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他跟鬼怪做了交易。
所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所以陆三更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直播。
在这场交易里，他献出了灵魂跟躯体，为了得到，得到——
李蓝蓝猛地睁开眼睛，双眸猩红，嘴巴裂到耳下，发出尖啸。
玻璃墙裂开网状的裂纹，某个瞬间，倏地炸裂，玻璃碎片溅射出去，如同一个个充满仇恨的刀，带着满腔的恨意冲向它们的他的敌人！
警报器鸣响不断。
一个又一个工作人员被破璃碎片划开防护服，割开皮与肉，露出里面跟李蓝蓝相同的红色的血，白色的骨。
李蓝蓝挣断束缚带，野兽一般冲向人群。
为了得到力量！
为了夺回自己的记忆跟灵魂！
他与魔鬼做了交易！
……
李蓝蓝的动作迅速又猛烈，几个呼吸的时间，从实验室里撕打到实验室外，更多的安保人员冲出来，一部分抵挡在李蓝蓝面前，一部分护送实验室里的专家们离开。
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起陆三更，比如取走“连生”身体组织的一位专家，他就想起来了，命令护送他的安保人员把陆三更一起转移。
但李蓝蓝攻势太猛烈，那些药剂跟弹.药无法制服他，反而刺激他更加失控暴走。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安保人员以专家性命为重，强制带着专家撤离。
李蓝蓝又一次吼叫中，陆三更实验室里的监控同时爆裂，陆三更睁开眼睛，慢悠悠下床。
一团肉泥流水般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等到陆三更完全离开床铺，肉泥铺在床上，已经有了一个人形。
在陆三更注视下，肉泥化成齐宽的样子，而后又变成连生的样子。
“晚安，朋友。”
床铺上的“连生”露出微笑，“晚安，朋友。”
他闭上眼陷入沉睡。
陆三更闲庭信步离开实验室，捡起被取走的小丑玩偶，打开门的瞬间，已经变成曾押送过他的某个安保人员。
走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满了身体残缺不全的人，到处是血，到处是残肢，到处是哀鸣。
陆三更深呼了一口气，享受着惬意舒适的新环境，在踏出黎明城之后，他总算感受到这座陌生城市对他的欢迎。
他哼着小曲穿过一个又一个哀鸣的人类，在经过某个人类的时候，停下脚步。
陆三更蹲下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相对，陆三更轻轻抚摸那张跟他现在相同的脸，在对方惊悚的目光下，温柔道：“愿你有一个好梦。”
那张脸的五官便融化了，那个人便融化了，就像从未出现过。
【王涛，创世集团安保七组组长，生父是安保部副部长，生母不详。】
【家庭成员：生父、王涛圈养的人类女性。】
【朋友：同集团子女】
【下属：七组成员】
【被圈养者少数为集团落选女性志愿者，多数是非集团成员净土居民，被圈养后存活率有3-7天不等。】
令人作呕的灵魂。
陆三更指腹搓揉，几不可闻的嘶吼自指尖戛然而止。
他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烂，沾着血跟肉沫，他那张属于王涛的脸更加细致，伤口一比一还原。
陆三更按照王涛记忆跟性格，慢慢喘／息起来，他踉跄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哀嚎的人群，使用安保部管理层电梯卡进入安保部的办公层。
安保部里空无一人，所有安保员都被调离出去狩猎李蓝蓝了，“王涛”在监控的注视下惊慌失措躲进他生父的个人休息室里。
他哆嗦着手给自己包扎几乎可以说是马上结痂的伤口，在外时镇定的表情变得慌张惊悚，不断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人推开，“王涛”猛地一惊，下意识抬枪，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又很快紧张着看着来人，低着头不吭声。
王满粮没有看“儿子”，关上门，自顾自脱掉外套，外套下是被血液浸透的背心。
他开口，声音冷硬，“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实验体失控了！他杀死很多人，他……”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王满粮冷漠打断“王涛”，“你是第七组的组长，你可以死在实验室门口，为什么活着站在这里？”
“王涛”嘴巴动了动，转身就要离开，手却无法按下门把手。
“是要我给你开门吗？”
“王涛”猛地回头，愤怒又委屈看向王满粮，“你想要我死！”
“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王满粮无动于衷，道：“谁给你的权限来管理层，谁给你的权限进入我的休息室？”
“王涛”那股气瞬间被戳破了，他变得心虚起来，不安又紧张得抿着唇。
王满粮多看了他两眼。
“我会解除你的权限。”
“王涛”难以置信抬头看向王满粮，不知是慌乱还是气愤，声音高昂，“你不能这么对我！”
王满粮：“你该去履行你的职责了。”
“王涛”深吸两口气，没有动弹。
“出去。”
“那么你呢？”他声音尖锐，刻薄道，“你的愿望是否是死在职责上，死在怪物手里？你愿意为了职责把命送给那些怪物吗？”
王满粮：“出去。”
“回答我！”
王满粮抬头看向“王涛”。
“这是你的目的？”他不等“王涛”回答，接着道，“是。”
“王涛”所有的外放情绪尽数消失了，他露出个笑容。
“那么，”他道，“我祝你如愿以偿。”
陆三更离开休息室。
王满粮给手下发出消息。
发出消息后，王满粮沉默着脱下背心，伤口跟背心粘连，强行脱下背心，对伤口二次伤害，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眼睛盯着通讯器，握着红背心的手背青筋暴起。
通讯器忽然响起。
王满粮握着背心的手一颤，按下接通。
“王部，七组组长失踪了。”
王满粮听到自己平静冷漠的回答，“辞退他。”
对面愣了一下，连忙道：“王部，王组长的定位消失了，不是离职？有人看到他从离开集团，去了小吃街。”
“我知道，”王满粮松开那件背心，坐下来，后背挺得笔直，“他临阵脱逃，直接辞退，从我这里走手续。”
对面沉默两三秒钟才回答：“是。”
王满粮关闭通讯，喝下药剂，换上新背心，套上外套，装好通讯器，离开房间。
“我是王满粮，申请抓捕逃走实验体一号。”
＊
净土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动，陆三更大摇大摆离开创世集团，直奔小吃街，此时就坐在煎饼店里。
店铺里也没有什么人，仅有的几个，衣服上都带着创世集团的标志。
陆三更用着王涛的身份，在这里也不显得突兀，他看了有一会儿菜单了，服务人员硬是没一个敢上前问的。
“我没有看错的话，你这是，煎饼味营养液？”陆三更终于开口了。
老板点头哈腰的，谄媚道：“王组长，我们这里什么煎饼味的营养液都有。”
陆三更吃过营养液，那是一种直接补充能量的浓缩液体，有种强制饱腹感，陆三更并不喜欢。
“只有营养液？”
老板不明所以，“您还想要？”
其他人看向他们，其中一个客人似乎认识王涛，开口道：“王组长，想吃别的，回家找你爸啊，这种垃圾场，只能吃到这种垃圾啊。”
陆三更一时之间居然没听明白，这句话是在内涵谁。
“你是？”陆三更漫不经心转头，“哪位？”
开口的客人像是被侮辱了，瞬间气得面部涨红，他脸部肌肉扭曲，“您是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
陆三更点头，“你说得对，你也不用说是谁了，我贵人一个，不需要知道。”
那人又气又恨，整张脸狰狞凶恶，偏偏还要强行压制下去，他猛地盯着不知所措的老板，“看什么看？看老子热闹？！”
老板连连道歉。
陆三更本来准备走了，见状又坐了下来，无论他们表现的怎么样，情绪是不会骗鬼的。
这位老板看起来低声下气，诚惶诚恐，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太大变化，另一个当事人看起来被气到失控，情绪里愤怒却很少，浓郁的是恨意。
似乎没有想到准备离开的“王涛”会再次坐下，捡三七僵硬了瞬间，对老板骂咧咧两句愤然坐下。
老板苦着脸道歉。
陆三更贴心地等他们表演完了，才开口询问：“你们认识？”
捡三七一行人面色没变，手却不动声色摸到武器上，情绪中逐渐更为统一的杀意。
老板：“欸，王组长见笑，各位都是我们小店的常客，常客。”
老板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
陆三更对轻而易举挑起情绪的捡三七等人不再关注，兴致勃勃看着老板，“老板怎么称呼？”
老板深深弯下腰，“低等人的名字，说出来别污了贵人的耳朵。”
陆三更打量着他，正准备说什么，那边捡三七收到一条信息，立刻小人得志一般跳起来大叫：“王涛！你已经被集团辞退了，是你亲爹亲自辞退的！我看你还有什么可横的！”
他的恨意犹如实质，陆三更移开目光，仔仔细细看着捡三七的脸。
“奇怪，王涛记忆里没有你，也没有与你相似的人，你的恨意从哪里来的？”
捡三七不受控制发出怒吼，“从所有被你所害的姐姐妹妹而来！”
其他人大惊失色，捡三七却吐出一口气，他像是终于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很久的那股气，不再压制自己，拔出枪对准“王涛”的心脏——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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