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白毅关注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刻给了若凝很肯定的答复。
“对，长信殿。传出来的消息有哪些，为父身份敏感不敢多打听，但是，总体来说，至今为止嫔妃的晋升、降位，为父已听过多次了。可是，与此同时，身为大秦最高掌权者的陛下，却是没有任何相关信息传出。”
若凝听到此言，眉头微微皱起，狐疑地问：“爹爹的意思是说，这是陛下有意为之？”
若凝说完，自己都有些懵，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阿凝，你在宫中可曾听到有关陛下的半点消息？”兰白毅问。
若凝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整个建章宫犹如铁通一般，有关陛下的任何喜好、行为都没有听说过一星半点。”
建章宫是皇帝上朝、议政、办公、独寝的宫殿，如果皇帝不来后宫，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建章宫，那里可以看做是皇帝的大本营。
“阿凝，你在宫中，不要太过依附……他人。”陛下，恐怕不是一个愿意让女人依附的人，更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皇帝允许自己的宫妃和宫外家族联系，这让若凝和兰白毅动了心，这意味着两人可以互通消息，不用做“睁眼瞎”。
当即，若凝便和父亲敲定传递消息的一些细节。
只是若凝没想到，自己接到的第一个来自家里的消息竟然就是若馨成亲的消息。
***
一个月后，若凝收到了父亲传递的消息。
若馨嫁人了，嫁给了父亲交好的一个走商的，姓傅名珏。
他是兰白毅在北迁途中认识的。当时傅珏从南边进了一批货，和兰家正好顺路，无意间认识了兰白毅。
一路同行，兰白毅对傅珏这个年轻人越来越赞赏，当然也没有到托付女儿的地步，而且，若馨一度是叫傅珏傅叔叔的。
看到这里的若凝：……
傅珏虽然跟着朋友走商，但是并不是商藉。
傅珏所在的傅家，和现在的安国公傅家同出一门。只是安国公傅家是嫡系，而若馨夫家是已经分出去的，若馨丈夫傅珏是分出去的第三代。
让若凝诧异的是，傅珏竟然是从安国公过继过去的，还是现任安国公的嫡长子？
若凝：？？？
嫡长子也能过继？是自己太过孤陋寡闻吗？
她很快就从信中知道了详情。
现任安国公的国公夫人是继室，有道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继国公夫人进门一年后，就生了嫡子，自此身为嫡长子的傅珏就成为了国公夫人的眼中钉。
除了日常的各种上眼药之外，还有房中塞不下的丫鬟。在这样的日子里，傅珏没长歪，首先归功于自己一母同胞的嫡长姐。
可是，这些年来，国公爷对傅珏的态度却越来越差，对傅珏也越来越看不惯。
于是，当傅家远房的一位举子过世，其妻女被赶出傅家时，那位傅夫人想到自己夫君和安国公有过一面之缘，就厚着脸皮，带女儿风尘仆仆地上门求助，请国公爷主持公道。
而安国公想到的解决方案竟然是，从傅家其他房中给她过继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他选的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嫡长子！
前来求助的傅家远房夫人：……
随着傅珏被过继出去，傅珏周围的那些肮脏的事和人，都消失了。被自己父亲放弃的傅珏虽然郁闷，但是日子还得过。
可是被过继后的傅珏，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新家的家产几乎都被亲戚“霸占”了。
虽然随着自己被过继，族人还回来了少许，但更多的却是“被捐赠”给了族中。
在傅珏名义上的母亲过世之后，他为了生计，不得不放下以往种种，走起了商。一次走商时遇上了麻烦，被兰白毅顺手帮了一下，然后两人就认识了。
兰白毅对傅珏的评价是：人品上乘，颇有理治之才，唯一不足的是缺少文采。
而这也是最致命的，因为没有文采就意味着无法科举入仕。
这是可以理解的，曾经作为国公府最佳的世子人选，傅珏从小学的是理治手段、庶务打理、人情世故等等。
他不需要参加科举，自然不需要学习写文章。
可是他从国公府过继出去之后，免试入仕的机会没有了，而年龄大了的傅珏即使努力学习写文章，也实在是太晚了，于是，没有文采成了他入仕路上最大的门槛。
和兰府交好多年的傅珏，看着越来越明媚姣好的若馨，内心越来越欢喜。可是，他深知自己此时一介白衣，实在无法求娶兰家掌中珠，遂将心思深埋，从未有过半分表露。
若馨出事之后，这一切出现了转机。
上次兰父兰母入宫之后，俞府再次派人上门。傅珏看到兰父心忧不虞，这才吐露心声。
当时的兰白毅如同被雷劈了，颇有一种，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觊觎我女儿的感觉。
于是，他把人给撵走了。
可是撵走了人的兰白毅，冷静下来后却发现，傅珏除了没有入仕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两人虽然以朋友相处，但是傅珏本身也不过二十一二岁。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时候的若馨，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自从若馨在退婚时闹了那一场之后，家里几乎没有像样的人家上门说亲。
好不容易有了一家家世还像样的，结果却被他打听出来，这家人和国舅府交好，子弟还特别不成器。
所以，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兰白毅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家，他怎么敢将女儿嫁过去？而且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兰白毅也越来越害怕：他怎么能保证接下来求娶的人家，不是国舅府指派来的呢？
于是，知道傅珏求娶之心后，思虑再三，兰白毅决定先让妻子探探女儿的口风。
结果，若馨虽感意外，却没有排斥反感之意。
当即，兰白毅就把两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两人很快办了婚事。
若凝收到信的时候，傅珏已经准备带着若馨去江南游玩了！
虽然对傅珏麻烦的“家世”微有不满，但是她更相信父亲的眼光。
至此，若凝终于放下了大半的心。
不过，她心中对俞府却是又增添了几分恨意。
这些日子，她在后宫紧盯太后的所作所为，可是却发现，太后整个就是条泥鳅，滑不溜手。
或者说，所有的事情都不足以撼动太后和皇帝的母子情！
太后看似强势，但是在涉及到皇帝的事情上却是极为小心。
虽然喜欢打压宫妃，却从来都是正大光明地教训惩罚。
虽然对皇子皇女有所偏颇，却从来都是爱护为主调。
虽然喜欢对皇帝的房事指手画脚，却从来只敢封选侍。
若凝很想说：你可是皇帝的亲娘，干嘛这么谨慎？
想咬人却找不到下嘴处的若凝，忧郁了。
***
这一日，兰白毅将小女儿女婿送走后，一个人乘坐马车回府。
走至半路，马车被堵，前面有人在吵架。
兰白毅掀开车帘，看到的正是在撕扯的一男一女。
原来这对男女本是夫妻，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成亲。
男子家原本贫困，娶妻之后，有妻子照料父母双亲，男子遂开始在外走商。然而，偶然之间，竟然认识了一个官员之女，两人情投意合，男子遂生休妻之心。
但是女子这些年照顾公婆，操持家里，怎么甘心如此被休弃？
“……苑娘，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但是我已经给了你一座宅院，莫要贪得无厌。”
“哈哈哈，你真是可笑，一座城郊的一进院子，你可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啊，没几年他们要成亲的成亲，要嫁人的嫁人，一进院子，你让我们怎么过？”
“苑娘，我现在要娶的可是和声署署丞的女儿，你真的以为我给你多了，你能拿得住吗？”
男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低，不知是觉得自己明目张胆地威胁女子不好，还是不想给他口中的“和声署署丞的女儿”添麻烦？
“拿不住又能怎么样？这些原本不就是我们儿女的吗？你我夫妻感情十余载，你怎能如此无情？”
“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再纠缠我，小心你……一个子也拿不到。”
“吴献，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不能连孩子也不要啊！没有了你，你让孩子们以后怎么办？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以后自会有其他儿女！”
那男子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扔下这句话，用力甩开女子，离去。
女子被大力掼倒在地，旁边的几个孩子，之前在帮助母亲，后来不敢伸手，只是在一旁默默哭泣，看父亲离开了，就扑到母亲身边，放声哭了起来。
女子抱住最小的那个儿子，更是放声大哭，边哭边骂。
“吴献，你负了我，你怎么能负了我？”
“吴献，我嫁给你时，你一贫如洗。这些年，我为你操劳家里，照顾公婆，生儿育女，如今你富贵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
“吴献，我祝你来日穷困潦倒，永不翻身……”
女子正待继续骂，便看到一人站到了自己面前，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来人。
那人年约三十多岁，留着一把山羊胡，面容端正，气质儒雅。
只见此人一脸郑重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女人：……
“我……我说祝他……”
“不是这句，上一句！”
女人抽噎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男人又说：“‘我负了你！’”
他似乎在重复女人的话，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女人：……
是你负了我，不是我负了你！不是，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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