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柔软,心房温暖。
伸手只见三指的绵软沙地,如影随形根根发亮的藤茎。
每往前走一步或者往后退一步,那埋在沙地里奇异生长的绿光藤茎,总能和他戏耍似的踩点相辅相成。
南莛聿低着头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往前跳几下,一会儿原地转个圈,一会儿左右来回蹦,就差表演个三连后空翻的即兴节目。
黑漆漆的藤条宛如滑溜溜的长虫,大大小小的扇形绿叶为沙地涂抹了生机勃勃的颜色。
此刻,面平如纸张的沙地被人的脚印和藤的翻拱糟蹋的坑坑洼洼,其上错综复杂的长痕一遍遍爬过男子留下的足迹,将一只只完整的脚印割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有条个头似巨婴的黑藤,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邪疯还是不甘心被人踩在脚底,竟然挥起了自己的侧蔓对准前方男子的tun部就狠狠地抽了过去。
鞭打的力道看似很重实则抽在人的身上酥酥麻麻,直把南莛聿抽地仰头“呀”了一声,立马捂着被捉弄的tun部往后看去。
黑藤果然是中邪了,再一次冲南莛聿发起进攻,而这次,是对着他明眸皓齿的脸蛋快准狠地抽了过去。
“——啪”
脸颊果然被火辣辣的刺痛给激麻,南莛聿骤然从梦境瞬移到现实中,迷蒙大睁的眼眸布满了惊惧之色,死气沉沉的胸膛开始焕发生命蓬勃的活力。
“少爷?少爷!少爷醒了!”
脸上还是很疼,奇了怪了,在梦里面不管遭遇了什么都是无痛无觉的,怎么梦醒后自己疼的跟孙子一样?南莛聿听见有人喊自己少爷,就知晓现在的处境已经掉入了劫栓为他打造的世界,他不会刚来就要没命吧?
总不能这次的副本给他的身份是病入膏肓的药罐子吧……
每日每夜药不离口的那种。
床榻旁边站了三四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陌生人,不仅一个都不认识,五官长得更是不好随意点评,他并没有攻击别人的长相,除非别人的长相先攻击他。
南莛聿第一次看见五官长得谁也不服谁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视觉冲击吧这是,他生怕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花见花萎的藕男,连忙吩咐离床榻最近的仆人取来铜镜照照脸,贴身ci候的仆人都是年岁相仿的男孩子,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面面相觑。
对于南莛聿来说,不看清楚自己到底长得美还是丑,恐怕连晚饭他都没心思去吃,哪里还有其他的闲情逸致去打量自己住的这间屋子布局怎么样,更别说追究那个巴掌到底是谁打的。
手掌比以前薄了许多小了许多,声音似冰河初解,掺了一点过渡阶段果子半熟的特有音色,青春永恒在劫栓争渡这里再也不是梦。
仆人依言行事,为他拿来了梳妆台上巴掌大的葡萄纹铜镜,而后双手递给了愁容满面魂不守舍的小主子。
有两根中指那么长的镜柄上,盘刻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龙云图案,镜柄底端还穿了一截红色珠子串联的穗子流苏,接过镜子的南莛聿是一个不管什么结果都勇于面对的男子汉,不管美丑他都愿意……不行还是接受不了自己长得丑的事实,哪怕是一个需要尽全力去争渡的劫栓,他也不愿意自己长得平平无奇歪瓜裂枣。
分辨美丑的眸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晕黄的镜面上。
他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
镜中人额前留了几缕长至下颌的龙须刘海,因是躺卧之姿,簪发工具全部被去除,亮丽的乌黑慵慵懒懒搭在身前,虽然没有得到花容月貌那么高的评价,但好歹也称得上是眉清目秀的俊俏公子哥一枚。
只是……俊俏的公子哥脸上,被一枚fei红的巴掌印给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因他肤白细嫩,所以才显得这枚巴掌印的颜色格外的鲜艳。
新月皎然的年纪,明明就是青葱时期的自己。
持镜的手拉开一段距离,眸光落续,脖颈上的紫刹粉星也随他一起争渡劫栓来了。
快把镜子都要看裂了的南莛聿最终得出了一个心宽体胖的结论:肤色没变,还是和以前那么白。
长相如何已经有了答案,接下来便是关于自己脸上的这枚巴掌印到底从何而来。
他从小神界来的时候是仲春,劫栓给他考验争渡是否成功的世界也是仲春,这个时候的人们有畏寒的,有怕热的,所以被子的厚薄程度也是因人而异,但总体来说早晚温差剧变,人们还是更习惯在夜间盖上一层厚厚的鹅毛被。
他可能是白昼怕热夜间畏寒,现在还盖着红边蓝底的保暖衾被。
回潮的记忆复盘整起事件的严重性,而在记忆长廊深处,他隐隐约约记得被劫栓抓住的瞬间好像有人抱了他,那是他从天静塔纵跳之后发生的,依稀记得那人自我介绍说是紫刹粉星的守护灵,不同地点相同情况转换而来的,便是他爬上了屋顶去救一只鱼。
那只鱼养在他院子中的太平缸里好多年了,两天前被莫名闯入觅食的一只狸奴给叼走了。那只狸奴浑身脏兮兮的毛发都结了黑块,上面布满了风吹雨打的污痕,饿了许久,仆人本想去庖屋取来晾晒的鱼干,两腿还没迈开呢就见狸奴嗖一下跳到了葡萄架下的太平缸的边边上,而后伸爪一勾,就从蓄满水的缸里勾起了一尾金鲤,这金鲤是自己豢养了好几年的珍贵品种,狸奴叼起鱼就跑仆人也跟在后面拔腿狂追,自己也因为仆人的大喊大叫紧跟身后跑了大半个院子。
两轮敌不过四驱,狸奴飞檐走壁轻功高明,许是被怎么甩也甩不掉的人给烦怕了,就把叼来的鱼顺势丢在了房顶的瓦片上,迈着猫步施施然离开了。
鱼被弃扔的位置极其刁钻,卡在两片瓦缝之间,必须要有人爬上屋顶才能把鱼给救下来,说是救也不贴切,鲤鱼娇弱对缺水的耐受力也差,估计早就翻白眼一命呜呼了,仆人让他稍等一会就要去杂物房搬个梯子来,南莛聿等人走后自己麻溜地摸上了围墙,沿着围墙和房顶的三角斜面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屋顶。
灰陶筒瓦弧素无纹,南莛聿刚跨了几行脚底下就滑了个趔趄,差点就狼狈至极的跟滚雪球似的滚下屋顶。
仆人搬来木梯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步,精心ci候的小主子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死鱼也被摔跤时的失重力度给甩飞了。
滑翔的方向好巧不巧的穿过了葡萄顶架进了太平缸里。
这才有了南莛聿现在的这副病秧子模样,实际上若是没有摔这一跤的话身体好的很,活蹦乱跳翻墙爬树不在话下。
上身半倚的南莛聿将乱糟糟的头发全部拢至脑后,阴郁的视线从左边仆人的脸上扫到右边仆人的脸上,势必要得到一个心满意足心火熄燃的答案。
蒜头鼻仆人最先发话,说这一巴掌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扇,是小少爷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自己扇的。
自己扇自己巴掌?
南莛聿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名蒜头鼻仆人,显然对他的回答持有怀疑态度。就在这时,麻子脸仆人也挺身发话了,和蒜头鼻仆人说的话重合度百分之九十九,他们也搞不清楚少爷为什么要扇自己巴掌,而且少爷明明就昏睡了两日之久,请诊的大夫委婉表示目前形势并不乐观,治好了也可能会有头疼痉挛记忆缺失等不伤性命的复发症产生,谁知道小少爷睡得好好的也能动手扇自己一巴掌,等他们听见响声的时候小少爷的那只右手已经盖在了脸上。
南莛聿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确实病得不轻。
爬屋顶去救一只鱼,救完啪叽摔了一跤,摔完跤再啪叽扇了自个一巴掌。
什么破烂事好巧不巧的都给他撞上了。
做小伏低的奴仆们贯会察言观色,有眼力见的合格奴仆嘘寒问暖地凑了上来,又是端茶送水,又是捏背捶肩,抢不到活干的奴仆直接转身出门把他爹给喊来了。
小世界白捡的便宜爹像是从画轴里扣出来的美人图,哪怕脸上没有出现任何活灵活现的喜哀,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脸寡淡如水从而心生无趣之感。
藕色外纱罩在行走之间曼妙的身姿上,风韵犹存,多了一份成熟的婀娜少了一份健美的阳刚,南莛聿却在这个时候变得犹豫不决,犹豫不决的点在于这是他爹还是他娘?
万一,只是万一,他错把爹当娘又错把娘当爹,在场众人岂不是会讥笑自己整整一年,而自己也成了下人们嘴中男女不分雌雄不辨的傻瓜少爷,光是想想就得提前找好地缝以免尴尬的手足无措。
先不说话吧,爹也先别叫了,能够直观鉴别男nv阴阳之分的喉结貌似也消失了,他穿来的这个世界男的不像男的,女的目前没看到过,不能妄下定论。
陆绮苏拿药回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刚把沐浴用的热水倒在浴桶中,三层盥洗架上也备好了沐浴用的胰子花瓣淘米水,准备tuo衣解带好好抚慰在外寻医问药的疲倦,就听闻下人来报独子已醒的神佑好消息。
他就这一个孩子,相比寻常人家三个孩子的承欢膝下,他只要这个孩子万事无忧就足够了。
两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昏睡,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血枯津乏,脸颊深嵌一枚巴掌红印,眉眼间尽显温柔心疼之色的陆绮苏情难自抑地摸向了小儿的脸庞。
“傻孩子,怎么打自己脸打的这么重?现在还疼不疼?”
说着说着陆绮苏就对着那块看起来就痛的红印轻吹了起来。
南莛聿初始被摸的一愣一愣又一愣,现在又被美人儿嘴对脸的止痛方式给弄得彻底懵圈了,烘托亲子氛围的责任现在交给了他,喊爹喊娘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吹了好几遍的陆绮苏还是心疼,随即吩咐皮肤黑仆人去书房取来消肿祛红的膏药,顺便把脸盆和脸帕用来漱口的茶水以及痰盂也全都一并带来。
国字脸仆人又上前几步,毕恭毕敬的在陆绮苏身旁弯腰垂手而立,语气如他恭敬的站姿一般,“老爷,药汤已熬制浓香,是否现在让少爷食用进补?”
南莛聿心里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个男人啊,叫爹绝对错不了。
陆绮苏暂停吹脸的动作放下贴颌的手,柔声道:“昀儿刚醒想不想喝药汤?不想喝的话爹爹再吩咐厨子给你做些别的吃食。”
昀儿,陆云昀,是南莛聿在这个世界争渡劫栓的本名。
小时候就讨人喜的儿子长大了也同样讨人喜,南莛聿摇了摇头,正好有点饥饿感,为了演好对方娇生惯养的儿子角色,入戏模式降临,他摸着肚子说道:“爹爹我想喝药汤,我饿了。”
“好好好,爹爹依你就是。”
陆绮苏脸上的心疼之色不减反增。
儿子全身上下本来就瘦的没几两肉,没摔跤之前他好歹精养细养了一番,才好不容易把儿子养的多长几块肉,结果这一跤直接把他儿子给摔的禁食了,多长的几块肉又消靡成原本营养不良的颓美。
说实在的,要不是这几个奴仆跟他儿子从小一起长到大,陪伴成长的感情无人可替,他是绝不会容忍这几个奴仆还继续待在陆府卖力的。
活罪难逃,护主失职,他们每人都被罚了几棍子。
寥寥对话往来间,国字脸仆人手脚麻利的把熬制好的药汤给端进了房间,楠木承盘上的汤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汤碗端至床头旁边的半桌上,南莛聿这才看清楚这是一碗什么药汤。
当归红枣乌鸡汤???
碗里的乌鸡没有缺胳膊少腿,整整一只,炖煮的很安详。
微笑一下表示礼貌,在身体健康方面男女平等,整整一碗原材提纯的肉香药汤南莛聿总有种喝上一口就会喷鼻血的错觉。
先漱口后擦脸,茶水在嘴里咕噜两声便被吐在了仆人手上捧着的痰盂里,陆绮苏捞出盆里shi漉漉的脸帕,拧干脸帕里多余的水后避开孩子脸上那道巴掌印,从额头的部位开始顺沿鼻梁嘴唇缓缓擦拭。
巴掌印那块陆绮苏一开始舍不得碰,怕手挨碰了孩子就喊疼,消肿膏药只需薄涂即可有助于皮肤吸收,局部灰尘和脏污要擦掉。
两只手也没有错漏,本就干净的手全部都擦了一遍后……没有区别。
铁质圆盒里粉樱似的膏药被指腹用巧劲抹在巴掌印上,刚抹上去的时候真的像雪花融化似的那种凉,后面就跟雪天光手玩雪后回温似的暖,很舒服。
眼见陆绮苏做完这些伺候人的活还想亲自喂他喝汤,南莛聿拒绝了。
“那你乖乖喝汤,有什么事就派仆人和爹爹说,还想吃什么也记得和爹爹说。”
爱子心切的陆绮苏临走前还交代了这么一长段,贴身奴仆是那名雀斑脸少年,陆绮苏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孩子的关心,同时也对雀斑脸仆人交代了几句不得马虎的话。
偌大的房间只剩南莛聿吸溜吸溜的喝汤声,除了紫刹粉星还戴在他的脖颈上,其余的人不知道被劫栓给扔去了哪里。
素芙不是要和他一起争渡劫栓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还有还有,他还能再次遇见紫刹粉星的守护灵吗?
种种几件事的疑问ya在南莛聿的心上,他再也不相信“既来之则安之”这句家喻户晓的谚语,根本就安心淡定不了一点,从原本世界掉到小神界,又从小神界掉到需要争渡什么鬼劫栓的世界,精神内核不强大的话早就晕了好几次。
小神界适应到半路还得重新适应这个鬼地方。
南莛聿愤愤地狠吞了yi大口鸡肉味的药汤,然后就被药汤的滑冲力呛的直咳嗽。
素芙没在的第一天,着实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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