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就捡了个妖主回来？”巫眠惊讶了片刻，转而又道：“天界那些老家伙念叨了多年的妖主，原来就是你。”
“主人，你……”
小九再忍不住，翻过身子，很是惊诧地看向她。
他在坦白之前有过无数种预设，大多都是不好的。自他有记忆以来，只要他露出妖纹，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便会突变，妖族畏惧他不敢同他接近，而那些仙家道士则是痛恨，恨不得虐杀了他。
他还从未见过此刻眼前人的这般目光，虽略有震惊，更多的却是平淡，平淡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方才她没有听清楚。
“我从不信所谓的预言，那只是上界的无能神仙畏惧下界妖灵所捏造的谣言罢了。况且天界那些老头神神叨叨，我可不信他们算出来的，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见小九眼角泛红，巫眠收了收自己的慷慨陈词，话锋一转，“关于妖主的传言我听了不少，传得最盛的是妖主在两百多年前就被荒山神诛杀，不过依我对钟冥的了解，他至今不去戳破这个谣言，定是想借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见小九神色一凝，巫眠忽而意识到一件事，“所以，你之前身上的伤，是因为被认出妖主身份？”
小九回忆起此前遭遇，眉头不禁蹙起，他微微点头。
“因着一个预言，竟下如此狠手……”巫眠恨得牙痒痒，那些老头说的浑话倒还真有人信，“你的身份若是被其他人知晓岂不是很危险，那人是谁？”
小九妖力高深莫测，能将他伤成那般者，没有几人……
正当巫眠掰着手指头细细盘查可疑人选时，小九将她的手一把握住，“主人不必为小九担心，小九很强的，若非当时内丹受损，那人伤不了小九。”
小九所言内丹，是狐妖一族妖气聚集之处，亦是狐妖命脉所在。不过对于其他族类，这内丹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修仙者服下可增长修为，人若服下可百病全消，若是修为深厚的狐妖内丹甚至可令人起死回生。
这些只是传闻，也并非完全真实。毕竟这内丹随狐妖而生而灭，也就意味着不能先杀再取，且在取到内丹后也要确保狐妖活着。综上，除非狐妖主动双手奉上，否则取内丹这种事委实难以实现。
所以巫眠一直觉得这些传言都是被编纂出来的，得不到的总归是最好的，毕竟这世间怎么会有狐妖蠢到将自己的命门交到他人手中。
“我见你清醒不少，既然酒醒了，便回去睡吧。”巫眠见小九没有起身的意思，又补充道：“你若是躺在这，我也睡不好，就当是为了我？”
这话说出口，巫眠也有些尴尬。
小九干脆闭着眸子，使劲摇着脑袋。
他这副样子，看来是非要赖在这不走了。
好，他不走，她走就是了。
巫眠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只是腰身还未坐正，便被小九一把薅了过去。他一只手臂垫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按住她。
只见小九眼神幽怨，“既然睡不好，那便不睡。”
察觉出气氛不对，巫眠忙瞪了回去，“不要装醉发疯，我看出你醒酒了。”
小九不顾她言语警告，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巫眠察觉自身仙力又被这人封住，心中一阵怨愤，不行，她之后一定要想个对策，不能老是被人像拎小鸡一样轻易给制住。
“主人，就允小九发一次疯吧……”
小九呢喃着，渐渐朝她靠近。
巫眠心思都在破解小九的妖术之上，完全没有注意身上那家伙俯身而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然被笼罩在那人身形之下，唇瓣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巫眠眼睛倏尔圆睁，浑身触电一般半分也不敢动弹。小九身子往后撤，唇瓣从方才的摩挲转为轻啄。又过了会儿，小九微微睁着眸子，余光睨了身下那女子一眼而后勾了勾唇角，趁她不备，撬开她的舌关。
唇齿交融，酥酥麻麻。
巫眠身子都软了，原本用力推搡的手，落到小九身上，柔得像在撒娇一般。她自己也有些惊讶，小九如此冒犯之举，她本应恼怒才是，可她却有些沉迷于这个吻。
她这个上神，本应清心寡欲，摒除杂念，一心只为苍生福泽，她本不该沾半点七情六欲，更不该此时同一只狐妖缠在一处。
巫眠心里虽一遍遍地这么念着，双手仍控制不住地攀上小九的后背。
小九更猛烈地吻了过去，她终于招架不住，彻底松了防备。
罢了，随便他如何吧……
在她放弃抵抗的下一瞬，一个温热的珠子被小九渡了过来，送入她的体内。
小九松开她，目光仍落在她泛红的唇际。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巫眠后知后觉用手掐着自己的喉咙，试图将东西吐出来。
果然，在这只小狐妖面前还是不能轻易卸下防备。
小九退回到床边躺着，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很是平淡地答：
“内丹。”
听到这二字，巫眠掐脖子的力道更重了。
方才小九是将自己的内丹渡给了她？他是疯了吗，离开内丹，他会死的。
“内丹可是你的命脉，你给了我，你怎么活？”
巫眠声音发颤，眼眶瞬时盈满雾气，眼前人的面容也愈发的模糊，她怕极了。
小九原本淡定且满足的笑着，瞧见主人如此反应瞬时慌了神，忙伸出手来极其轻柔地拭去她挂在眼角的泪，安慰道： “只是放在主人这，不碍事的，小九不会死。”
巫眠攥住小九的手反复确认，手心是热的，又伸过去探了探小九的心跳，虽说跳得有些快，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疯了，你真的疯了……”
小九笑着看向她，“我们狐族若是认定一人，便会将内丹交付。”
“你……就这么相信我。”
巫眠还是有些缓不过来，连呼吸都十分小心，生怕动作大了牵连到心口的那个珠子。
“这内丹主人随意处置，即便主人要小九死，小九也无怨言。”
小九很是惬意地枕着半边胳膊，合上了眼睛。
“可……”
巫眠将要开口，小九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完全不听她所言。望着小九的后背，巫眠眉头拧成一团，最终她还是将话生生咽下。
过了良久，房间中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一点烛光落在小九长睫之上，漆黑瞳仁若隐若现。他微睁着眸子，眉心浮现一抹褶皱，他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在离开后，他还能同她有一丝关联……
许是饮酒的缘由，巫眠睡得很沉。
梦中她见到一个同小九长相有七分相似可气场却完全不同的狐妖，这只狐妖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通身玄袍，赤脚站在高台之上，垂眸藐视台下众人，嘴角很是懒散的勾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巫眠有些恍惚，于是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眼前所见之景也随之远了两步，她只得站在原地遥看向那个酷似小九的男子。
她这才注意到，台下围着的人皆着一身仙袍，手中拿着法器，皆指向台上的那人。
咻——
冰矢穿过云层直直朝着那狐妖飞去，那狐妖半分也没有躲，冰矢便结结实实得穿透了他的心脏。
“小九！”
巫眠还是抑制不住喊了出来。
这箭注满了仙力，所以瞧着如同冰凌一般，一般的妖若是被这样的箭矢穿透，必死无疑。
他分明察觉了，为何不躲？
台下人士气大增，纷纷将手中法器飞向那狐妖。
不时，台上那狐妖被飞来的利器扎了全身，前胸后背密密麻麻。终于他踉跄几步，血自他嘴角汩汩流出，浑身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他为何不躲？这样他会死的……
忽而，那狐妖耳后闪过一道金光，众人皆被这光闪了一下。巫眠用衣袖遮了遮眼睛，再看过去时，那狐妖早已双眼通红，金色妖纹顺着脖颈蔓延至他精致的脸上，他的目光变得有几分邪肆，九条尾巴也自身后炸开。
“九尾出世，霍乱众生，必诛之！”
一个黄袍仙人自远处飞来，他高扬起手中的长剑，怂恿众人呼喊。
等等！那剑……
巫眠认得，那人正是钟冥……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
钟冥手握长剑一步步逼近高台，台上那狐妖气息不稳，已显了大半原型。如此境况，他眸子依旧垂着，他咳了几口血，用衣袖胡乱一擦，笑道：“你们就如此怕我？怕到不惜任何代价，不惜任何手段，也要将我杀了？”
那狐妖笑得狂妄，虽已重伤，可那气场却震得台下众仙人不敢上前，唯有钟冥一人飞身落于高台之上。
钟冥长剑指向他眉心，那狐妖丝毫没有收敛笑意，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眉心抵住剑锋。
“都到这了，还不动手？”
钟冥显然有些迟疑，长剑往回收了几寸。
“将阵法撤了，此事与他们无关。”
“无关？”狐妖笑得身子发颤，他艰难转了个圈展示自己通身的法器，“我不像你们仙人，会无缘无故的杀人，美其名曰为了天下太平，实则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惯了，惧怕他人动摇你们的地位。”
那狐妖笑着看向台下众仙人，眼中尽是冷意，“是你们先来招惹我的，我身上的这些东西便是证据。所以我今日还回去，天经地义！”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缓缓合上双目，薄唇微动，刺目金光自他身后闪现，而后化作极其复杂的纹路顺着高台而下，金光愈来愈盛，直至将台下仙人皆吞没其中。
金光逝，他微微睁开眼睛，台下那些仙人身影尽然消失。
这一切太快了，甚至都无人来得及呼喊，便命陨。
钟冥面色阴沉，握住长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你这祸害不除，六界将无宁日！”
“你这仙族老头，还真是蠢笨如常。”狐妖方才用了太多妖力，此时肉眼可见的虚弱，他依旧撑着身子立在那，俊俏眉眼间留有方才被长剑破开的小口，渗了道殷红血痕在他挺拔的鼻骨。他仰头看向云层，释怀道：“罢了……活了近万年也很是无趣，我也被你们缠累了，你们既没能力要我性命，我送你便是了。”
说着，他身形一闪，转瞬便移到钟冥面前，那把长剑自他前胸将他身体贯穿。
钟冥显然被他这般疯子行径吓住了，手直接松开，身子往后退了退，眼中尽是惊恐。
那狐妖笑得愈发放肆，在他倒下之前，终于他收了笑意，眼眸死死盯着钟冥，用警告般的语气道：“我今日给足你面子，荒山神可也要给我个面子，自秘境收兵，永不踏入青丘半步。”
话毕，狐妖彻底显了原形，狠狠坠于高台之下。
巫眠瞳仁猛地收缩，她捂住自己心口，气息大乱。
坠于高台下的那只雪白团子，她认得，那是小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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