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
仲冬,边塞将士们得胜回朝,街旁欢呼雀跃声不绝。
宫内,朔风吹卷着古木上的残叶旋落在地,却引下满目灰败萧索。
江停凭栏长望,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拢了拢长袍,抬步往大殿走去。
信鸽扑闪着暗灰色的羽翼朝北离的方向飞去。
虽大胜而归,却也彻底激怒北离--他绝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京城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
殿内,严峫正翘着二郎腿,眉宇皱成一片,手指着呼啦啦一片的大臣,像是被气的说不出话。
“朕不需要扩后宫啊说过多少遍了!!!”
“臣等人为,陛下需要子嗣以承后业”。
“承承承,承个屁,老子管的不好吗?”严峫怒道
大殿哗啦啦跪了一片,只有江停从容不迫的站着,身倾修长,象牙白扇轻轻掩面,看不出神色,光是在那站着,就有一种不同于凡俗的惊心动魄。严峫不由得看呆了,咳嗽两声,黄袍一挥,那站在旁边的太监立马尖锐道:“无事退朝!”
宫外,江停悠悠然停下了脚步
“陛下还要跟踪臣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影从宫墙边走出,半是叹气半是无奈“朕根本不想纳妾,那群老古董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应该能懂吧?”江停垂下那双好看点眸子,错过了严峫深情目光,淡然道:“陛下恐怕不是专门来找我疏解不满的吧。”严峫正了脸色,略显不自在的扭了扭胳膊
“那国师以为朕是来干嘛的?”
“北离撕毁条约,败了吴将军与步殿下,恐怕正恼火呢。”
江停慢慢说,与严峫进了门,頓步停下,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一挑那好看的眉“陛下不是来找我这事吗?”,还没说完,却被严峫转身抵在门上。
“谁说我是来找这事?来找你可就是表面那层意思啊...”
江停错愕地瞪大眼睛,在严峫眼里却像张牙舞爪的小猫,于是他慢慢贴近了江停,鼻尖和鼻尖都快碰到了一起。
江停眼神蒙上了一层雾,浅浅喘息着无法挣脱,看着他就那么贴近......
“开玩笑的,别生气啊,咱聊正事”严峫突然松开了锁着江停抵在门上的手,大步向桌案走去,江停揉着被攥红的手腕,眼尾潮红,望着他那潇益的背影瞪了一眼,却还是跟了上去。
“这里,这里,这里都是防守的要塞”江停微微欠身,好看的手指挑起模拟沙盘上标着北离的旗帜...
折断
严峫眼神一凝,又马上恢复原样。
凭栏而望,严峫放走江停后却未立即返往大殿,而是小心跟随江停纤细的背影缓步跟上
他看着江停放出信鸽,待他咳嗽进屋,似根本没有察觉严峫粗糙的跟踪。严峫拿出弹弓咪起狭长的眼睛,打断了那只信鸽的路线,取下拴在腿上的纸条。
上面赫然写着江停秀丽又微带笔锋的小楷
“国衰,可攻之”
江停啊江停,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呢?
严峫面色不变,将信重新栓好,轻拍信鸽的羽翼放飞,转身回了宿处,却未曾回望,以见江停于窗前深邃目光。
入冬,北离大举进攻,海东青在灰暗的天空盘旋,留下阵阵哀鸣。长矛刺破天穹,战马的铁骑踏向冻得皲裂的土地。
一触即发。
江停身着雪裘,挺拔的身姿像边疆凌冽的雪松。神色也像是铺上了一层霜。
吴雩嘴边叼着不知从哪里折来的草,重华剑别在腰间,好看的眼睛轻轻挑起,满是不屑
宝剑出鞘,这一战,背水一战!
江停眼神晦暗不清,素日温婉的面孔浮上层层杀气
兵器碰撞的参差声不绝于耳,这不仅仅是两军的对决,更是他和闻劭的一场赌约棋场!
“江停,我的故人,我的兄弟……”闻劭蛊惑的声音响起,指尖摩挲着江停颤抖的下巴
“停云霭霭……平陆成江……我们打个赌吧,怎么样?”
江停看着不堪重负,曾经手足情深的将士们痛苦不堪地跪在地上,嘶哑的声音像是地狱的嚎喊,阴沉的雨幕降临……
第一滴雨猛然砸落“好……”
禁锢的手松开了,回荡着闻劭轻蔑的笑声
“我等你”
“不过……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你。你会回来的,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归属所在。”
远处,战锲陡然反转!巨石轰然落地,鲜血迸发,在沙场下血流蜿蜒。吴雩面色狠戾,直取对面将领项上人头,却也深入重重包围,孤军奋战。
“步重华!
“我在——”严峫犟不过步重华,只能头疼地挥手给了2000精兵,让他一定小心,保护好江停,结果——
步重华俊俏的脸上多了几道血丝,调转马头向吴雩飞奔而去。
“我来了。”
我这次,不想再体验一次失去你的感觉了。
北离人逍遥善战,转眼间,黑压压的大军逼近,映衬着冬日里惨白的天。
“江停去哪了?”严峫在城墙上看着焦急战况,却不知如何是好,眉宇紧缩,身后瑟瑟发抖的文臣只会纸上谈兵,根本起不到实际作用。
“报——”一个士兵手捧一卷素纸卷轴,气喘吁吁“禀皇上,军事有个东西需要交给您!”
严峫大步流星,急匆匆接过卷轴,打开,却不由得瞳孔一缩!
“江停——”
两个时辰过去了,吴雩和步重华厚重的铠甲浸透了汗水,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彩,战马边是无数倒下的士兵,脸上都沾着泥土和鲜血,有的连眼睛都没闭上……
“退,退兵了?”吴雩疲惫又不可思议。
“嗯,但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小心着点吧”步重华死死盯着敌方的兵旗远去,随风飘
飘洒洒离开。
他们本处于弱势,若再次发动猛攻,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突然退兵实在是太诡异,他们不得不设防。
盯了大半个小时未果,他们才小心翼翼鸣金收兵,重拾军心整顿军队,回营商量计划。
刚进楼却见严峫无比焦急的迎上来,“江停人呢?你们看见他了吗?”
吴雩和步重华对视一眼,接摇摇头,却也彼此恍然悟了一件事。傻子都猜得出来。
江停做了什么,北离才退了兵。
严峫在城头上看的一清二楚,想起那飘飘扬扬离去的旗帜,他就恨的牙痒痒,眼神都透出杀意来,最终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缓缓道:“我该相信他的。”
北离--
军营声调杂乱成一片,带头的将领面红耳赤,提着重剑指向江停,气不打一出来。
“就因为他!?”
江停在一片嘈杂中垂眸而立,染了些血红污迹衬着那张脸愈发苍白,发带早已散乱,墨色长发倾泻,冷冷淡淡的表情如同置身于尘世以外,又无端从他那羸弱的面庞隐隐约约透出寒冷至人于他冰窑的肃杀感。他就这么站在敌营大军前,仿佛不是来归降,而是来
策反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恶鬼。
毕竟,江停这个名字,是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存在。
“嘘……”坐在最高位置的男子开口,这个军营瞬间鸦雀无声。
他缓步走到江停面前,手指轻轻抬起江停的下颚
“欢迎回来,不想见见我吗?”
江停被迫抬起下巴,掌心微微颤栗,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的诺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劭松开江停的下巴,转身绕道江停身后,似毒蛇的呢喃。“你就不怕,他不相信你吗”
“还是说,你想再看看那些可怜的军士们,生不如死的样子?”
江停用力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时无数血腥场景,如纷纷扬扬的海底沙,将人轰然没顶——
“你看,你并没有取到多少那位不怎么样的,皇帝的信任吧。”闻劭牵起江停掌心已经被指甲扣破出血的手,向远方一指。而远方,只有荒烟与混着沙土的萧瑟风声,半点人影都不曾出现,只有几颗淌着几近干涸的鲜血的尸体。
“连动静都没有呢,你说,他们是忘了你,还是把你真正当成叛徒了呢”
“你看,这场赌约,我从一开始就赢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呢”
“我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江停。”
严峫把那张镌秀字迹写着“策反”的纸条往桌上一摔,转头抓耳挠腮起来。
“所以你就因为没有明示给他信任然后就把老婆丢了是吧。”吴雩面沉如水,假装严肃。
“大概就是这样,这种事也只有严峫做的出来”步重华附和。
严峫也不在意黄不黄帝的称号了,“所以现在怎么办嘛!”
吴雩和步重华齐齐抬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看渣男的眼神。
“呵,男人”吴雩摇头。
“自己搞丢老婆自己捞回来呗,你越晚去救他,他就越是绝望,姓闻的那玩意还不知道会对我国国母做出什么事来。你别忘了上次那谋士的断臂。”步重华严肃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整顿好军队,乘敌不备……”,
“夺回我国国母!呸,国师!”吴雩接道。
“既然你已经选择相信他,我们就必须争取利用好江停为我们争取的局势。他既然目前投敌营就必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按常理讲,他应该已经与敌方达成了某种……肯定无法对等的协议,不然敌方亦不可能如此退兵。我相信江停的聪敏程度,他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而我们现在势必攻破敌军以让他们永无翻身做主的打击。这才是江停愿意看到的。”步重华拍了拍严峫的肩,听完了严峫作老婆的故事也给了相应劝告,便招呼吴雩一起出去,让严峫静一静。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步重华别过侧脸“你一声令下,我们便势如破竹。”
吱呀一声,木门被关了个紧,昏黄烛光打在严峫锋利的脸上,满眼狠戾。
从严峫见到江停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心动。如水墨画一样的人,连笑起来都让春光醉了酒。眉眼如墨,永远都不动声色的清冷面孔。有时禁不住逗过了头,薄薄的皮肤下耳尖会染上薄色,严峫的心小鹿乱撞,看江停都只变成了“诱色可餐”四个大字。
他实在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策划,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能文能武,他助严峫取得皇位,铲除了与之作对的显赫权贵,手段之狠辣让人根本无从察觉!直到大军压境,而敌方将领点名要江停的那刻!严峫看着江停微微发抖的嘴唇,大臣们的非议,以及江停顿步随着敌军跨出大殿的刹那——
“不要!——”陡然惊醒!
江停瞳孔紧缩,骨节分明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床褥。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脑海里士兵的撕心裂肺半晌都未挥去,冷汗浸湿了后背。——是闻劭,闻劭进来了,带着作呕的血腥味与危险的气息。
江停用尽了这辈子的镇定,大脑飞速运转:又打仗了吗?谁赢了?为什么他满身的血?
还没等江停蠕动着没有血色的嘴唇说话,闻劭用牙齿咬下沾满鲜血的手套,道:“要不和我去看看?”
“看什么?”这话一出口江停便注意到了宿处外迥然不同的混乱呼喊。
“前线,看看那位严姓皇帝是怎么死的。”闻劭温情款款,从嘴里说出的话却冷酷的没有温度。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输了,那就永远留下来,我会踏遍你们的河山,他们都是我的阶下囚,只有你,是我平起平坐的兄弟。”
“永远。”
“夜袭。”严峫伸出手,像江停曾经的动作,一模一样的旗帜,狠狠折断。
狼鸣响彻云霄直逼苍穹,第一簇火苗乍然明灭,北离军营无声无息倒下了两个士兵。严峫亲自出征,顺利地抹了守夜的脖子。直到第三个帐篷根本没人!严峫暗叫不好,手对着身后士兵一挥,刚退出帐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抚掌轻笑的闻劭,而旁边,是完好无损,面色苍白的江停。
“其实,皇帝,没什么能耐不是吗?”
严峫手早已搭在剑柄上,一双眼被怒意染了通红。
“啧啧啧,自己国家不仅守不住,还要用美人来填。”闻劭走近江停,一把搂住江停细瘦的腰肢,江停被猛的搂近,踉跄两步,皱起了眉。
“也难怪,就论江停这张脸,我也会心动,何况是他那不羁的灵魂……每一寸肌肤……只可惜,你不信他。”
严峫脸上露出难得的慌乱,他看向江停,心里呐喊:不,不是的,我信你,江停,我信你。他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不,不是的。”
可江停仍旧面无表情看着地面,仿佛灵魂置之度外,心灰意冷的空壳。
“你看,江停站在了我这边,而你们,注定会输。”
弓箭手已经拉开了箭——
“再见了,严姓皇帝,以后你的疆土,便要改姓闻了。”
“是吗?”严峫面色不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闻劭在千钧一发之际明锐的察觉不对,一把拉过离他最近的江停,挡在自己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流矢放出划过黑夜,闻劭的军队里有一半被掉了包!
远山的第一簇橙红色火苗亮起,薪火绵延,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火光接天,点燃了浩浩苍穹,也燃着每一个将士保家卫国的决心。
敌方溃不成军,不一会便被杀了片甲不留,沙土中鲜血铺满道路蜿蜒成河,而那血河的尽头,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横在江停脆弱的脖颈。
对面是严峫,以及背后僵持而立,乌泱泱的大军。
“你策反了我一半的人,江停”江停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话里并不全是咬牙切齿,更是一种看到同类被逼走投无路的癫狂。
“这次成功了呢”
“既然如此,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刀锋渐渐要划进柔软脆弱的皮肤——
白道几乎透明的皮肤渗出了丝丝鲜血,显得格外刺眼。
“铮!”
羽箭促狭着风凌空穿过,刹那间划破闻劭的脸颊。横在脖颈上的手松懈的一霎,江停反用手肘往后狠狠一贯,下蹲,一直长腿直击闻劭下盘!
“谁要跟你一起死!”
“可你躲得过吗!”闻劭千钧一发拽住江停的臂膀,腿成弓字型打断江停的进攻,右手转着匕首猛然握紧,劈开稀薄空气直击江停!
“锵!”长剑横空斩断“谁说江停非得和你死,要死,你自己死!老子偏要和江停一块活!”
两人猛然发力,剑与锋利匕首在堪堪摩擦下迸发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眼看剑走偏锋匕首即将摆脱困境,严峫拉住江停猛然往后一仰,匕首绕过鼻尖,踉跄几步,还没等严峫站稳脚跟,第二波攻击迎面而来!
眼前是一闪而过的寒锋,严峫侧身,一脚又狠又快,可怕的惯性没能救回闻劭用力过头的猛扑,一脚便被踹出几米之远!
“严峫,小心!”
严峫骤然回眸,心道不好!可想躲已然来不及,暗箭刺入皮肤,刺骨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破风的声音从后背传来,严峫闷哼一声向后栽去,尘土飞扬。转眼间,一拳又呼啸而上,严峫猛一偏头!那重达钢铁般的拳头落在地上,已然形成了一个坑!严峫吐了口压抑在嗓子里的血,拔出箭头,一一接下闻劭不要命的拳法,两人如猛虎般扭打在一起!无人敢放箭,无人敢上前。
“箭给我!”
“国师你……”
江停已经到极限了,闯入敌营的奔波,闻劭带给他的无限噩梦,羸弱不堪的身体……眼前是一片漆黑,低血糖的层层猛攻,连脚底都无法站稳,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间连自己短促的倒气都听不见。只有强大的意志力在维系着最后一点清醒的理智,明白现在的处境,知道自己需要干嘛。
修长的手指搭上弓弩,在之前那次深入敌营前,严峫还笑称他这只手不该握箭,更适合于琴弦上飞舞。而从敌营回来后,身体每况愈下,噩梦连绵,竟是再提不起弓箭。
“我太懦弱了。”他想。
“我谁也救不了”
在大殿上被闻劭提名要见的那刻,江停从未想过患上如此严重的应激。
连剑都再是无法拿起,看不得将士们的艰苦训练,听不得将士们受伤后的低泣呻吟。
他本来也是与将士们情同手足,并肩作战的战士。
却也是他亲眼看着一个个的兄弟们被摧毁,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的策反失误,毁掉了整个曾经笑面盈盈,那些意气风发青年的一生!
他们会恨我的吧……
又或许是与江停心灵相通,像人在极度绝望里产生的幻觉,风中传来影影绰绰的声响,严峫心神一散。
下一秒僵持被打破!他天旋地转颅脑猛撞,被闻劭乘隙砸在了沙地上!
闻劭靠近眼前这张令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可恶的脸,鲜血从他的鼻翼汩汩流淌,每个字都包含着浓烈不加掩饰的恶意
“严峫,你只是个废物,什么都保护不好。5年前的疆土,今天的……”
还没等他说完,先写怒吼着挥了一拳上去。打偏了闻劭那张欠揍的脸。严峫暴力凶悍的脸因为使力过度而扭曲。
”老子放你妈的屁!”
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拳缝挤压血肉碎骨,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成泥,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
”我大王朝还能延续个百年千载!而你,你命本就该绝!”
疼痛已经从他的所有感官中退去,只有狂热的愤怒淹没头顶,将怒火灌注在全身上下每根血管里。他几乎是踉跄的爬过去,发狠的掐住了闻劭的脖子死死往地上那些崎岖尖锐的石头上贯!
嘭!
每一声砰响都伴随着血花飞溅!
“江停!”
黑暗中,江停闭上了眼,捏着箭柄的手心出汗,微微颤抖着,包括整个身体,都在并不寒冷的天里发着抖。
“你还是无法拿兵器。松箭吧,还是说你不敢随便射出去”闻劭在黑暗中喘息着笑起来
“杀死我还是杀死姓严的,你敢不敢赌一把试试?”
“tmd,江停,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严峫毕竟不是专门练武,打起架来有些应接不暇,有些渐渐落于下风。
夜晚的风好冷啊,丝丝缕缕从衣服的空隙透过,冷进了骨子里。
——我不敢吗?江停想
记忆里,搭在弦上的手指松了……
箭出弦的那一下的震动穿过虚空,穿过血脉。勾动了了意识深处某个愈发清晰的片段
仿佛回到了那个少年时意气风发练剑的那个冬夜。
熟练的握弓提起箭根,并不夸张却有力的肌肉线条把长弓拉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对面靶心有灯光照耀,江停眼神微凝,勾着尾羽的手一松——箭头牢牢钉在靶心,甚至往里更深几分。
而对面的靶心赫然已钉入十余只矢。
“射的好!”有人鼓着掌。
江停回过头,深夜的靶场空空荡荡,一个干瘦的老人背手而立。
“但是还差口气。”
江停微微往后一哂,也不反驳。
“不服气?”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战术射箭首先是用心,其次是用脑,最后才是用眼。风速,距离,角度,心跳,呼吸,这些因素在射出的每一支近乎完美的箭时都必须做到和谐统一,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瞄准目标时太过用眼,可用哪个目标会像静态版一样定着不动任你打?”
老人摇着头缓慢退出了记忆中逐渐淡去的场景。
“承认吧,江停。”闻劭遗憾的道,满头满脸和半边胸膛都已经被鲜血淋的透湿,但他眼底仍然闪烁着不可错认的怜悯和恶意。“你不敢”
就在这时,严峫挥掌正横打在紧钳着自己咽喉的手臂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闻劭双手反拧!闻劭没想到严峫强弓末弩之际爆发出如此彪悍的力量!血液在全身凝固,手肘发出清脆的响声,以一个可怕的角度翻折扭曲,被严峫一脚踹的飞退!
“江停,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劭面色狠厉,不顾一切朝严峫奔去!
风速,距离,声音,心跳,呼吸……
江停虚弱的喘息一凝,还是这最刺骨的凉风,却将世界上每一丝最细微的动静都送进了他的耳膜——严峫的心跳,闻劭的喘息,衣料与风细微摩擦的震动——
你已经策反成功了……
你救了更多将士们的命……
你守住了我们热爱的山河故人,青桥石板……
你已经做的很好啦,我们并不怪你……
冥冥中,他好像听见了已故的,那些洋溢着青春年少,却也一腔孤勇保卫家国的少年话语。
那些少年的灵魂在一瞬间升华,无数英魂在虚空中伸出手,与他共同拉开了弓上之弦——
利箭一闪而过,贯穿了闻劭的咽喉,扬起一壶飞天血溅。
只留下了严峫粗重的喘息声。
剑拔弩张在此刻静止,短短须臾之间,却像是一出漫长的悲剧轰然落幕。
闻劭双膝跪地,身体摇晃数十下轰然倒地,双目圆睁,似是不相信这可悲的配角竟是自己。
身后士兵一拥而上。
“皇上!皇上!”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何还如此喧嚷……江停默默地想........
意识随着黑夜天旋地转,飞鸟划过天际,天地都变得渺远……
“江停!”一声熟悉的,破音的,撕心裂肺般的呼唤。
好痛啊……
江停掉入了意识的深渊,那里没有光,崎岖的山路,遍布的荆棘让他走的磕磕绊绊,脚腕处殷红的划痕,黑夜如幕布落下的压迫。
前方是无数英烈的尸骨,隔着一条黑不见底的山涧,如分隔两岸的无间地狱正狞笑着。
对面的尸骨突然自行动了起来,拼凑成一具具人形。这并不可怕,反而如久别重逢却阴阳两隔的刺骨铭心。
“你们别走,好吗,等等我”江停竭力伸长着手却捞不到一丝虚影,泪水无声二下,喉咙哽咽得生疼。
“可是,已经有人在等你了呀。”
“回去吧江停,你已经替我们报仇了.........”
“还圆了我们好久好久都无法放下的心事——”
是了,北离被铲除,从此山河清平,四海皆安。
“江停!”江停回头,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向他飞奔而来,而那抹身影经过的地方,早已不是荒芜荆棘,而是满眼春光,花团锦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从那个曾经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年轻帝王来到了他身后,成了他身后最坚实的一面盾。
那是严峫。
他从来没有不信任江停,他也曾替江停挡下无数朝廷上的流言蜚语与紧步相逼,也曾默默守在因病昏睡的江停身边替他掖好被子。
他向江停伸出一只坚韧有力的手——
江停仰头抬忘,对上正正坚毅的一双眼。伸出那早已青紫交错的手,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搭了上去。
那只手拉住江停,把江停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无数热烈的,悲哀的,恸哭的,又或是欢喜的情感在一瞬间升华,在空中散落为绚烂的烟花,遂即落入尘埃,为往事立了块无字碑。
“江停!”
所有悲怆的过往随着时间间隙从耳边呼啸而过,掉入了吞没了无边黑暗,最耀眼的白光里。
回到现实。
垂在病床的手指微动,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聚焦,蝴蝶般的睫毛扇动,挂着两颗晶莹泪珠
“严峫……”
“我在,我一直都在。”
历史上从未有过真正的和平,而这并不妨碍一颗颗热忱爱国的心,前仆后继无所畏惧地去守护这片我们生活中的,所热爱的疆土。
青山依旧在,故人已归。
边疆再无被入侵之苦恨,自此,百姓和乐,风水轮流,孩童的欢笑与商市的吆喝不被尘世里那些“污泥”所约束,更是平添了无数烟火气息。
“媳妇!”
“别这么叫”江停恼道
“你耳尖红了欸”严峫装着无辜,抬手指向江停泛红的耳垂,凑近——
piaji~
一个力道并不重的巴掌推开了严峫那张骚气与帅气并存的脸。
江停头也不回,抬脚就往热闹的集市走去。
“媳妇你等等我,亲一个就亲一个!你都三天没有和我贴贴啦!”
山河依然干净,高登阁楼,火树银花,又是放灯时节。两个少年相互依偎却并不放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心愿已经实现。而剩下需要做的,仅此共度余生……
——ending——
严峫失宠记!三天不给贴贴请自行脑补!纯爱战士应声倒地这篇我连个kiss kiss都没写出来(哭T﹏T)寒心呐寒心
我什么时候可以变的稍稍瑟一点再说吧
实在下不下去手(呜呜呜X﹏X)
啊啊啊谁懂当时码字一直拖拖了快半年,然后一口气写完都觉得人都死了,但爽……
最喜欢这一对啦我的垂直入坑作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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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严峫&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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