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倾洒在宏伟瑰丽的落霞宫上,火红的光芒犹如烈焰般灼烧着离华的心房,带来阵阵绞痛。她早已习惯了周遭的萧瑟与荒凉,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华丽蜕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抗拒。这份美好来得如此轻易,似乎唾手可得,却又让她感到它并非为自己而存在,而是属于他人。
她失魂落魄地欲转身离去,却被瑾殇轻轻拉住,耳边传来他温润如玉的声音:
“学完再走。”
她疑惑地回望,轻声问道:“学什么?”
“破幻之术。”瑾殇略一迟疑,随即继续说道:“公主初入树阁时,曾翻阅过一册关于幻术的竹简,然而那竹简仅记载了致幻之法,却未提及破幻之术。臣斗胆猜测,公主或许是担心一旦学会,便无法回头,故而只阅未学。”
离华闻言,默默垂眸,不发一言。
瑾殇见状,心中愈发捉摸不透,只好继续劝道:“若公主此刻离去,便错失了掌握一项新本领的机会。树阁中的竹简,公主已翻阅殆尽,难道就不想尝试些新的东西吗?”
离华微微抬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倔强地说道:“你说得有理。”
瑾殇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世间有言:柔雨轻拂尘世间,洗净尘埃显真颜。以雨水冲洗,乃是幻境的破解法之一。有人选择以灵力强行击碎幻境,然而幻境越强,所需灵力便越多,对灵脉的损伤亦越重。因此,以雨为媒,实为最佳之选。世间万物,形貌小巧者,皆可借用。只需将其化为无数分身,再幻化为水,便可轻松破除幻境。当然,直接用水也是行的。”
言罢,瑾殇轻轻挥手,隔空摘下一片嫩绿的柳叶,说道:“方才,臣已用长剑演示了一遍。此次,便以这柳叶为引,再行演示一遍。”
说罢,他运用灵力,将柳叶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后柳叶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分身,如同漫天翠雨般洒落。离华嗅到一股淡淡的泥土芬芳,心中郁闷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与舒畅。
“如公主所见,雨的颜色与所借之物息息相关……嘶!”瑾殇话音未落,离华突然凑近瑾殇,再次扯下他的一根发丝,仿照他的做法,不一会儿,绵绵细雨便成功降下。这细雨如同墨汁般洒落,将整个落霞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卷。
“这样对吗?”离华望着神色尴尬、略显僵硬的瑾殇,轻声问道。
“对。公主果然聪慧过人,一学即会……只是这景象,似乎少了些美感与浪漫……”瑾殇微笑着回道。
“要什么浪漫?本公主用膳去了,别忘了刚才的话。”离华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在这幽闭的宫殿中,时光似乎变得格外漫长。每当无聊之时,阅读竹简便成了离华消磨时光的方式之一。
然而,随着她翻阅的竹简越来越多,心中的疑惑也日益加深。那些疑惑如同迷雾般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不明白,为何此处要建起高高的围墙,将美丽的落霞遮挡;为何世人的胸怀能如此宽广,竟能容忍一个孩童肆意妄为。
万千疑惑汇聚成一句话:这真的是爱吗?
她深知人性复杂多变,正如这落霞宫一般,既有辉煌壮丽的一面,亦有阴暗晦涩的一面。然而,她无法释怀,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闭上眼睛,那些疑惑就会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让她感到恐惧与不安。
她之所以对新来的神君心生不满,正是因为他一副掌控全局的姿态,能够轻易地打破高墙、击散乌云。然而,他做完这些事情后,便到此为止,什么也不告诉她。
昔日她将自己的困惑诉于爹爹,爹爹也是三缄其口,似乎是觉得她不会懂,她不应该知道,她需要一个等一个名为长大的东西,届时,才有资格知道这些答案。
如今,她并不想等那瑾殇主动告诉她,她要自己问。她决定先以威严震慑对方,再循循善诱、逐步套取信息。毕竟,这人一直留在宫中,她总有机会从他口中得知真相。她并不奢望这次能套出多少信息,但至少要让他对她心生敬畏,也要让他明白,她有权利知晓。
树阁之内,昏暗无光,岁月在这里悄然流逝。
离华身处层层流光纱围绕的中央空地,若有所思地操纵着两个小人切磋武艺。突然,小人们打闹间停了下来,扔下手中的布枪和布剑,从桌上跃下。
“公主。”离华听到瑾殇的呼唤声,立刻端坐起身。
瑾殇步入树阁内,见原先的流光纱已被重新放下,心中虽生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
他低头一看,不禁疑惑地问道:“中间那棵树呢?”
满心疑惑中,他来到一层。
他穿越层层流光纱,隐约看见中央有一个人影,便朝那人影走去。见那人神情淡然自若,他心中不禁暗自担忧。公主聪明,他本无意隐瞒。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双方互不信任,贸然透露太多信息,后果难以预料。
当他走到最后一道流光纱前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那人威严地喊道:“升堂!”
瑾殇猛然一惊,脚下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掀开流光纱,只见离华正端坐在公案前,一脸冷酷、气氛严肃,双手端正地放在案上。
左右两列,数十名身着官服的小人,手持身高相仿的廷杖,整齐划一地敲击着地面,那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令瑾殇的脚底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麻意。
片刻之后,敲击声渐渐消散,归于平静。
离华高高举起一块古朴的惊堂木,于空中悬停片刻后,猛然拍下。强大的气流瞬间涌动,四周的流光纱随风起舞,声势之浩大,令人叹为观止。左侧的流光纱上,以行云流水般的笔迹书写着大大的“回避”二字,右侧则镌刻着“肃静”二字,彰显着公堂的威严。
这一切皆是离华的精心布局。古籍中记载,如此布置,足以震慑犯人,使其心生敬畏,从而坦诚相告,无所隐瞒。
然而,瑾殇望着眼前的景致,心中却泛起一丝莫名的痒意,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他故作镇定,缓缓开口:“原本的那棵树呢?”
“在此。”离华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公案。
离华低头,目光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竹简,寻找着作为公堂县令应有的开场白。
瑾殇突然打断道:“公主这一番架势,真真是把臣吓坏了。臣决定不再隐瞒,愿将一切如实告知公主。”
离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端正坐姿,郑重其事地说道:“好。”
“公主想从何处问起呢?”
“你!”离华的眼神如刀般锐利,直刺瑾殇内心深处,语气冰冷而坚定:“活的,还是死的?”
“发丝飞散,只言是非人。鬼魅、坐骑、灵草等皆非人。臣乃坐骑,自然应验此言。”瑾殇微笑着回应。
“坐骑?”离华微微抬眸,凝视着瑾殇的双眸,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昨日唤你前来抓鬼,而你一来,鬼却主动消失了,莫非,你就是那只鬼?”
瑾殇虽心知离华话中有话,但仍尽力辩解:“世间之鬼,分为三类。一为水鬼,乃溺水而亡之人;二为厉鬼,怨气冲天;三为乱魂,负屈衔冤。此三者,臣皆未沾染,自然非鬼。”
他本以为借此可以消除离华的疑虑,可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公主。只见离华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书上得来终觉浅,此事要躬行。”
“什么?”瑾殇愣了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本公主不在意你是何种鬼魅,只在意你是否为鬼。本公主知晓一种鉴别之法,凡杀不死者,皆为鬼魅。”
此刻的离华,就如同几百年前的帝君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瑾殇,冷漠地吐出同样的话语:“你自己刺。”
瑾殇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思绪纷飞。
面对同样的场景,他再次面临抉择:是继续用恐惧死亡的言辞恳求对方的宽恕,还是向这位仅相识两日的公主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坦诚自己的过往?
公主若是始终全心全意倚靠兰亭那边,此番言语便成了他握于她掌心的筹码。授人以柄,常被世人视为愚昧之行,然而,它亦能化作一种以退为进的妙计。若能一边消解公主的戒备之心,一边展现坦诚之态,令其也以诚相待,实乃一石二鸟之策。
瑾殇默然片刻,抬眼含笑言道:“刺一次,太痛了。不如,臣为公主讲一段故事,希望公主怜爱臣,饶过臣这一次吧。”
……
凡尘俗世之中,有一国度,名曰泰和。值中秋佳节之际,泰和二皇子呱呱坠地。然而,沿海两地忽遭洪水肆虐,百姓生灵涂炭,无一幸免。闻此噩耗,宫中法师断言此乃不祥之兆,群臣纷纷恳请泰和皇帝舍弃二皇子,以求上天息怒。
嘉妃诞下二皇子后,血崩不止,命悬一线。她强撑病体,自榻上挣扎而起,哀声恳求泰和皇帝留下二皇子性命。泰和皇帝于心不忍,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然留下二皇子,嘉妃听后,含笑而逝。
二皇子慕天祁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然泰和皇帝却未曾多加关注,更无半分怜爱。
一日,泰和皇帝颁布旨意,册封大皇子慕天成为太子,不久之后,又册封二皇子慕天祁为瑾王。
而后,长靖国挥兵南下,攻打泰和。瑾王主动请缨,领兵迎战。双方鏖战三日三夜,粮草匮乏,水尽粮绝,即便每日节衣缩食,亦难以维系。将士们伤痕累累,后援迟迟不至。
至第四日,敌军援兵抵达,瑾王率领八万将士,与四十余万敌军展开殊死搏斗,最终以寡敌众,迫使敌军俯首称臣。瑾王身负重伤,疲惫不堪,忽而体内奇异毒素蔓延全身,终在战场之上倒下。
此役并未名扬四海,更未赢得世人赞誉。泰和百姓只闻瑾王心生怨怼,勾结敌国,意图谋反,幸得太子及时发现,怀廉将军火速驰援,方得避免一场浩劫。
“二皇子死了吗?”离华问道。
“死了”瑾殇答道。
“那你是哪种鬼?”此言犹如利箭,穿透层层窗户纸,直击瑾殇心扉。他无奈苦笑,反问道:“公主聪慧,您觉得是哪种?”
“非溺水而亡,则非水鬼;死因不明,则非厉鬼。故而,只能是第三种,乱魂。”
瑾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言道:“臣原以为,公主会以为二皇子心怀怨恨,化作厉鬼。”
离华摆手谦逊,心中好奇更甚,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成为司命坐骑的?”
瑾殇沉默不语,心中矛盾重重,犹豫是否继续坦诚相告。离华见瑾殇如此模样,气氛略显尴尬,误以为他有所难言之隐。毕竟,昔日皇子沦为到神君坐骑,确有失颜面。她鼓起勇气,将如此重大之事告知天界公主,便不愿再揭其伤疤。
于是,她整顿坐姿,重新问道:“灵障与树阁,可是你一手安排?”
“正是。”此处虽只是仿照公堂之景,然时间久了,便真有了那种令人心悸的氛围。瑾殇字字斟酌,生怕再有疏漏。
“西厢之物,可是爹爹告知你的?”离华追问道。
“臣曾向瑶华殿的仙姑打听。”
“……为何如此做?”离华失望地问道。
“师父与玉覃仙君昔日交好,不忍见公主在此孤寂受苦,便设下树阁。灵障,则是为了遮掩树阁。公主身为罪仙,自是不可过得太好,以免引人猜疑。”离华步步紧逼,瑾殇亦不厌其烦地耐心回答。
离华沉默片刻,忽而低声言道:“多谢。”
瑾殇正忧心忡忡,听闻此话一出,如同一辆急速的马车冲进内心,再一次毫无征兆地,莫名其妙地,拨动全身心的震撼。
离华垂眸凝神,仿佛未曾开口,那句感谢轻柔如风,犹如夜空中稀疏的星辰,转瞬即逝。微风轻拂,流光纱随风摇曳,遮掩住她脸上的落寞神色。待流光纱缓缓飘落,一抹忧愁被她悄然藏匿于心底。
她清冷一笑,继续说道:“慕天祁,好个雅致的名字。你也帮我取一个,我这名字,与你现在这名字一般,死死的,毫无生气。”
瑾殇无奈苦笑,略作思索后,提笔挥毫,写下几个字,呈予离华。
离华接过一看,只见上面是她这几百年来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写着“晏宵安”三字。
瑾殇开口道:“公主既知臣真实身份,是不是该上报兰亭,将臣抓了去。”
离华道:“神君对我这般好,我何必遗珠弃璧。”
此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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