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长信殿内的皇帝临睡之际,忽想起一桩事情来。
“郝明远,今天古一尘说,兰白毅几次三番都拒了俞府的媒人?”
郝明远正打着呵欠,闻此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古大人是这么说的!”
“那兰白毅应该很疼女儿吧?你之前有听说过兰白毅的事吗?”
郝明远:“有的。从南云过来的,奴才都有关注过。兰大人……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最大的特点,不是疼女儿,而是惧内。据说兰府三房内宅中,除了兰夫人之外,一个女人都没有!”
郝明远只当皇帝是一时兴起,便说起兰白毅的趣闻来。
皇帝却并非是兴起,继续问:“你之前送东西入流霜阁,兰氏的表现如何?”
郝明远:“兰美人喜笑颜开,态度不卑不亢!”
“朕如果没记错,之前古一尘报上来的信息中,对兰氏的评价是低调不争,对吗?”
“是!”
“那你说,兰白毅如此疼爱女儿,甚至为了女儿不惜和国舅府杠上,这样的一个人会为了荣华富贵送女儿进宫吗?兰氏如此聪慧,她又为何要进宫蹚浑水?”
听到皇帝这句话,郝明远面色一变。
“陛下的意思是,当初美人进宫的事情有问题?”
“你去给书杭说,让南云闵鹤商行的人去查一下周永良当时的情况!”
郝明远应声而去。
***
若凝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她睁眼就看见嫣然顶着个熊猫眼,头发乱糟糟的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似乎她是被自己惊醒的,懵懂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惊喜。
“你这是几宿没睡了!”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
嫣然看到她终于醒了,趴在她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主仆二人的谈话暂时不提。
这次事情,若凝也算因祸得福,想到又可以见到父母妹妹,还有那个出生不久的弟弟,若凝就觉得开心。
若凝在御医的细心调理下,身体很快恢复过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时不时地腿疼,腿上无力,她只当自己是跪的时间久了,伤了膝盖才会这样,却没看到嫣然眼眸深处日益加深的担忧。
后来,若凝的腿一养就是四个月,一直到进了夏天,她才感觉腿上轻快些。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二月底,若凝就迫不及待地将兰父兰母妹妹弟弟请进了宫。
谁知林静姝一看见她就拉着她的手哭,还一直说:“我儿受苦了!”
若凝看此情形就知道,母亲这是知道自己在宫中被罚的事情了。她看向嫣然,后者摇摇头,示意不是自己说的。
若凝先安慰林静姝:“女儿很好的,这次虽然跪了一会,但是陛下接着就许了女儿和家人相聚,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若凝又抱起襁褓中的弟弟:“这小胖子吃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重?母亲莫不是喂他吃的石头不成?”
这么一番打趣下来,林静姝终于笑了出来,渐渐止住了哭声。
小胖子是去年年底出生的,现在不过两个多月,原本不应该带他入宫的,只是兰白毅想到,见女儿一面不容易,想让他们姐弟见见,这才带进宫里来。
襁褓中的孩子,胖嘟嘟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似乎很好奇陌生的环境,一会又盯着若凝看。
若凝捏捏他的小手,戳戳他的小嘴,他转头张张小嘴,追逐戳她的手指。
若凝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但是没带过,不明白咋回事,林静姝一看就知道儿子饿了,让乳嬷嬷把孩子抱下去喂奶了。
***
等打发走了众下人,若凝正入主题。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这次相见,若凝早就注意到,兰白毅的眉头一直皱着,母亲和若馨也瘦了很多。
“阿凝,你这次在宫中受罚,是受我们的连累!”
兰白毅才只说了这一句,林静姝眼中就又有了泪水。
若馨也哭了起来,还拉住若凝的手说:“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家里,连累了姐姐!”
若凝仔细问来,这才知道,原来有一日,若馨和小姐妹出去游玩,刚好被那国舅府俞三爷看到,一番言语调戏之后,第二日竟然差了人上门,求娶若馨。
兰白毅爱女如珠如宝,怎么可能随便答应?一番了解和打听之下,自然就直接拒绝了。
可是俞三却不肯罢休,几次三番带人骚扰兰府。
偏偏他出身国舅府,乃是当今圣上的表兄,巴结他的人无处不在,兰白毅很快就在朝中被针对打压,而若馨之前定下的亲事也出了波折,最后两家退了亲。
“阿凝,你不知道,那个俞三爷已经三十多岁了……人品实在…实在不堪……”
林静姝以为女儿不知道情况,和若凝说了起来,但是又觉得俞三的那些行径实在污人耳目,就没有细说。
而听闻事情原委的若凝,早已气的七窍生烟了。她如何不知那个俞三是什么德行,而且比父母知道的更清楚。
若凝深呼吸了好多次,才勉强平复怒气。
“姐姐,都是我,你和父亲才会被刁难,不如我就嫁过去,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说到最后,若馨已经咬牙切齿。
“胡闹,为父怎能让你落到那种人之手?”兰白毅的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怒斥若馨。
“爹爹,稍安勿躁!”
若凝以眼神安抚兰父,然后伸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这才发现,她长得比自己高了一大截,就改作拉她的手,温声劝她。
“傻丫头,女人嫁人犹如第二次投胎,嫁的不好,终生都毁了,说不定还会误了性命!无论是我被刁难,还是父亲被打压,都是一时之事,早晚会过去的。可是你若进了火坑,就永远都别想出来了!这样赌气的话不光不要说,连想都不要想。”
若凝说完这句话,转向林静姝:“娘亲,我记得之前您说过,若馨定亲的那家家风人品都很好,是否还有结亲的可能?”
若凝和母亲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若馨听到她此问,脸色有些许不自然。
林静姝还没有说话,她已经嗫嚅道:“姐姐不要提他家了,那天他们来退婚,我……我当着他们的面,把嫁衣都剪了,还骂了姓刘的。不可能了!”
其实不止骂了姓刘的,连姓刘的长辈都骂了。
“那爹爹现在有什么打算?”若凝问兰白毅。
“没有任何办法,过两年事情淡了,再给你妹妹相看吧!我现在兼着户部的差事,或许过两年情况会好一些。”
说到这里,兰白毅眼神一闪,低声问若凝:“你这里说话……方便吗?”
若凝一愣,便知道父亲有要紧的话要说。
“父亲请说!”
“为父现在兼着户部的差事,结果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事,国舅府俞大人在户部的手脚不干净。之前出了馨儿的事情后,我就开始注意这些事,顺藤摸瓜,发现俞家竟然动手动到了粮仓上。事情不大,仅仅是用旧粮替换新粮。这件事,此刻能不能用?”
其实兰白毅想问的是,俞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如何?这件事情能不能扳倒俞府?
听到兰白毅的话,若凝眼神一亮,但是接着又一暗。
“俞府的根基不在朝堂,而在后宫西太后。这件事或许可以影响俞府,但是西太后不倒,俞府早晚还会被起复的。用旧粮换新粮的事情,要用,但是不能这么用。”
若凝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要动俞府,必须先动太后!”
可是怎么动太后?若凝想到了太后对自己前世下毒的事情,但很快就否决了。
人死如灯灭,前世的自己在皇帝心中,恐怕还没有重要到动摇他亲娘的地步!
看看皇帝对太子李杉的态度就知道了。
“如今只能先按兵不动,走一步看一步了!”兰白毅说。
若凝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若馨已经十五岁了,实在等不起了。
“娘亲在后宅,要多注意一些,尤其是家里的人,也要防着一些。据说当年俞三爷的第一位夫人,其母亲是不愿意自家女儿嫁过去的,谁知却被自己的妯娌算计了,最终苦了俞三夫人一生。”
林静姝听闻此言,目光一闪:“阿凝放心,我知道了!”
几人说完了若馨的事情,若凝又想起了一事。
“爹爹,我在宫中受罚的消息,您是如何得知的?”
兰白毅若有深意地看了若凝一眼,说:“为父原本也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的。大秦的后宫……很奇怪!“
”按理来说,后宫的消息应该严禁透露才对。可是无论是宫妃大封,还是宫妃受赏或者受罚,宫外都会立即得到消息。为父刚开始一直以为是后宫没有管理好,可是后来与同僚交谈的时候,发现有的消息竟然是直接从长信殿传出去的。”
建章宫长信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
“长信殿?”若凝诧异,皇帝身边的人嘴有这么不严?
她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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