍了还是不见效,小琢情急中张/开嘴巴就去撕咬伤害少爷的可恶鬼手。
这是万民敬仰的佛龛不是纵容鬼手蓄意伤人的魔窟。
啃了一嘴冰碴子的小琢感觉牙齿都要冻掉了,南莛聿连叫都叫不出声,越喊他的后脑勺就越疼,呼霜盗雪的寒气不知疲倦地汲取他的热量想要将他冻成立体冰雕,鬼手上凝固的伤寒霎时将小琢驱退,就在鬼手要直取南莛聿性命的得逞之际,不知从哪里席卷的怪风悍力,“呼”的一下连根削断了正行凶作恶的鬼手十指,飞溅的断指跟下雨似地“啪/啪”掉落在地。
南莛聿顺着鬼手松开的力度身形下坠,一抹黑色的朦胧比近在咫尺的小琢反应还要快,一把就将他揽/入温/暖的怀/中充当强/有/力的倚/靠。
小琢:“……”
你这样显得我很呆哎!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铁饭碗不可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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