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到法阵边缘细细打量，表情像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玩具。
“戌时已过半，永乐台应是已落锁，你怎么出来的？”卿白蔷问。
李鲤看向她，“翻墙呀。”
卿白蔷：“......”
云水宗第一人。
“还是先别管我了，”李鲤环抱起双手，“对于你现在的处境，你有什么头绪吗？”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卿白蔷笃定，“云水宗上下，一定会还我清白。”
“大师姐，你确定吗？”李鲤狐疑，据她所知，目前情况可没这么乐观。
卿白蔷对上她怀疑的目光，回想起白日发生的事，人证有，物证有，冷静下来一想，对方明显有意栽赃给她。
为何要栽赃给她？
云水宗失去了掌门师尊这位天阶后，想把她也一并除了吗？
与毒害师尊的是同一个恶妖？
沈一念出现在那处，沈一念又与师尊的死有关，没准真是同一个。
如果它的目标是除去云水宗的天阶，那大师兄岂不是也很危险？
除掉云水宗的天阶后，它是否就要对其他三宗下手？
恶妖在暗，他们在明，还被设计得内讧，四大宗门很危险！
李鲤盯着她直看，看她脸上的微表情变了又变，不禁好奇她都在想些什么。
“可以把你的想法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帮你。”
“你去告诉大师兄，”卿白蔷扒着法阵，“恶妖的目标是四大宗门的天阶显灵者！”
李鲤眨眨眼睛，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但对着这个结论，她在瞬间摸到卿白蔷的思路，只是，你们人类未免也太高看恶妖的智商了......
它们恶妖，不，那些恶妖，真的没有你们人类这样...嗯，聪明。
见她似是一脸为难，卿白蔷顿时气馁，“算了，你应该见不到他。”
一个刚来的外门弟子的话，没人会相信。
“除了恶妖，你就没有别的怀疑对象吗？”
“除了恶妖，还能有谁？”
李鲤：“......”
真是一点不怀疑自己人哈。
自那块石头落下，恶妖面世，这些显灵者聚在一起讨伐恶妖，他们眼里就只看得见恶妖带给人类的不幸，再也看不见人类自己做的恶，仿佛保护的人类都是好人，自己身边都是好人。
但事实是这样吗？
纵观人类历史，因为各种“欲念”，人类之间爆发的冲突还少吗？
怎么就因为恶妖的出现，这些“欲念”就没有，就消失了呢？怎么就人都变成好人，不会做坏事了呢？
看着还在为四大宗门担忧，为人类处境担忧，却丝毫不为自己担忧，坚信真凶出自恶妖的卿白蔷，月绯衣相信，此时若是指出真凶可能是人类，可能是她熟悉之人，她怕是也不会相信。
看来只能让她亲自感受感受人心险恶了。
暮春的夜晚凉风徐徐，吹动起卿白蔷散落的碎发，她衣着轻便，整个人瘦削单薄，被困在这笼中，孤立无援，实在可怜，更可怜的是，如此单纯，怕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的事，明日就会审理，据我所知，于你很不利，”月绯衣好心提点，“与其把事情都想到恶妖身上，不如好好想想，栽赃陷害你的人，他在在意什么，怎么看他在在意什么呢？你看他为你安排的你做这些事的出发点是什么即可。知道他在意什么后，你就会知道他为何要除掉你了。”
到时，答案也就很明显了。
显然，此时的卿白蔷没听明白。
“听不明白不要紧，记住就行了。”
月绯衣言尽于此，起身离开。
她一个几乎人人憎恶的恶妖，好像又在多管人类闲事了。
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卿白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到有些陌生。
李鲤在她脑海留下的印象是脏兮兮、柔弱可怜、坚强和热烈，但此时，给她的感觉却像是长辈。
两者好矛盾。
不过，她没有精力去纠结这个小问题，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刚李鲤的那番话上。
什么意思？
真凶是人类？
怎么会是人类？
真凶在意什么？
又会有什么出发点，可能致使她做出山洞内的那些事？
......
脑袋好像要炸了。
*
后山一事惨无人道，一经扩散，仅一夜时间，云水宗内流言四起，内外门弟子人心惶惶。
“成为显灵者后，我们抱着除尽恶妖的念头，投奔云水宗，可现在呢？他们竟然拿我们的命炼药！”
“什么最强大师姐，没想到是靠人命堆成的！”
“这地方还有什么好待的？！再不走，指不定哪天就是我们被炼！”
......
翌日一大早，林霭和甘长老门前就聚集着闹着要离开云水宗的弟子。
眼下流言已起，当然不能放他们离开，不然不光云水宗失去世人信任，其它三宗也将受影响。
林霭出面安抚：“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云水宗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很抱歉，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后山之事绝对是个人所为，不是云水宗的立场，云水宗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坏人，会给每一位受害者，给大家一个交代！我知道光说不能令人信服，眼下事情已有了结果，今日巳时，大家可到清正殿前知悉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届时，大家若还是想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疏胜于堵，他这样说，的确减少了人群的躁动。
巳时，云水宗弟子围绕锁缚大阵聚集在清正殿前。
“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不会是随便编些说辞敷衍我们吧？”
“那我倒要看看今日是不是要将我等当作傻子！”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看到扶摇宗弟子押着个人进来，祁连山一事，应是也有了结果。”
......
“请大家安静。”林霭、甘长老和三位掌门出现在殿门前。
议论声顿时小下去。
“今日，在扶摇宗、离火宗、霹雳宗三位掌门和众云水宗弟子见证下，就掌门师尊被毒害身亡一事，祁连山虚假情报致沈雾师妹等一众云水宗弟子身亡一事，还有后山云水宗弟子及普通百姓被囚禁炼药一事，现进行审理。”
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起初，看到云水宗上下渐渐聚集在法阵周围，卿白蔷感到困惑，审理为何要当着所有弟子？他们不会扰乱审理吗？而在听到他们怀疑山洞之事是整个云水宗所为时，她理解了师兄的用意，公开透明的审理，才能彻底消去大家的怀疑。
只是，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了吗？为何三件事要一同审理？是互相有联系吗？
林霭：“将沈一念带上来。”
沈一念在两位弟子押解下来到众人面前。
“沈一念，你是否承认毒杀掌门师尊？”
沈一念虚弱道：“我承认。”
“可受人指使？”
“我受卿白蔷指使。”
满座哗然。
“据我所知，沈一念当年是大师姐救回，当初选人照顾掌门师尊，也是大师姐选中的她。”
“应该不至于恩将仇报诬陷救命恩人吧？”
“但是动机呢？大师姐深受掌门师尊器重，掌门师尊逝去，大师姐就是下任掌门，她有何理由指使旁人毒杀？”
......
林霭看一眼卿白蔷，继续审讯：“详细说来。”
“五年前，恶妖屠戮沈家庄，我看着家人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轮到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也会身首分离，但大师姐出现了，她一剑斩下恶妖的脑袋，妖血四溅，却未脏她分毫，我从未见人能将一身白衣穿得那样好看。”
她说的有些无厘头，不少人感到迷惑。
“因为那一剑，大师姐成了我夜夜入睡前唯一想念的人，也是唯一我想在梦中见到的人，我爱慕大师姐，”沈一念回想起过往，眸中泪花闪动，“我勤加练习，努力激发灵种，想要向她靠近，可她始终是耀眼的大师姐，我始终激发不了灵种，始终是一个与她有着云泥之别的外门弟子，我以为，这辈子或许就只能仰望，但三年前，她在一众外门弟子中选中了我照看掌门师尊。”
大家显然没料到在这样的场合还能听到一场关于大师姐的感情八卦，一个个耳朵都立起来了。
“那一刻我很高兴，她肯定了我，虽然只是很小的一面。去到掌门师尊身边，我听到了许多大师姐小时候的趣事，我想，这或许可以成为我靠近大师姐的契机，但很可惜，大师姐在的时候，掌门师尊不需要我，掌门师尊需要我的时候，大师姐又离开了师门，我始终没和她搭上话。直到一年前的一天，大师姐从外面回来，给身边的人都带了礼物，也有我一份，我很高兴，更高兴终于跟她说上了话。”
卿白蔷和大家一样，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些，还是她从未知晓的隐秘爱慕，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一时周身显得有些僵硬。
回想起来，她从恶妖手下救下过许多像沈一念这样的人，因为太多，对于救下沈一念时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而三年前挑中沈一念照顾师尊的人其实是二师妹，二师妹温柔细腻，总能从细微之处窥见一个人的品性，她只是出面将人带到。
沈一念来到群英殿后，她匆匆见过几面，的确没怎么说话，但沈一念瞧她时的炙热目光，她有几分印象，但这样的目光，她总能在新入门的弟子眼中见到。恶妖环伺，人人慕强，她只当大家是对力量的崇拜。
“那天之后，我遇见大师姐的次数多起来，她会问我的过去，会指导我训练，会在我灰心激发不了灵种的时候鼓励我，她说，即使激发不了也没事，她会一直保护我，听到这样的话，简直和做梦一样。”
李鲤混在人群，听到这儿，不禁笑起来，她接触过的卿白蔷可没这么温柔贴心，不解风情的很，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众弟子唏嘘，没想到看起来冷冰冰，又凶又严厉的大师姐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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