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大早城市笼罩在蒙蒙雨雾中。
司机在墓园处停车，侯映瑶扶着侯百川，一路拾级而上。身后各跟随一个保镖，替他们撑伞。几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色，庄严肃穆，只有侯映瑶怀里抱着的两束水仙花是唯一的亮色。斜斜的雨丝时不时落在黄色的花朵上，摇摇欲坠。
他们在一处墓碑前停下，照片上是一个妙龄少女，面容清秀，面带微笑。
侯映瑶把水仙花轻轻放在少女的墓前，这是侯映雪生前最喜欢的花。
侯百川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有些伤感地看着照片上的人。那是他最爱的女儿，她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六岁。令人心碎的十六岁。
侯百川把另一束花放在妻子的墓前。她还是跟多年前一样年轻。
那时侯百川还没有长出白发，现在的他已经苍老许多，连走到妻女的墓碑前都有些力不从心。
两个人朝着墓碑深深鞠躬。
侯百川忽然有些伤感。
“如果映雪还活着，也该有男朋友了。”
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已经27岁。她最喜欢跳舞，梦想是走上国际舞台。27岁的她，应该已经是闻名世界的优秀舞者，在舞台上光彩夺目。她会飞世界各地，回来一定会带当地的纪念品，堆满他的屋子。她从小出去玩，就喜欢买纪念品。他的办公桌上现在还摆着她12岁时从法国带回来的小木马。
或者她有一个相爱的男朋友，或者可能已经结婚，幸福美满。
27岁的她，已经褪去稚嫩青涩，应该越来越漂亮，应该有一张跟映瑶很像的脸。
侯百川看向侯映瑶，她的眉眼跟映雪是那样的相似，他心里忽然一阵绞痛,露出痛苦的表情。侯映瑶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于是安慰道。
“爸，姐姐和阿姨，都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
一阵风吹过来，雨丝飘在人的脸上，凉凉的。侯百川的声音也飘在空中，有些凄然。
“回去吧。”
他们在凄风冷雨中下山。车子驶离墓园，在山路上，变成一个黑色的点。
雨越下越大，像是有无尽的哀愁。
蒋西池是蒋愉吵醒的，他偷偷跑到了蒋西池的房间，爬上了他的床。
“小叔叔，打雷了，我害怕。”
蒋西池看着他钻进自己的被窝，不由地皱起了眉。他昨晚熬夜加班，心情不太好。
“你爸爸呢？”
“他去医院了。”
蒋愉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蒋西池下床走进卫生间，蒋愉赖在他的床上。佣人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这是蒋西池每天的习惯。
“谁送大少爷去医院的？”
“陆医生早上亲自来接的。”
陆医生？
蒋西池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兆和。想必是国外那边有了新的消息，陆兆和亲自出马，这种时候，老头子肯定陪着一起去。
蒋西池端起水杯喝了几口，很随意地开口。
“老爷子呢？”
“老爷一大早就去墓地了。”
“墓地？”
蒋西池有些意外。
佣人犹豫几秒钟，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今天……是纪老夫人的忌日。”
蒋家其实只有一个夫人，那就是纪佳和，她不是西池的生母。所以佣人特意加了一个“纪”字。
西池正在套毛衣，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滞，但也只是几秒钟。很快他套好了衣服，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佣人知道这个名字对于蒋西池来说是忌讳，已经识趣地离开。
西池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风雨飘摇。今天是纪佳禾的忌日，他的确不记得。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记的。
雨点落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窗外的那棵桂花树在狂风中摇曳，树枝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被折断，雷声阵阵。这样恶劣的天气，都挡不住老头子去看纪佳禾的脚步，蒋西池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蒋其旻要把公司搬迁到南川市，多半也是因为这里是纪佳和的故乡。蒋其旻还真是深情。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
袁良来接他，西池早饭都没有吃。他看着窗外的雨，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
“医院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动向，就是常规检查，我会继续派人盯着。下周要去拜访侯董，您看送什么合适？”
蒋西池没有任何的反应，袁良只好提高了音量。
“二少。”
蒋西池回过神，袁良一直都是合格的助理，他把蒋西池没听到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西池听完思考了几秒钟就做了决定。
“就送唐伯虎的画吧。”
“那……给侯小姐准备什么？”
他这个问题，似乎把西池难住了，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反问袁良。
“你觉得送什么合适？”
“珠宝首饰。”袁良几乎没有犹豫，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
“那你就看着买吧。”
啊？
袁良没有想到西池就这样随意地把任务交给了他，有些惊讶。
蒋西池却没有再说话，他靠在车座上，有些疲倦。到公司的路并不短，西池在车上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个女人抱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脸。
她叫他的声音是很温柔的。
“西池真乖。妈妈最爱西池了。”
她伸手捏他的脸，语气动作都是那样的温柔，他叫她妈妈。
可是下一个画面里，她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在身后哭的撕心裂肺……
一切都不过是场梦。只有脸上的泪痕是真实的。西池伸手拭去那滴泪，是凉的，就像外面的雨一样。
徐映风跟梁浮镜窝在他家里的沙发上。沙发靠在窗边，外面是一棵芭蕉树。
梁浮镜看着窗外，雨打芭蕉，像古诗里的场景。
“我喜欢下雨天。”
“跟我一样。”
徐映风把她抱在怀里。投影仪上在放《向阳处的她》，片子是徐映风选的，画面很唯美，故事很温馨。
梁浮镜握住徐映风的手，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你的手真好看。”
细长，骨节分明。
她摸着他的手指，忽然说，“你的手很适合戴戒指。”
徐映风低头看她，想起她就是做珠宝设计的，开玩笑道。
“那你送我一个。”
她起身找到自己的背包，在里面摸索几秒钟，捞出一只蓝色的丝绒盒子，回到徐映风的身边，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送你的。”
徐映风接过去，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对白金戒指。镶嵌一颗灰粉的圆形钻石，像一颗行星。
徐映风怔住。
梁浮镜取出一枚戒指，展示给他看。
“你还记得冥王星和卡戎吗？”
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她会把它们做成戒指。他心头一热。
“我给你戴上。”
梁浮镜抓住他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在他的中指上。她细细端详一番，很是满意。
“跟你很相配。你帮我也戴上。”
她已经很自觉地把右手伸到徐映风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徐映风托起她的手，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把另一枚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的手上吻了一下。很温柔地看着她。
“我会永远做你的卡戎。”
他的眼睛很纯净，就像是春天的湖泊。梁浮镜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柔情似水。她看着徐映风的眼睛，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语气很轻。
“永远是很远的。”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在徐映风要开口之前，伸手抚摸他的脸庞。用有些俏皮的语气说道。
“我只要明天。”
永远太远，她只要明天。
徐映风把头歪过来，脸贴着她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那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
四目相对，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只有窗外雨声潺潺，敲打在心上。徐映风慢慢靠过来，两个人心跳声和呼吸声此起彼伏。梁浮镜听到徐映风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落在心上。
“我可以吻你吗？”
她今天穿苹果绿毛衣，格外衬人，就像青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徐映风情难自已。
梁浮镜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徐映风很自然地凑过来，贴上她的唇，一开始是浅尝辄止，紧接着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徐映风不断地在她身上攫取氧气，温柔中带着侵略。窗外的雨越来越急，屋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两个人倒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地毯很厚，很柔软。他们接了很久的吻。徐映风尝到她今天的唇膏也是草莓味道。他们躺在地毯上，梁浮镜枕着徐映风的胳膊，她的长发铺在他的手臂上，有点痒，但是他乐在其中。
两个人的手指相互摩挲。梁浮镜转身看着徐映风。
“什么时候换的地毯？”
“昨天。”
梁浮镜靠近一点点，盯着他的喉结看。她这时候才发现，徐映风耳后的脖子下方有一颗痣，之前他穿高领毛衣，所以她没有看到。
“有预谋的？”
她有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徐映风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换地毯绝对不是因为想要接吻。徐映风有些慌张地伸手发誓。
“我发誓，绝对没有。”
梁浮镜觉得他这样子，十分可爱。她伸手抓住徐映风的手，俏皮道。
“有也没关系。”
徐映风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愣了一下。
梁浮镜却突然凑过来，在他脖子上的那颗痣上亲了一下。
徐映风像是被电击中，酥酥麻麻。他有些惊讶她的大胆，但心里十分雀跃。
梁浮镜只是想逗他玩，恶作剧之后，她想要逃走。徐映风却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她捞回怀里。梁浮镜躺在地上，徐映风翻身撑在她上方，这样的位置，梁浮镜莫名觉得有些压迫感。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徐映风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她看着徐映风，忽然有些紧张。
徐映风对着她笑，语气缱绻。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礼尚往来。”
嗯？
梁浮镜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徐映风已经俯身下来。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他在亲她的脖子。而且不止一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梁浮镜的全身蔓延。她有些后悔自己的恶作剧。缠绵很久之后徐映风才放开她。
映风送她回家，雨还没有停，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套在梁浮镜的脖子上。
写意听到她回来，从卧室出来，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梁浮镜。梁浮镜解下围巾的瞬间，写意忽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激动道。
“战况激烈啊！”
梁浮镜不明白她的意思，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写意指了指她的脖子。
她带着疑惑照了照镜子，脖子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痕迹。梁浮镜瞬间涨红了脸。她吸了一口气，很认真地解释。
“你别瞎想，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写意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她把最后一个字拉得老长。
梁浮镜有些无奈。
“只是接吻而已。”
“那一定是吻到地老天荒。”写意继续揶揄。
“写意！”梁浮镜抓起围巾，蒙住了写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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