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说谎了……”
小九气息在她耳际吞吐,巫眠斜他一眼,只见他因醉酒脖颈到面颊通红。这张脸本就绝色,此时他又迷离着神色,唇角微微上扬,瞧着愈发得勾人。小九对自己此时神态全然不知,一只手禁锢住巫眠的脑袋,灼热的面颊贴在她冰凉的后颈。巫眠咬紧下唇,手指一节节收紧,闷闷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主人,可有对小九说过谎?”
巫眠静默。
“为何不答?”
小九声音有些发颤,听着似是哭腔。巫眠心中一惊,扭头欲确认,小九逃避似的将脑袋埋得更深。
“我不答,是因为在人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所以不想再多言。”
巫眠心一横,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果然,小九身形一僵。
他仍不死心问道:“你是不是放不下伯元所说那个凡人……”
巫眠没了耐心,攒了力道一把将身上烂醉之人推开,“这又关卫公子何事?你不要借着酒意无理取闹。”
看着身边颓然之人,巫眠怎么也说不出重话,她收了收眼底的情绪。
罢了,还是扶他进里屋好好歇下,她今日先在旁侧的卧榻将就一晚罢。
小九全然靠她支撑着身子,且他底盘虚浮,时不时要仰倒过去。
巫眠咬着牙,迈着七扭八歪的步子,扛着小九缓步移动,她内心犯着嘀咕:
“真真是烂醉如泥,这家伙平时看着虚弱,怎得如此沉。她这身板,骨头都快被他压碎了……日后她绝不会再劝人喝酒。话说,他气息怎如此混沌,莫不是饮酒会扰乱他的内力?”
巫眠感受到小九气息极乱,且这气息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随时便要喷薄而出,只是他尽力在隐忍,这股气息方才被压制。
终于,巫眠将这家伙扛到里屋。她一挥衣袖,燃了几盏灯烛。
不大不小的内室被收拾得很是规整,也不能说规整,毕竟这房中只一张床,一张卧榻和几把长凳,乱也乱不到哪去。
巫眠架着小九来到床边,一只手扶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借力,几乎是将他扔在了床上。小九也醉得厉害,沾到床便昏睡过去。
瞧着这般景象,巫眠觉出自己心跳得厉害,于是连被子也顾不及铺开便逃也似的远离此地。
躺在卧榻上,她辗转难眠,一闭眼便是小九独自在青丘被野狐狸围起来的场面。在人间她确实冲动了些,被小九激得说出那些绝情的话来。
不过平日里这歹话说了便说了,她也不会去琢磨自己话说的是否合适,可她此时却因自己所言而睡不着觉。
巫眠也想不通,明明她于小九有救命之恩,可为何自己却对他常常觉得有所亏欠呢……
忽而,有人爬到了她这仅能容纳一人身形的卧榻上,且这人很是霸道,一来便占据了大半的位置,若非这人自她腰间捞了一把,巫眠险些被他挤下去。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吸声,巫眠无奈扶额。
小九这家伙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卧榻只铺了张席子,硌得巫眠肩膀生疼,她想动个身子,无奈她这塌委实有些窄,身后人又死死锁住她,她只得作罢。
又过了会儿,巫眠觉得自己半边胳膊压得发麻,再不活动一下只怕要废掉,终是开口道:“小九,你要不还是回床上睡吧,这塌上冷,你别再冻着。”
小九将她裹得更紧,低声呢喃道:“不冷……主人身上凉凉的,贴着很舒服。”
听到他这醉话,巫眠脸颊蹭——的一下通红,她调整呼吸,强制稳定住起伏不定的心口,顺势道:“那我冷,我想回床上睡行吗?”
“嗯。”
小九这才乖巧应下。
巫眠将才松一口气,忽觉身子腾空,自己竟是被人拦腰抱起,一路稳稳当当地给送到了床上。
将她安稳放好之后,小九也顺势在外侧躺下。
巫眠身子往里挪了挪,背贴在墙上,眨巴着眼睛盯住小九的侧脸。
“你躺在这……不合适吧……”
巫眠试探着开口。
小九微微侧过脸,他仍醉着,眼皮虽未抬,唇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扬起,他喉结动了动,低声温吞道:“这又不是头一次与主人同睡,有何不合适。”
巫眠急了,“你可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睡过?”
小九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巫眠一眼,“主人将我捡回来的时候,经常会搂着入睡,您忘了?”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巫眠声音越来越小。
那时他只是个奶白小团子,重伤未愈,小七又天天惦记,她便将他抱在身边守着……可他……眼下化了男子的身形,她属实觉得尴尬。
“有何不一样?”小九猛然翻过身,面朝着她,他眯着眸子,醉意未褪,“主人……是嫌弃现在的小九吗……”
“没有,怎么会。”
“那为何,不愿同我成亲,却愿意与那凡人成亲。”
小九醉得不浅,平日里巫眠还不曾听过他这般任性的语气。
巫眠这才明白,小九执着于娶她原是在吃卫公子的醋?
寻到由头这便好办了,巫眠缓抬起手,轻轻落在小九额前,将他眉眼间的碎发顺到耳后,小九脸颊朝她手心蹭了蹭。
她笑着哄道:“卫公子只是我在人间的一个友人。”
看着小九敛眸质疑的神情,巫眠好气又好笑,她继续道:“当年卫老爷子对我很是喜爱,我也与他很是投缘。老爷子曾说若我不想当他孙媳妇,能否当他孙女。”
“主人为何不答应当人家孙女。”小九忍不住打断。
“我承认卫公子确实对我有情……”见小九嘲弄一笑,巫眠立刻瞪了他一眼,“天上地下喜欢本上神的人多了去,我岂能每个都给予回应?”
小九只得撇了撇嘴,安静地听她继续说道。
“此事若真要追溯,那便是司命星君的命薄。”
“命……薄……”
小九重复得很慢,似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巫眠解释道:“这是司命的宝贝,命薄上记载着芸芸众生的命数。我那时修行了近二百年还未飞升,于是想瞧一眼,看看自己何时才能等到飞升的天劫。不过命薄乃天机,司命老头不敢轻易泄露。我也是想了一些办法……才拿到。仙人的命薄不像人族是完整的一生,我的命薄基本算是空的。我想着不能白拿,便翻看了卫公子的,却得知他福薄命短。他既心悦于我,那我便全了他这件心事。让他短暂的一生,尽可能的圆满。”
“主人对朋友……可真好……那卫公子即便是短命,也终得主人垂怜,一生圆满。”小九枕着胳膊,因醉意而迷离的眸子不住地颤动,他看了巫眠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小声怨道:“那我呢……如何才能圆满……”
“嗯?你嘀咕什么呢?”
巫眠瞧他十分委屈模样,心头一动。
小九合目笑道:“无事。小九只是好奇,命薄可有记载妖族命数。”
虽说目前六界看似和平共处,可神仙同妖灵间却是暗流涌动。说白了就是天界不待见妖族,若非碍于声誉,只怕早就下几道天罚,劈了他们。
不过总归这些妖要归天界管。只是并没有几只妖是服从管教的。既不服从管教,天界掌握的信息便少之又少。
巫眠稍稍想了会儿,细细斟酌了一下,“司命那确实有妖物的命薄,但记载的并不全。不过……”巫眠忽而想到什么,眉头一挑,她撇了小九一眼,“对于那些厉害的妖,无需命薄,各路神仙会将其命数算上个千万遍,衍生诸多预言。”
背后烛台忽而溅了个火星子出来,烛火晃了几下。小九蜷了蜷身子,面颊覆于更深的阴影之中,他睫毛微微颤动,“主人都听说过哪些预言?”
巫眠手指捻起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她目光清明,眉头微耸,缓缓道:“近千年来有名的大妖寥寥,一个是为西山玄狐,涂山殷颓。此妖残忍狠戾且妖力强大,据说杀了不止一名天君,为天界一大隐患。不过后来这只大妖突然销声匿迹,传言道是被其他妖所杀。”
“此妖该杀,狐妖一族本就不受待见,他还如此在外污没我族声誉。”
“嗯……”
“还有呢?”
“还有……”
“关于那个祸世的预言。”小九眸子微微睁开,看向她,“主人没有听过?”
巫眠呼吸一滞,她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人的眸子,这双眸子似是凝了深夜寒霜,冷得彻底,又美得心颤。小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静等着她往下说道。
她怎会没有听过……
关于妖主的预言早已传遍六界。虽说六界之间纷争不断,可在妖主这件事上他们的态度却出奇一致,大概是对未知的恐惧,促使他们不得不统一战线。
若各方皆具实力,还能互相制衡,倘若有一方过于强盛,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妖主出世,必祸乱众生,倾覆六界,遂无容于天地之下……人人得而诛之……”
巫眠话落,小九缓缓抬眸。不知因着醉酒还是别的,这双眸子莫名染上一抹暗红之色。小九收起嘴角笑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在空中顿了顿,而后果决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后。
巫眠手指冰凉,而小九肌肤却热得发烫。
她感受到小九手指滑至她的手背,紧紧扣住她的指节,随后带着撩起他身后的长发。
小九顺势翻过身子背对着她。
她指腹触及小九起伏的锁骨,温温热热的。
小九好似有些不安,指节越收越紧,指尖不住地抖动。巫眠动了动,指尖轻点在他锁骨上,试图安抚面前人不安的情绪。
终于,小九松开她的手,将手缓缓移到自己衣领处。用力一扯,衣衫领口被扯开,露出大半宽阔的后背。
巫眠瞳仁颤了颤,视线落在他背后仍未消除的伤痕之上,沿着背后伤痕往上看去,只见他后颈顺着柱骨浮现一串金色纹路,平时被他长发遮掩住,她一次也未瞧见过。
“这是……”
巫眠手指抚过他的肩窝停在纹路之上。
“我的妖纹。”
小九淡淡答道。
妖族皆有妖纹,每只妖的妖纹均长在不同的地方,且纹路不同颜色也不尽相同,唯一共同之处是都长在隐蔽之处,便于隐藏。
不过,这妖纹大多都是黑色或褐色,有些承了上古妖族血脉的妖纹会呈现血红色。这金色妖纹,她倒是头一次见。
“金色妖纹?我只在传言中听过。”巫眠指腹停在纹路之上,“传言中……妖主是金色妖纹。”
上界仙人皆惧怕妖主,所以十分忌讳金色符文,将其视为不祥之术,也因此金色符文多用于封印镇压。
小九妖纹是金色的……
“我好像就是预言中那个祸乱世间的妖主。”
小九很是平静坦然,就像在和她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一般。
好一阵静默……
屋里只有蜡烛燃烧的呲啦之声,烛光止不住地乱颤,终于跌入蜡油挣扎着熄了,只留悬在空中的一缕黑烟,带有怨气般地缠绕着烛台久久不愿散去。
屋内暗了下来,瞬时几束月华自窗户缝隙挤了进来,正巧落在小九后颈的纹路之上,那一串妖纹金色光华更盛。
“好漂亮的妖纹。”
借着月色,巫眠欣赏起小九的妖纹来,丝毫没有注意面前人在听到她这话后呼吸一滞。
“主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小九语气忽而清明,全然没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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