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更整理完毕自己的仪容仪表，利用情绪定位人类的位置，慢吞吞找其他玩家会合。
倒不是他不想快，实在是这具身体快不了，一步两咳血，两步三落泪。
过去选择契约对象的不慎重，在此刻回旋扎回自己身上。
目前的情况是，受到副本限制他无法脱离这具身体。另一方面，受到人类身体的限制，他控制个玩偶还算容易，若是正面跟老朋友对上，那就只好献身食谱新吃法。
好在陆三更是个乐观开朗又善于变通的鬼怪，正面打不过，可以暗着打、侧着打、阴着打。
想想最后一秒暴露身份，老朋友们会有的情绪，陆三更都要激动到落泪。
他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流出的口水，看向眼前从一楼膨胀到二楼的人类情绪。
……
玩偶之家有两层，二楼是玩家休息的七个单间，一楼是制造玩偶的主要场所，包含大厅、玩偶制造室、四个玩偶材料室。
除了陆三更之外的六个玩家此刻就分散在四个材料室里。
陆三更分辨了下情绪来源：三个在一号材料室，一个在二号材料室，两个在三号材料室。
他本来准备去人多的地方，但二号材料室的人类情绪吸引了陆三更的注意。
推开二号材料室房门，引入眼帘是十几列透明橱柜，橱柜里是各类玩偶的头。
门边放着两摞小篮子，上头贴着标语：
“轻拿轻放，谨慎选择”
陆三更从善如流拿起小篮子，在橱柜前挑挑拣拣，脸色不太好看。
这里的环境让身为人类的他非常不适，玩偶材料里有许许多多残缺灵魂，它们不间断嘶吼、哀嚎。
这些声音人类是听不到的，只是潜移默化影响人类的身体跟精神，呆得越久污染越深。
而现在，鬼怪的灵魂让陆三更能够听到这些残碎灵魂的声音，人类的身体让他饱受污染。
越是敏感的人类，影响越重。
显然连生不仅仅泪腺发达，精神也很敏感。
“你没死。”
来人声音嘶哑，语气是毫不遮掩的疑惑。
陆三更头也不回，打开橱柜，拿夹子夹住一个拳头大的小丑头，小丑头被夹住的时候发出“吱呀”一声响。
“我在跟你说话！”
一句话没有得到回应，暴虐的情绪立刻急速攀登。
陆三更慢条斯理放回夹子，关上橱柜门，回头上下打量来人。一米八男性人类，很瘦，面色苍白双眼猩红，精神状态堪忧，情绪忽上忽下起伏极大，灵魂嘈杂。
既不像人也不像鬼。
真有趣，他过去怎么不知道黎明城里除了人跟鬼，还有这种不人不鬼的生物？
在对方忍耐力即将耗尽时，陆三更微笑道：“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死。”
陆三更沉思片刻，真诚询问：“您是对自己的眼睛有疑惑，还是对自己的判断力有疑惑？”
“前者建议更换眼睛，后者建议更换脑袋。”
“幸运的是，这里就有现成的材料。”
李蓝蓝愣了两秒，皱着眉，“我问你怎么没死，你在说什么东西？！”
陆三更发现他是真心实意表达疑惑，瞬间对他失去兴致，收起笑脸绕开李蓝蓝离开。
擦肩而过时，劲风吹动耳后的发丝，陆三更掏出玩偶抬手阻挡，然后柔弱倒退十来步，撞到橱柜上，“剧烈”的动作更是令他止不住咳起来。
听到动静赶来的其他玩家看到的情况就是：不久前刚死里逃生的“连生”手里握着一个歪脖子玩偶，弓着腰咳到吐血，双眼泛红溢出眼泪。
在他对面是面目凶狠且没有放下手的李蓝蓝。
“李蓝蓝！你干了什么？”
陆梨从人群后挤出来，走到陆三更身边手足无措，于是扭头愤怒瞪着李蓝蓝。
“打他！”李蓝蓝理直气壮。
“你凭什么打人！”陆梨。
陆三更缓和一些，用纸巾擦了擦眼泪跟血液，善良道：“陆梨，我没事。”
属于人类的正向甜蜜情绪涌向陆三更，他幸福且遗憾。都不敢想象，若他还是鬼怪能把情绪吃进肚子，被这些情绪包围的他，该是多么开朗活泼的小鬼怪啊。
于是他补充道，“我们时间不多，不要自己人内讧。”
“我没关系的。”
陆梨更加愤怒，其他玩家复杂看向李蓝蓝，其中一个玩家直接对李蓝蓝道，“你挑好了脑袋，去其他材料室。”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感，身材也是玩家里难得一见的微胖。
李蓝蓝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所有的玩家都对他排斥又防备，皱着眉眼，“是他不回答……”说到一半又突然闭上嘴，四肢僵硬离开材料室，走得时候还撞了微胖玩家。
“什么人啊！”齐宽这下跟陆梨一样气愤了，回头上下打量陆三更，“你没事吧？”
陆三更若有所思看着李蓝蓝，闻言收回视线摇摇头。
“你这么快就选好了材料？”陆梨看到篮子里的小丑脑袋，担忧道，“这里这么多材料，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陷阱，要不要再慎重点？”
“材料室五点关门，今天必须要选完，现在已经三点了，再慎重还有时间吗？”齐宽焦虑。
“要不就答应玩偶的条件吧。”第三个玩家王利道，“我的玩偶想去大厅。”
“绝不能相信它们！我就是因为相信了玩偶的鬼话，才会连累连生受伤。”陆梨。
陆三更这才知道，玩家们昨天进入副本分配房间跟玩偶。一个晚上的时间，陆梨被玩偶蛊惑，今早带玩偶到大厅，结果玩偶逃跑，她自己被外面的流浪鬼攻击。
当时连生拉了陆梨一把，自己却被流浪鬼打中，生命垂危的情况下对陆三更献祭。
“那我确实不太能支付得起代价，”王利看向齐宽跟陆三更，图穷匕见，“你们的代价是什么？”
齐宽冷笑，根本不回应。
玩家之间的气氛逐渐焦灼，又有残魂潜移默化影响，情绪逐渐火热辛辣。
陆三更在旁边靠着橱柜，将篮子挎在臂弯，拿着玩偶捏捏揉揉。
玩偶是棉花娃娃样式，无论是之前拧断脖子还是后来挡李蓝蓝那一拳，从外表看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灵魂确确实实断了脖子，小腹也留下了拳头的印记。
“你的玩偶好安静。”
王利突然道。
陆三更闻言举起玩偶，面目慈祥，“来，给大家说句吉祥话。”
玩偶：……
“恭、喜、发、财”
声音难听到在场玩家瞬间理解它为什么安静了。
“不对！它为什么这么听话！”
齐宽突然意识到问题，视线在陆三更跟玩偶之间开回转。
他掏出自己的玩偶，“说句吉祥话。”
“可以呢，这边至于要支付一根手指呢。”
齐宽将玩偶塞回去，看向另外两人，陆梨的玩偶跑了，王利掏出玩偶，“说句吉祥话。”
“让我看看外面的风景，命都给你。”
玩家们深刻感受到物体差异性，嫉妒且不解地看向陆三更跟他的玩偶。
“是啊，为什么呢？”
陆三更扯着玩偶一条腿倒吊着玩偶晃荡，疑惑不解。
玩偶真想破口大骂。
“它是不是告诉你挑选的条件了？”王利恍然大悟道，“李蓝蓝就是因为这个打你？他在威胁你告诉他答案！”
这话里的逻辑居然比事实更有可信度。
“条件是什么？”王利被自己的猜测说服，一时间又惊又喜，向前一步，迫切道，“我们都是自己人，团结互助才能通过副本。”
齐宽没开口，陆梨皱着眉头，“不说连生有没有得到线索，就算拿到了，那也是他付出代价得到的，你这一张嘴伸手就要？”
王利表情讪讪，“我是觉得这已经有了线索，就没必要再花费代价要重复的东西了。之后再需要，我们其他人可以支付代价。”
“再说了，看它玩偶听话程度，说不定什么代价都没要呢？”王利低声道，“你们也听到了，我要是想换信息，得带着玩偶去大厅，那不是步了你的后尘？”
陆梨眉头一横，“说得好啊，你这代价太重了，后头哪里还敢让你难做？”
“那也比你失去玩偶什么都没得到，还害了人好吧？”王利。
陆三更捋起袖子，露出棉布覆盖的手腕，打断两人。
“还是付出了代价的，”他温和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我受控不能告诉你们具体的条件，但透露点信息应该也是可以的。”
完全没说过任何线索的玩偶沉默。
陆梨想说什么，被齐宽抢先一步，“好兄弟，就知道你是仗义的。”
陆三更，“第一点：看那。”
他指向篮子上的标题，继续道，“第二点，靠近正确材料时，我们会有感觉。”
王利皱着眉头，没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就听齐宽道，“你能不能指导我选一下？”
齐宽，“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做，等离开我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陆三更笑笑，“这有什么行不行的？”
手指微动，玩偶厉声尖叫：“不行！不行！不行！”
三个玩家差点耳聋，再不提让陆三更帮忙的事。
陆三更离开材料室，脸上笑意不减，轻声问道，“玩偶们应该不会看到玩家选择错误，心生怜悯免费提醒吧？”
玩偶被倒提着，纳闷这个人类从哪得到的线索，甚至好像还是对的，听到陆三更的话，想也不想道，“管他们去死。”
玩偶说完感觉到不对，视野倒转回正，就看到陆三更满脸欣慰，“真是令人钦佩的美好品质。”
没有人可以免费从鬼怪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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