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歇惊讶地回过头,“信雾,你说旬文并非当年在授才学院照顾我之人?”
“不错 ”
“你怎知他并非那人?”
冷授羽道:“我听闻当年的事发生在中秋之日,那年中秋,旬文离开学院,去看望几个前来汴梁行贾的近亲。”
寒歇沉吟,“若不是他,那他身上的凤凰红迹.......”
冷授羽淡淡道:“他与你我二人同窗三年,从不见他身上过胎记。如今突然冒出,事有古怪。还望寒厂公莫做了他人手里的枪。”
寒歇微微一怔,看着冷授羽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欣喜道:“信雾.......你这是在关心我?”
冷授羽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如浮光掠影,很快消失不见。
面无表情道:“我不过希望寒厂公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寒歇轻笑一声。
“信雾既知那人不是旬文,可知那人究竟是谁?”一双幽深漆黑的眸眼望过去。
冷授羽被他这样看着,不自觉侧过凤眸,避开他期待的视线,垂眸道:“我并不知情”
冷授羽从前不肯将自己就是那个人说出来,是怒恼他成为奸佞,为非作歹。如今不肯说,是他二人注定走在了不同的道路,唯有一方吞噬掉另外一方,方能罢休。何必将这件事说出,徒增困扰。
可况他自降凤台那一晚之后,身上的凤凰胎记便莫名消失。
寒歇听他这样说,不免有些失望。转念一想,既然那人已经不可能是信雾,是旬文还是他人,又有什么差别
这样一想,反倒释然。
“可惜那个人,不是信雾。”
轻轻叹道,深看了眼前红衣昳丽之人后,出门而去。
冷授羽在身后,容颜陷在阴影里,沉默。
*
李太傅被害身亡的消息传入皇宫,龙颜大怒,盛帝下旨让冷授羽务必查出凶手,立斩不赦!
那些老臣们得知后,既惊且怒又悲,因李太傅尸体停留在钦州,便自发组织在洪老将军府中,设置了一间灵堂,棺内放入李太傅生前衣冠,作为祭拜。
冷授羽一早便去了洪老将军府邸。
那一间临时布置出来的灵堂聚集了一众朝廷老臣,他们这些从盛帝打天下时候便认识的老一辈,彼此间经历无数风风雨雨,一路并肩作战过来,又同朝为官数十年,情分自是十分深厚。
眼下听闻李太傅的噩耗,无不心中悲痛,老泪纵横,就连最硬派的洪老将军也在灵位前上香时,红了眼睛。
冷授羽更换常服,一身平日少见的黑衣,长身玉立在灵堂前,高举三柱香,清烟缠绕星火。
“想不到汴梁一别,竟与恩师天人永隔。”
望着堂上那块刻着李太傅名字,冷冰冰的灵牌,日前送别情形犹在眼前,冷授羽脸色黯然,一时悲痛。
一旁的白玉安慰他道: “信雾,事已至此,你切莫太悲伤,李太傅还等着你替他报仇。”
“不错”冷授羽紧握手中清香,一脸肃容,“我定会查明真相,用凶手的血祭拜恩师在天之灵!”
白玉听他这番话,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要询问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这时,灵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吵闹,洪老将军洪亮的声音激动传入内,吸引灵堂内众人的注意。
“寒歇,你这个狠心毒辣,连自己父亲都不放过的奸佞,有何面目来祭拜李太傅!”
被洪老将军激动又愤怒拦在眼前的人,同样身着黑衣,从只有王侯才有资格绣的银丝螭龙纹衣领里露出来的脖颈修长优美,肌肤在黑衣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束贵冠,一身久就在人上的不凡气度。被洪老将军指着鼻子痛骂“奸佞”,他俊美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似已对眼前之事习以为常,深眸漆黑。
“本侯诚心前来吊祭,洪老将军何必拒人于外。”
“你这个奸佞不配来吊祭李太傅!你这个........”
就在洪老将军捞起衣袖,打算大骂一番来人之时,一道清凛的声音插进来。
“洪老将军”
一群头发白胡子白的老臣簇拥一个年轻黑衣人走来,他虽年轻,却丝毫没有被那些久经沙场,经历世事的老臣盖过威严,相反他冷艳的面容相当严肃,举手投足皆是令人信服,心甘情愿低头臣服的气势。
冷授羽走了过来,目不斜视,未看来人,一脸肃容道:“今日来者是客,既然寒厂公有心前来吊祭,你我岂能将人轰于门外。”
“冷大人,你当真要一个阉党奸佞来吊祭你的恩师?”
“恩师从前也曾爱惜寒侯才华,即便日后彼此道不相同.......今日他诚心前来,相信恩师在天有灵,也会欢喜。”
一旁的白玉一言不发,目光在寒歇与冷授羽两人之间巡回,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冷授羽这样说,其他老臣也开始劝洪老将军在今日放下成见,让寒歇先上了一炷香再说。
洪老将军极不甘心的放了行,“寒小侯爷,请!”
寒歇望着一众老臣之前的冷授羽,“信雾,多谢你。”
冷授羽这才看了一眼他,道:“你能放下政斗独身前来,相信恩师也不会拒绝你这一柱香。”
寒歇进入挂满白幡的灵堂,点燃清香,立在堂中。
“太傅先灵在上,寒歇纵与太傅身前不曾同道,亦感太傅高风亮节,今闻噩耗,不胜痛心,先拜第一柱香。”
说完,高举第一支香,深拜。
又点燃第二支香。
“寒歇少时曾得太傅看中,欲收入门下,可惜我福薄命舛,无缘唤这一声‘恩师’,再拜一香。”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李太傅见寒歇才华出众,又生得一表人才,预收他入门下。谁知寒歇非但不愿,还在隔日便拜了大奸宦雨惑阗为义父,差点没把李太傅气昏过去。
如今见他在堂前说起此事,好不容易心平气和接受他祭拜的老臣无不气愤。
洪老将军反应最大,他实在看不下去寒歇在李太傅灵位前装模作样,气道:“你们能与这奸佞共处一堂你们就留,本将军是实在忍不下去了!”
说完,一刻也不愿意多待,气得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将冷授羽拉走。
那些老臣见洪老将军离开,自己也不愿与寒歇多待,也离开了。
偌大的灵堂,只剩寒歇一人。
冷授羽被洪老将军拉到外面,这时里面再次传来寒歇的声音。
“太傅不幸遇害,如今有口不能诉冤,有手不能写真,有眼不能看朗朗世道,魂归离恨天,一身冤屈无所述,想必悲痛。”
“好在太傅门下,冷授羽冷中丞一身清傲,智武无双,想必他定会查清一切冤情,还太傅,还这昏暗乾坤一个清明!”
冷授羽鬼使神差般回头看他,只见屋内,寒歇一人站在堂前,满身覆盖阴影,与自己身处的光明截然不同。
冷授羽心中涌来莫名滋味。
欲开口,却听见身旁的洪老将军道:“冷大人,本将军将你拉出来,是有两件事要对你说。”
“老将军请说”冷授羽回过心神。
“本将军不日将奉皇命,前去西北矿山监军采矿,特与冷大人辞别。”
冷授羽一怔。
之前圣上让他前去寒府传旨,让寒老侯爷去西北矿区督军,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前去,寒老侯爷就先出事了........
“西北林区地处偏远苦寒,老将军当真.......”
洪老将军豪爽地摆了摆手,“本将军当年跟随陛下攻打天下,什么苦寒没经历过。何况区区一矿脉。冷大人不必为本将军担心,本将军前去西北,也乐得自在。”
听洪老将军这样说,冷授羽放下心来。
“不知洪老将军口中的第二件事,又当为何?”
“第二件事.......”老将军脸色叹了口气,“本将军即将离开汴梁,不能再与诸位同僚并肩作
战除去奸佞,实在是可惜。”他一张粗糙的面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冷大人,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你一定要带领大家除去奸佞!”
冷授羽正要回应,突然方才寒歇独自一人站在阴影里的身影在他脑子一闪而过,让他的心没来由一跳。
直到洪老将军迟迟等不来他的回应,不解地唤了他一声,冷授羽定下心神,道:“吾定当竭力!”
灵堂内,白玉从外走进来。
面对独自留在灵堂的寒歇,白玉眯了眯眸,道:“恭喜寒厂公夙愿得偿。”
寒歇恢复一派慵懒模样,懒洋洋笑道:“白相此言何意”
“听闻当年那在授才学院照顾寒厂公之人,已经出现。如此岂不是要恭喜寒厂公。”
话虽如此,白玉那张琼琚玉兰般俊雅的面容却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嗤意,“可惜那人却是杀害授羽恩师之凶手,看来你与授羽二人,是注定不能同道。”
面对白玉锋芒,寒歇勾了勾唇,“白相说得不错,本侯与冷大人的确不同道。不过........眼下能同道一时,倒也不错。”
“不知厂公大人此言何意”
白玉皱眉。
“白相难道不知,李太傅一案尚有疑点,信雾已经决定亲自前往钦州查案。”话到最后,犹如在人前炫耀得到的糖果般,拖长了懒洋洋的调子,“与本侯同行。”
白玉脸色一变,恰好看见此时冷授羽一人出现在灵堂。
紧张上前,“阿羽,寒歇所言可是当真?你当真要与他一同前去钦州?”
冷授羽道:“恩师一案尚有疑点未明,我决定亲自前往钦州一探究竟。至于与寒厂公同行钦州一事,确有此事。”
“阿羽,你好糊涂,你怎可与这奸佞同行!”
一听冷授羽要与寒歇共同去钦州,白玉急了。
一旁的寒歇倒是淡定,含笑道:“当年白相与本侯在西厂相交,如今本侯反成了白相口中的奸佞了。”
白玉脸色一冷。
寒歇早已清楚他投诚是假,他又何必再装下去。
冷授羽道:“寒侯身为西厂厂公,协理顺天府事务,我无权干涉他的去向。”
白玉闻言,沉吟片刻,很快道:“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
阿羽原便对寒歇留有旧情,若是让他二人同去钦州.......
不,不。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阿羽与寒歇二人单独相处。
不知何时走来的寒歇扯了扯冷授羽的袖子,一副委屈模样:“信雾,你不是答应过我,只有你我二人。”
白玉深深感到了此人的不要脸。
又让他回想起当年授才学院同窗之时,他每每与阿羽在一起时,寒歇总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装着可怜扑入阿羽怀中要他哄,最后破坏自己和阿羽单独相处的恶梦场景。
冷授羽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满眼复杂地看了看寒歇,又看了看白玉,沉默许久,最后道:“子衡,我的确不能让你去。”
白玉心一凉,“为何?难道你我之间的情谊还比不过你与寒歇?”
冷授羽看了一眼寒歇,后者低“咳”一声,自觉回避。
冷授羽语重心长道:“寒歇对你心有不轨,我岂能让你落入他手中。”
白玉:“.........”
一旁耳力极好的寒歇:“.........”
寒歇:我就算心有不轨,也是对信雾你啊......
冷授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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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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