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整日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断了，江初照直接用手背打开coser戴着金属手铠的手。金币飞溅出去，和桌椅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尤为明显。
“这里是咖啡店，不是你们二次元的漫展！不是过家家！买东西要真钱！真钱！！！ Z国法定货币！你明不明白？！！”
二次元手足无措地和江初照对视。
店长在厕所抽了根烟出来，听见江初照的大吼心感不妙，匆匆跑到门口一把将江初照拽到自己身后，低声咬牙道：“等会儿我再和你算账！”
待抬头面对二次元客人时，他已换上一张笑脸，“抱歉，是我们的店员不懂事，您有什么需求……”
二次元还处于被骂得大脑过载的状态，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江初照“啪”地把打包袋往桌上一放，“你伺候吧，我不干了！”
店长当即收了笑，指着江初照怒道：“不干了就快点给老子滚！做得烂还惹事！我也忍你一整天了！”
“当我稀罕这里，三个人都要勾心斗角，凳子那么大点儿地方还成了后宫不成！”
“不稀罕这里，还不是没钱要来打工！”
“看你这咖啡店装修得漂亮，没想到这里其实是精神病院，里面的家伙脑子都不好使。赚钱的地方多得是，谁差你这一家？以贵店的日营业额，哪来的底气提工资？”
“我就是脑子不好使才招了你！我怎么没钱发工资了？！我没钱还招什么人？”
“有钱就马上把工资给我结了。”
此话一出，咖啡店立刻安静下来。店长感受到二次元客人的视线，脸上挂不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搞得我会不给一样！收款码！”
江初照麻溜地亮出收款码，收到一整天的精神损失费：一百二十元整，一分不多——比昨天谈好的少三十块。
“什么理由扣我工资？”
店长抬起眼阴恻恻地看着这个让恨得他牙痒的店员，“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刚才的话算污蔑我们店，我可以告你，你懂吗？”
两人剑拔弩张，不知一旁的二次元正蹲在地上摸索着。
“好吧好吧，我是穷鬼，给不起诉讼费律师费。”江初照一边说，一边扯下围裙往一旁的椅子上丢，转身按下玻璃门旁边的电磁开关走出咖啡店。
“不过呢，我也不差这30块。”
玻璃门缓缓闭合。
“你就拿这钱去精神科挂个号吧，有病就去看，别拖严重了。” 江初照勾起嘴角，“毕竟在漫展活动的加持下，贵店一天的营业额都接近2000块了，这么庞大的现金流，店里可少不了您呐。”
店长想开门追过去骂，但电磁门再次打开费了些时间，江初照早就跑得没影了。客人还在，店长只能咒骂两句就此作罢。
但就在他准备给客人道个歉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二次元客人三步并作两步、从玻璃门正在变窄的门缝中险之又险地挤了出去。
店长看着一旁的咖啡，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没听到扫码到账的声音——
这个二次元还没给钱！
“等……”
对方已带着他的金币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和江初照一样没影了。
“艹！这一天天的倒贴钱！”店长狠狠踹了一旁的凳子一脚，提起咖啡走回吧台，狠狠扔进店员怀里，“你拿去喝吧！”
店员被砸痛，不悦道：“我不喝……”但他还没说完，店长一直得不到疏解的情绪直接爆了，“不许浪费！咖啡钱从你工资扣！”
“凭什么！”
“凭你没盯着客人和那小子！咖啡店最近没多少起色，你一个老员工不知道上心？”
“咖啡店亏钱关我什么事？！你还有没有理？！亏钱还不是怪你不会经营！亏钱还招新人！我只是一个打工的，你让我做什么我没做好？我还有错吗？！”
店员急红了脖子，伸手推开店长想扯住他衣服的手。两人扭打起来。
江初照骂完就跑，深知只动口不动手的重要性。但跑着跑着，一道沉重而仓促的脚步渐渐靠近。江初照下楼时仰头看清跟着他跑的是那个二次元，心中腾地冒出火。
他加快速度下楼，赶着最后几秒绿灯跑过斑马线，却没有直接进地铁口，而是绕着博物馆和科技馆兜圈子，从两者之间的缝隙穿出来回到地铁口。
做完这一番操作后，身后的脚步果然消失了。
他猜的没错，那个家伙是二次元，但却对动漫广场这块二次元圣地非常不熟悉。
江初照吐出一口气，有点想抽烟，一摸裤兜——没有。
行，忘带了，今天真是哪哪都不顺。
就在他准备进入地铁口时，一道锲而不舍的脚步从他身后传来。
见江初照停下，二次元也很快停住。他拖着那身沉重的盔甲跟着江初照跑了这么久却看不出累，而江初照已经身心俱疲。
周围的路人向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原因无他，二次元的满身装扮太惹眼，尤其是腰间那把剑上反射的寒芒，如冰似血，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抱歉……”
“要喝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你还是小学生？和父母走丢了就去找警察，别跟着我！我不是你妈！”
“对不起，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是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话说到这里，二次元却停住了，视线扫过周围的其他人，“能换个地方聊吗？”
搁这儿搞什么传/销/洗/脑还是大学生作业呢，神经兮兮又不说清楚。
“我凭什么要帮你？”
闻言，二次元怔住了，“……什么？”
他语气中蕴含某种天真被打碎的声音，显得好像是江初照过于不近人情。
“我凭什么帮你？”江初照重复一遍。
二次元闻言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看向江初照。江初照亦不语不动。
周围的路人起初兴致勃勃地关注那边那两个看起来闹了矛盾的家伙，但谁知他们陷入僵持，剧情没有进一步发展，只好惋惜地和身边的朋友继续聊刚才的八卦。
“……或许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到你吗？”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二次元坚定地选中了江初照，即便此刻都还想挽留。
今日种种闪过眼前，往事历历亦如烟。第一次拿到工资时快乐计划未来，毕设答辩顺利完成后和室友拍搞怪照片，拆开信封拿到第一志愿学校的第一志愿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过去的快乐，抵不过昨晚查看网银收支的心情。
“你可以给我钱吗，你可以改变我的生活吗？”
“如果你要我的‘钱’的话，我可以都给你，但……”
不远处突然冒出快活的叫嚷，打断了二次元未说完的话。
“是伊利亚德吗？老师我可不可以和你集邮？”
“我还以为我来晚了什么都看不到了，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老师！”
“老师好还原啊！这套铠甲看起来好沉。”
几个路过的二次元跑过来Coser围住。他惊讶无助地看着她们，好似从未见过这些叽叽喳喳的热情生物。
愿意给这个家伙提供帮助的人终于来了。
江初照无意再与这个二次元讨论人生，抽身走向地铁站。
“等等……”二次元轻轻推开热情的小鸟们，但各个方向都再无法找到那道背影。
……
回到酒店，江初照拿着浴巾进入洗漱间。
淋浴头喷洒热水，淋湿江初照堪堪及耳的黑发，而后顺着他脊背流下，地板也渐渐湿了。整个洗漱间蒸腾起热气，温度渐渐升高。头发彻底湿透，江初照抹一把脸上的水，取下淋浴头冲湿身体。虽然再没有热水流进眼里，但他还是闭着眼。
随着他的身体渐渐被热水带得烫起来，他脑中混乱的思绪终于全部被清净，情绪也如涓涓水流平静。
今天的糟糕不容否认，但是一切已经过去了。
明天要做的是找一个新住处。
前几年他都住在公司的员工公寓，之前被裁得措手不及他还没找到住处。原本他想根据下家公司的位置选定租房的地点，但依照前几天简历全部石沉大海的情况，想必在短时间内找个原行业的工作够呛。
他不能再被动下去，就像他不该看见路边的咖啡店招聘就去了，他应该主动出击。就算决定以摇奶茶过度这段时间，也要提前了解各个品牌。
初步做出未来几天的规划后，江初照心里有了着落。他走出浴室，来到阳台，感受夜风带来的凉爽。
深橙色夜空下，G市光辉璀璨。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灯光暗示这座城市的繁华热闹。光明的，而非温暖的，如同这座城市间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他忽而想起那个二次元，忍不住笑了。
可以把钱都给他？虽然二次元的钱都是□□，但任何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保不准这二次元真的会把自己所有钱给可怜人。
在这座看似熙熙攘攘实则人情冷漠的城市，他能好好活多久？
还是早点回精神病院疗养吧。
……
几天后。
“这房子很好的，周围很安静，距离附近最近的地铁站只需要步行五分钟，而且那线地铁就是6号线，直通市中心和科技区。科技区有很多公司，你要是租这里可以去那儿找个工作，上班很近。”
江初照跟随房东上楼，听见这话没吭声。
老房东不知道眼前这个姓江的年轻人才从科技区的某栋员工公寓搬出来没多久，还欲继续说，但“3F”的字样跃入眼前，他们已到了三楼。
房东摸出钥匙，“啪嗒”一声打开门。
采光极好的客厅跃入江初照眼帘，他眯了眯眼。
第二样让江初照注意到的东西是示例图片中的阳台。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好一番养人碧色。此时正是六月初，不少花儿都开了，在阳台那十个平米的空间争妍斗艳。
“房子确实有些老，是我和我老伴儿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但是很宽敞很干净，各处的家电都是新的，我儿子给买的。前两年也翻新过。”
“您儿子对您很孝顺。”江初照客套一句，扭头去仔细查看立式空调的能耗标识。看起来没什么猫腻，绿绿的让人很安心。
随后江初照跟着房东看了厨房，主卧，卫生间，各处都让他很满意。房东察觉到生意要成，向江初照比了个数。
江初照挑眉，不予置评。房东正要问他是不是对这个价格不满意，忽而裤兜里的手机开始高声歌唱：“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注）……”
江初照善解人意，“我再看看吧。”
“好，你先看。我们等会儿再聊。”
江初照见房东去阳台接电话，装作进厨房查看抽油烟机，实则一个闪身往次卧而去。
他确实对这个房子非常满意，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才这老头只给他看了主卧卫生间和书房，还有一个房间没推开。
是杂物间……还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青年这样想着，迅速拧动把手，轻轻推开次卧房门——
六月上午的阳光已足够强烈，但这烈阳从小区肩并肩的居民楼挤进来，再透过一层薄纱窗帘，则显得微弱，为卧室平添几分昏暗的模糊氛围。
次卧内的人好似才起床，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背对着门。他的一头棕发在微微阳光下显露几分烫人的红，背后的肌肉曲线流畅健美，看得出主人勤于锻炼。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最长最宽的一条从他的左肩砍到右后腰。
江初照看呆了，以至于在对方扭过头时还没回过神。
两人四目相对。
注：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引自歌曲《喜乐年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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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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