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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923

1923年,上海。

这一年并不太平,土匪横行,军阀割据。

百姓们个个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吃完这顿没下顿。

沪城应家近日也不顺心,可他们担忧的并不是温饱。

传闻应家二爷前几日莫名失踪,应老夫人派人去寻,却寻来了断掉的半截身子。

当家的突然暴毙,对于一个兴旺了几百年的名门来说,可是不祥之兆。

应老夫人惴惴不安了几日,当机立断去城外请了一个半仙儿来给应家作法。

那半仙儿却说要一个八字属阴且未□□的姑娘与二爷冥婚。

二爷在地下有了伴,自然不会化作厉鬼破了应家百年的风水。

于是,应家高价悬赏二太太一事一夜间传遍了沪城。

在几年前,纪与青家中也算小富,一家四口靠着茶馆的生意过活。

可这几年国家欠了巨额的外债,洋人的东西也一股脑地传进了中国,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们生存的空间。

没有撑过三年,纪与青家中破产。

就在纪与青父母愁赚钱的出路时,应家一个仆役提着篮子就进了她的家门。

这个仆役唤作冯嫂,在纪与青父母尚未没落时,便与她熟识。

“别的不说,这沪城内八字属阴未□□的姑娘这么多,要不是我把你们当成亲阿哥亲嫂子,不然这等好事哪能轮到咱头上,侬说是不是呀?”

冯嫂从兜里抓起一把瓜子就磕了起来。

听到这话,纪与青父母面露难色。

“这不是卖女儿吗?爹娘,你们不能这样。”

纪与青弟弟直接拍案而起,怒视着冯嫂,将纪与青护在身后。

此话一语刺破了他们二人的痛处,刚想否认就听见冯嫂叽喳说个不停。

“噫,你这孩子不懂不要瞎插嘴呀。”冯嫂越过弟弟,将纪与青从他身后拉了过来,接着絮叨。

“与青啊,现在这年头侬也晓得,都不好过。眼下有个顶好的机会,好吃好喝嫁给大户人家做太太,不愁下半辈子的着落,留下点钱给侬阿弟攒嫁妆,这多好的呀。”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纪与青抬眼看向父母,又看了看弟弟,一切便都明了了。

她虽然并不认同冯嫂的那些话,但家中已然负债累累,弟弟尚能出去卖苦力贴补家用,反观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也没个可以傍身的生计。

算来算去,自己唯一的用处好像只有嫁个好人家,换取个好价钱。

她不知道这条路对与否,实则也看不清这条路的未来。

纪与青还是跟着冯嫂回到了应家。

她跪在应家府宅的中堂里,抬头便能望见应老夫人不苟言笑的面容。

老夫人年轻时本是京师丞相家的三小姐,和应老爷子成婚后跟随他来到了沪城。

荣辱一生八十有余,她熬走了丈夫,熬走了妾室,熬走了自己的亲儿子,只剩下几个不成器的孙辈。

唯一一个成大事的老二,才当上应家家主没两年,就死于非命。

每每夜半梦醒,她总是坐在院中的竹椅上,望着月亮哀叹。

应家百年兴衰,真的要毁到她手上了吗?

自然是不能。

她将一生的骨血全部融入应家这座府宅,自然不会允许这根命脉断送在她的手里。

于是,她便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女。

这姑娘眉眼间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样子,想当年整个京师,她相府三小姐可谓是风头无两。

应家三姨太扇着蒲扇,扭着细腰走到纪与青面前,用手背轻轻扫过她滑腻的小脸,左右看了看,轻啧一声。

“这等姿色就这样给二爷了,当真是可惜。”

四房夫人听后掩面嗤笑道:“三嫂,可不敢这样说话。万一二爷相中了,听到三嫂觊觎他媳妇,夜半找你去呢。”

话音刚落,应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用木拐敲了敲地,冷眼扫过二人,轻咳了一声,说道:“看着不错,尽快准备吧。”

冥婚当晚,应家又将半仙儿请过来,专门照看风水。

可半仙儿却说需要给新娘子开光,不然到了阎王殿,功曹司也不会给这俩新婚夫妻登记在册。

应老夫人问何为开光,半仙儿却说须得在阳间给新娘子开了苞,到了阴间才能和二爷结为夫妻。

听闻此话,应老夫人大怒,这等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她应家的脸面。

应家二爷怎么可以娶个破鞋做正妻?

半仙儿眼见此计行不通,眼珠滴溜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他拿自己祖上三辈的基业做担保,若想冥婚,必修得此法。只不过此事可以让自家人代劳,比如应家三少爷。

应家孙辈除了二爷还有老三和老五,都是三房底下的儿子,一个成日花天酒地,另一个却是榆木脑袋。

应老夫人听罢后稍稍思忖了片刻,看着眼前不争气的老三,终于松了口。

窗外人影绰绰,纪与青身着喜服端坐在喜床上,可宽大的袖中却藏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方才他们的谈话声并未遮掩,穿过窗檐的缝隙传到了她的耳中。

一字不落。

原本冯嫂告诉她,嫁到应家当一辈子的金贵寡妇,吃香喝辣不愁下辈子的生计。

可事实却给了她一个棒槌,这压根不是一件活命的差事。礼成之后不仅小命不保,死前还要被一群畜生凌辱践踏。

门外猥琐的奸笑声愈近,她甚至能看到应家三少爷消瘦的身影,后面还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她想那应该就是那个满嘴胡话的半仙儿。

纪与青也说不上怨谁,只是觉得有一口咸腥哽在喉头,手心渗出一层冷汗,她抻开袖子使劲擦了擦手,攥紧剪刀柄。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自己活不了,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深夜的风像是刮骨的刀,附在骨缝里无孔不入。

纪与青觉得有些冷,她蜷了蜷身子,缩在了床脚的一边。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一角,某扇窗户被偷偷撑开了一条缝。

眨眼间,一道黑影从窗外蹿了进来,一把捂住了纪与青的嘴。

那人动作极快,像是静谧夜中流窜的黑猫。

她与那人仅有一掌的距离。

隔着微弱的呼吸,亮黑的双眸直直撞进纪与青的眼里,像是浸满了水的黑棋子。

“想不想逃?”

那人低声问。

一切发生的过于慌乱,门外脚步声愈近,窗花将外面几人的暗影分割开来,有种狰狞的诡异。

他们马上要进来了。

来不及思考,纪与青重新望向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烛火映亮了他墨黑的眸子,像极了小时候过年燃起的烟花。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顺利逃出应家后,纪与青才知道那人叫做阿择。

据他所言,自己原是应家四房里的下人,受不了四姨太的欺凌,一连几月薪水发不下来,家中老小吃不上饭,日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可卖身契就像一座大山将他压得死死的,无奈只能趁着夜色逃离这吃人的魔窟。

结果却远远看到半月前就死绝的二爷娶新媳妇,于心不忍就把她救了出来。

纪与青听完这一番说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小麦色的皮肤,面相方正,眉骨锋利,眼睫黑且直,长长的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翳。

与方才不同,现在的他多少带了点疏离感,实在不是很像一个下人。

“今晚他们发现你不见了定会寻你,外面又在打仗,这里暂时待不下去了,最好今晚就走。”阿择垂眸看着纪与青,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眸中是无可撼动的坚定。

纪与青知道,她必须走,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也不要回到这座城市。

只是血液中仍留着始终割不断的东西,她挂念无所依的父母与尚且年幼的弟弟。

心中挂碍着亲人,待走到码头时,最后一张船票已被人买走,今晚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偌大的上海了。

冷风吹彻,纪与青环抱住自己的臂膀,妄图获取一丝暖意。

逃出应家后,为了不那么显眼,她把红艳艳的喜服脱下扔进了草垛里,如今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冻得她瑟瑟发抖。

无奈之下,阿择将她带到了一间小院里,他说这间院子的主人出国留学有一段时间,暂时是安全的,待今晚过后,明日再趁着天黑坐船离开这里。

进入堂屋之后,纪与青发现这间院子整洁得不像人住的,安置的家具也都是上等的花梨木,一看便是某个大户人家少爷小姐的院落。

她蹙了蹙眉,自阿择救她出来之后,便始终有股疑虑横亘在她心头。

可眼下这般情况,也分不出其他的心思去深究阿择为何会将她带到此处。

这个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

纪与青摇了摇头,忽而瞥见一旁桌上放着一沓报纸,细细看去有些眼熟,好像是前几日刚刚查封的晚报,说是当中有不法之徒宣扬什么主义思想。

而查出来竟是一些学生偷偷印版的报纸,这几日街头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在严查。

报刊和印刷厂查封了一家又一家,百十号工人被驱赶,弄得人心惶惶。

可这沓被查封的报纸怎么会出现在此,这间院子的主人莫非······?

纪与青不敢再想,她装作没有看见,转身走向阿择。

阿择掸了掸身上的灰,从橱柜里抱出一叠被褥,为她铺好床铺,嘱咐她若是有人敲门千万不要应,最好连灯都不要点。

纪与青疑惑地歪了下头,问道:“你不在这里住吗?”

听到此话,阿择顿了一下,他摇摇头,说自己自有去处。

“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纪与青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或许是那一双眼睛,漆黑的双眸像是镇定剂,每每看去总会抚平她内心的不安。

阿择并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看向她。

面容白皙,显得整张脸都淡淡的,就连一双黛眉也衬得毛茸茸的。

双颊有些微红,许是被冷风刮得,这几日虽是暖和了些,可晚上还是有些冷。

眼睛也水汪汪的,眉间还有颗小小的红痣。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才刚满十六岁,身条还未长开,竟已被逼着做了冥婚的祭品。

阿择其实并不叫阿择,他本是应家二爷,应则闻。

因受不了应家一窝的封建残余,也不想当劳什子应家家主,于是便捏造了自己假死的谎言,乱葬岗里随意扒出的半截尸体成了他的替身。

正想北上,却听闻丧心病狂的应老夫人要给自己冥婚。

他于心不忍,临走之前还是回到应家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救了出来。

待他回过神时,看着眼前可怜巴巴攥着他衣袖的纪与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有耐心,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早已在应家的二十余年里消磨殆尽。

应则闻还是留了下来,他给了纪与青一些银钱,让她留着在路上傍身。

可纪与青咬死不收,自己能从应家逃出来已属万幸,怎可再收旁人的半分银钱。

何况他也只是一个艰难求生的苦命人,从哪弄来这么多钱。

第二日一早,应则闻便早早出了门,为她置办好几套衣物和一些吃食,还将昨日的银票偷偷塞进了包袱里,可就当他重新推开院落的门时,只看到桌上留着的一封信。

轻飘飘的,好似纪与青温温软软的声音。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

阿择先生的恩情无以为报,乱世之下,若有缘再见,定结草衔环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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