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将事情原委又复述一遍，云玖安闻言依然探了鼻息。
渐渐变凉的鼻尖诉说着斯人已逝的事实，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比学医难，现在她知道了。
救活死人比学医难一百倍。
眼中突然没了往常灵动的色彩，云玖安询问两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等着那个老头来收我们的命吧？”
说话间，看见草席上俞子研尸体死不瞑目，俯身去阖她的眼。
顾淮对地面又是一记猛拳，咬牙切齿道，“他害子研生前受如此奇耻大辱，他敢来收我就敢锤爆他狗头！”
顾涵难得蹙眉，的确如此，虽然老人给机会让她们复活，但是这样捉弄人的死法未免有些太过恶劣。
突然，耳边的惊叫声吓得两人一个激灵。
“卧槽！！卧槽！！”云玖安一边尖叫着爆粗口一边哆哆嗦嗦往后趴。
顾淮看向草席，立马捂着擂鼓的胸口向后跌出好几步，连一向沉静的顾涵也难得失态，差点撞翻身后的铁锅。
原来是云玖安在帮挚友阖上眼时，一只冰凉的手毫无征兆地抓住她的胳膊。
云玖安心中漏掉一拍，转着眼珠子向下看去，那景象叫她险些晕过去。俞子研脸上还带着死人的苍灰色，眼珠却直勾勾地觑着自己。
那仿若某些知名恐怖电影中的名场面，险些将她带离这美丽的人世。
俞子研依旧躺在草席上，那死灰的脸上突然装填了表情，看起来无比渗人。
她满脸奇怪问道，“你们怎么都在？！”顿了顿看向云玖安补充道，“她怎么吓成这样？！”
云玖安：……
你看看在场还有人没被你吓到吗？
俞子研嘴巴张合间能隐约看到里面的鲜红色，和脸上的死灰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得顾淮汗毛直立，不禁又往后跌了一步。
还未等别人接茬，俞子研屈身而起，捂着头脸色苦痛。
顾涵两姐妹见状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笃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云玖安还满脸扭曲地惊恐，突然换上恍然的表情，指着俞子研道，“她、她、她……”
“她也今天才到。”顾涵有些惊喜。
几人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云玖安长出一口气，赶紧哆哆嗦嗦给手上一处穴位按摩，以缓解全身因惊吓而颤抖的肌肉。
顾淮则跑回营帐，拿了一件袍子披在全身丝缕不着的俞子研身上。
天边换上夕阳，日头渐晚，三人席地而坐围着面前的篝火，顾涵从大帐里端出一盘饼，慢慢揪到汤里，也坐了下来。
“咱们还蛮幸运的，任务开启前竟然聚齐了。”最晚来到战国时期的俞子研道。
顾淮闻言想起这一个月来的艰辛，摸着手臂上一条已经愈合的疤道，“是挺幸运的。”
她刚刚到这的时候并不知道顾涵是谁，也难以短时间掌控这具身体以往的带兵经验，只得踽踽独行，几次出兵都险些死在山上，这条疤就是她刚到这的第二天留下的。
还好够幸运，两把夹在一起的弯刀都没能卸掉她的手臂。
顾涵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在腰间一阵摸索，随后拿出一罐东西塞到顾淮怀里，那是她刚从云玖安药箱里翻到的。
顾淮莫名其妙，抓起小罐子看了眼顾涵，只见她向自己手里的罐子努努嘴，便将小罐子放到眼前。
罐子上竖着写了三个小字。
牡颜膏……
顾淮满头问号，这什么东西？
顾涵默默地瞄了眼她手臂上的疤痕，“祛疤养颜的。”
顾淮呆了呆，自动脑补在全是男人的营帐里，自己这粗旷的身材坐在板凳上，摸出这秀气青花纹小罐，将里面的牡颜膏慢慢涂到手臂上。
然后全营帐的士兵露出嫌恶得神情。
顾淮顿时恶寒，打了个冷颤，她这一个月积累的威严就要断送在这小瓶子上？！顾淮将小罐塞回顾涵手里，“你自己留着吧！”
顾涵神情淡淡，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出卖了自己。顾淮立马明白，她哪里是关心自己，分明在恶心她！
顾淮作势便要发作，没想到顾涵先她一步开始和云玖安两人讨论任务。
经顾涵这么一“照顾”，顾淮顿时忘了伤感，迅速加入分析任务的话题中。
“我倒是觉得这个老头给的任务就是守关，城不一定是城，也可以广义理解一下，说不定就是现在咱们在的高平关。”云玖安道。
俞子研陷入沉思，她总觉得小安说的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顾涵除了一开始插了几嘴以外，一直静静听着三人的分析，看着三人讨论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依照时间，接下来的战争应该是长平之战。我们需要守七日得城极有可能是历史上被轻易破城的二鄣城。”
云玖安、顾淮道，“二鄣城？”
俞子研则被这句话点醒，是史实，刚刚小安的推断就是缺了史实作为依据。
历史上，长平之战打了三年之久。第一个战线便是高平关，不过这边并不适合防守，于是赵将廉颇将目标转向空仓岭，后来没能夺成还因此损失一员大将，只得退守二鄣城。
顾涵顿了顿道，如写论文般开始一一列出论据和论点，“第一，历史。我们虽然穿越过来做任务，但是最后的一定会随着历史洪流发展。历史上对二鄣城的战争记载并不多，我们完成任务后，也就是在史书上多了“守城七日”四个字，并不会引起蝴蝶效应。
第二，战线。二鄣城的整个防御线不过两座城，除二鄣这一役以外，其他赵军壁垒的防守线绵延数里。而且少则坚持几个月，多则两年之久，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守到七日。
第三，地理防御。与老云刚刚的推断恰恰相反，在古代，关的确可以是城，但是在高平这边，这两者几乎不可能被混为一谈。
因为地势原因，高平关旁小路无数，秦兵如果慢慢渗透最后包抄，我们防不胜防，这相当于是一座四处漏风的凉亭。反观二鄣城，不但可以封住秦军两翼，而且可以防守，两者防御能力天差地别。所以老人给的提示虽然有让我们猜的成分在内，但是绝不可能用高平关这个选项来混淆二鄣城。”
俞子研闻言蹙眉，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如果这是那位为了给我们提高难度的呢，毕竟给我们的报酬可不是廉价的东西，而是四条命！”
“如果任务最终真的要守高平关，那我们只能自求多福了。”顾涵有些无奈。
云玖安看看俞子研又看看顾涵，“那我们举手表决吧？总不能一人守一个关卡吧？”
俞子研和顾涵点点头表示赞成。
顾淮感觉自己脑子卡住了，捂着额头道，“等等！等等！高平关这么危险，廉颇把先行部队停在这里？”
云玖安两人闻言后一样带着疑惑看向自己，顾涵心中叹气。平时三人听到历史都嗤之以鼻，没想到真认真起来，各方各面的问题倒是比学生还要层出不穷。
“你现在巡山范围包括空仓岭，你想过如果空仓岭被秦军占领后是什么局面吗？”
顾涵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和她探讨问题时间也会节俭不少。
顾淮恍然，“秦军居上，我们在下，一旦攻关，关内布守一览无余不说，简直如探囊取物……”
俞子研和云玖安刚来一天不到，对关内外山地形势不熟悉。
虽说听得云里雾里，但听顾淮那语气，心中已经清楚无需举手表决，防守的阵地八成就是二鄣。
“所以我们驻扎在此，就是为了之后可以抢先占领空仓岭？廉颇在行军前就看上了空仓岭这个军事要地？”
顾涵颔首，“廉颇将军戎马一生，带兵打仗的经验丰富，自然在行军前就规划好了部署，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等到他们退到二鄣就好。”
三人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也没人再提出问题。
顾涵轻叹一声，“只是······”
“只是什么？”
“史记云’陷赵军，取二鄣四尉。’语句极为简洁，能看出来二鄣城守卫战中，赵军对秦军的虎狼之师豪无招架之力。”
俞子研第一个反应过来，“如果我们能阻止他们攻城，是不是也算守城成功？”
食物的香气从面前的锅内飘出，顾涵用马勺推着锅内烫好的面饼，盛到碗里分给她们，“任务是守城七日，但是如果阻止攻城，没有攻何来守？这样只会导致任务无法进行。”
顾淮端着碗道，“那怎么守，历史上都没有守住，难不成加上我们四个就能守了？”
事情似乎又变得难如登天。
顾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不……不只是加了我们四个，还有两千年的历史。”
几人闻言一愣。
见顾涵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问道，“怎么说？”
顾涵道，“史记曾记载，赵军士卒犯秦斥兵，秦斥兵斩赵裨将茄，之后便是六月，陷二鄣。长平之战前期时，记载极少，可以说句句都有考究。排兵部署都没有记载，唯独记载了赵裨将茄被斩的史实，所以很多学者及历史学家都认为，一开始的失利极有可能与赵茄有关。而我也一直站这一派的观点。”
几人恍然，“所以说我们不能阻止秦兵攻城，却可以尝试阻止阻止赵茄？”
顾涵颔首，“如果赵茄未死，加之前期策略运用得当，二鄣城抵挡七日应该不在话下。”
三人不禁有些心潮澎湃，顾涵简单的一番剖解勾起了她们心中的一团希望之火。
言罢，顾涵看向俞子研，若有所指问道，“子研，刚听你说，你身体的主人原本是名刺客？”
俞子研点点头，她看完这副身体的传奇人生，对她的下场不禁咂舌。
“怎么了？”
顾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份牌是无用的。”
“或许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小淮斥候队长的身份、子研的刺客技能让赵军的地理优势得以最大化。”顾涵思维跳跃的速度快得让几人惊叹。
云玖安闻言腰板挺得老直，“我呢？”
顾涵，“你是我们四人中最强大的辅助。”
“其实我的身份牌还有隐藏的能力。”俞子研的一番话将几人都吸引过来，她言罢起身走进大帐，几人都看得一头雾水。不多时，见大帐里走出一人，正是顾淮。
顾淮、云玖安：“卧槽？！”
顾涵也瞪大了眼睛，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顾淮，确定她还在原地，声调高了不少，“竟是易容之术？！”
俞子研顶着顾淮的脸，右手拖左手，左手做抚腮之势，柔声道：“正是。”
云玖安见顾淮那粗汉子身躯突然变得这么妩媚，不禁捧腹大笑，顾淮心中羞恼却也被逗得笑倒在地。
顾涵眼中惊喜，跟着笑起来。云玖安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回去换回来，这边万一来人了就糟了。”
顾涵：“这倒不会，今天辎重队只有我一人留守。”
听她这么一说，云玖安才反应过来，“我都忘记了，那个神机妙算庖厨子的身份牌是你拿走了吧？！”
见顾涵点了点头，云玖安张张嘴，还没问出口，顾涵答道：“我的能力就是这里。”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头。
“我姐的能力就是推演，而且过目不忘，她附身的这个人可是辎重队的头儿。以往辎重运送的路线拟定，都是廉颇大将军亲自来协商。”顾淮道。
俞子研和云玖安哑然，怪不得刚刚商讨时感觉顾涵的思维快得离谱。
顾涵摆摆手道，“倒也没那么夸张，廉将军只是来问问意见。只不过这副身体的主人以前大字不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超乎常人的推演能力。现如今我熟知历史，加之能亲眼看见这附近地势官道，这推演能力也总算有用武之地。”
俞子研眼睛一亮，问道：“所以说，守城你已经推演好了？”
顾涵点点头，“经过刚对你们每个人能力的了解，现在已经有些轮廓……”
借用长平之战这个题材之前，作者看了一下历史史实，虽说准备写架空，但是没有完全架空。这里很多观念仅代表作者读完史实后的个人看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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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哪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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