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清和你已经冷战一周了,这一周时间里你也不好受,以为冷处理就可以过去的事愈演愈烈让你避无可避。你走在学校的任何地方都被指指点点,甚至老师们也开始怀疑你真的因为恋爱而精力不足,但是因为你的成绩不降反升,让老师们没有话说。
这下你在学校真的没有朋友了。从刘蔚清跟你冷战之后,你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没办法只能更埋头苦学,每天只睡两个小时。
让你唯一欣慰的是你的成绩。你的年级排名上去了十名,从年级十九涨到了年级第九,老师和你妈妈都纷纷对你表示满意,你似乎也因为老师家长的开心而欣喜。
周还青的成绩还是那样,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像个模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学校里像个男神。他偶尔来找你但都被你躲过去,看似神的垂青其实紧接而来的是天罚。因为,百日誓师大会来了。
学校也允许家长一起来百日誓师,你和你妈妈说起的时候你妈妈兴致勃勃地说要去看看,顺便跟年级第一的家长取取经。你低头继续吃饭,筷子在碗里捣了又捣,嘴里的饭菜嚼了又嚼,不知怎么喉咙又干又痛,难以下咽。
妈妈又在织各种毛衣毛裤,要么就是围巾和手套。织针交换着一行又一行,紧实细密的针脚密不透风,似乎加上了妈妈密密缝的爱意就变成了世界上最不透风不沾雨的战袍,有了这战袍无论飞得多远最后都会回到妈妈身边。
百日誓师其实无趣至极。对于学生来说这场大会只是虚假的官僚主义,感动得只有校领导、老师和家长,这场大会校领导在台上激情演讲,家长在后面被鼓动得热泪盈眶,老师只心系学习好的那几个。实际情况是不如刷一天题,当然,也有学生觉得只要不学习干嘛都行。
你当然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你困得要死,整场大会你都迷迷糊糊的。散场时,你妈妈过来把包递给你让你帮忙拿一下,她去趟厕所。你迷迷糊糊地答应,接过妈妈手里的黑色包站在原地等她。
你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困,你把这困意归咎于你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睡过了,而且...谁能在开会的时候不困呢。你打了个大哈欠,抬起手揉了揉因为打哈欠而有了泪意的眼。
“啪。”
这巴掌猝不及防打在你脸上,十成十的力气打得你踉跄了两步才站稳。身边所有人和你一样始料未及,隔了好几秒才出面劝阻。
“哎呦你怎么打人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是啊是啊这怎么来的这么大劲呢,孩子脸都直接红了”“哎呦,孩子你没事吧,都给人家打蒙了”...
家长们七嘴八舌劝的劝问的问,你看着妈妈的脸,脑子像是被卡住的机械表,秒针拼了命的挣扎但就是不能继续走下去一分一毫。
“你说!我有没有教育你去跟人上床!你才十几岁就长成个贱///货,人家看见你还以为是我这个妈这么教你的呢?怪不得你这段时间这么努力学习,我以为是因为你终于明白爸妈养你不容易,结果是放学跟别人滚到一起!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爸吗?!”
你妈妈声泪俱下,这一番话在人群中间引起哗然,所有人都闭上嘴沉默不语,似乎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一个长相、身材、家庭背景都完全普通的女孩内里其实是一个淫///娃///荡///妇,哇哦,这是一件多么劲爆的事情,没人会想着反驳或怀疑。
还是来了。
你心里这样想着,心里的声音冲着自己狂吠,你说啊!你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啊!你反驳啊!你这个孬种!你就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废物!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你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贱///货...
你妈妈被众人拉扯着,她几乎用尽全力挣扎想要来打你。一边是被十几个人全力拉扯住还在挣扎怒不可遏的你妈妈,几步之外的另一边就是单独站在一边的你。剩下的所有人都在旁观,又可能是被这件事吓到了。
然后,你听见自己说,我愿意做检查证明。
你的声音很小,大家都没有反应,好像都没有听到,所有人都在撕扯,或者看戏。
这时校领导们和班主任才姗姗来迟,为了不再扩大影响决定把你和你妈妈先带到校长办公室再说。至于学生们先回班,该上什么课上什么课,不然就先来节自习。
“汪跃然,别这么做...”刘蔚清从不知从哪儿走到你身边,低着头对你说了这么一句。她抬头看了你一眼,伸手攥住你的胳膊继续道:“别陷入自证陷阱。”你摇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此刻你从未如此坚定,要把这件事连根拔起。你突然认识到清者自清只是骗骗少年人的小把戏,对于绝大多数事情就是要下场后拳拳到肉地争取。你跟上去,一起去了校长室。
你妈妈一到了校长室就被安抚着坐下来,但是显然坐在校长室的红橡木长椅上立马开始搭台唱戏,她开始哭自己的不易,就像千百次她说的那样。她没廉耻地从生你开始说起,屋里除了她每个人都眉头紧皱,显然是没人想听这段,而校领导几人想要安抚、处理这件事的意图直接被按下去。
你的眼睛通红,攥着衣服的手用力到发白。你明白,争论对于你妈妈来说是完全没有用的,她永远带着答案来问问题,得到的答案都只是她来验证自己无比正确的途径。你最后松开手说:“我愿意做个检查来证明我的清白。我没有谈恋爱,没有乱搞,我一直都在好好学习。”
你觉得难以呼吸,身上穿着的最外面是校服,然后是棉服,再是毛衣。你觉得这毛衣怎么就这么紧这么紧,紧得你呼吸困难,甚至想张开嘴直接喘气。看着你母亲瞪你的目光,呼吸似乎更加困难。
“叩叩叩。”
“进来。”校长的声音刚落,门被推开。校长问他是不是有事报告,班主任适时出声,是他叫周还青来的。
班主任起身走到你妈妈身边坐下,“是这样,汪跃然妈妈。其实我也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他们俩在谈恋爱。您可能知道最近汪跃然成绩往上提了十名,这是非常让咱们高兴的事,就我对汪跃然的了解,她不像是谈恋爱了。所以我今天把另一个人叫来咱们问问,不就真相大白了吗?”班主任的手拍了拍你妈妈的手,安抚意味尤其明显:“周还青,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还青说:“我们没有谈恋爱。”
班主任皱了皱眉,继续问下去:“然后呢?学校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怎么回事儿?”
“赵谦问我和汪跃然是不是在一起了,是我说我想先考北京大学。”他停顿了好一会,才又开口对你说对不起。
这件事处理完,班主任让你和周还青回班。和妈妈出来,你轻轻的关上了校长室的门。你妈妈转身就要走,你上前两步拽住她的胳膊,你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她的衣服:“妈,我不是每天都有按时回家吗?这难道不是你严格把关的吗?你不应该最清楚的吗?为什么别人造谣两句你就相信呢?我不是你的孩子吗?是不是你满脑子里只有男盗女娼?”
你妈妈用力挣扎了两下没甩开,瞪着你恶狠狠地说:“五分钟能干的事多了。”说完她抬头瞪了一眼站在你身后的周还青,然后视线又回到你身上:“既然你不愿意回去上课,那就跟我去医院做检查。”
你妈妈又转身进了校长室,开门打断了正在痛批班主任的教导主任,跟班主任请了假去做检查。班主任好像是愣了一下,局促地笑了一下:“汪跃然妈妈,这件事不是已经说开了吗?做检查就没必要了吧。”
你隔着门看着你妈妈,她听到这话发出讽刺的哼声:“孩子不听话,托付给老师也管不好,我这个做家长的就得自己管啊,你说呢老师?”
教导主任适时把话接过来:“汪跃然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家长们把孩子送到咱们学校就是信任咱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我们哪能辜负学生家长的期待呀,我们刘老师之前还评上全国十佳了呢...”
你还是被带去了医院,医生给出的答案是□□还是完整的,当时你妈妈听了这个说法完全没有反应,又或者说是“哦,知道了”的反应。而躺在检查床上你的眼泪流了又流,止不住地颤抖。很多年以后你才知道这场检查只是你妈妈所谓的管孩子策略,和把你扒光了扔到楼道里罚站目的相同,它们都有着同一个核心目的叫服从。原来在你妈妈心里荡///妇羞辱只是管理你的手段和你出言不逊的报复,和性无关。
人最注重血缘,认为血缘是今生今世可以穿血破骨的存在,甚至每每会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是被打断的是谁的骨头?自然不是说这话的人。若是谁被亲人打断了腿,他咬碎了牙也绝说不出这种话,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就是这句话的直接得益者,要么就是隔岸观火的好事者,但绝不可能是受害者。他们不仅仅是要受害者闭上试图求救的嘴,还要求他们和着血泪一起吞下去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这件事之后你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你的床上枕头上,身上桌椅上,镜旁梳子上,地上。似乎你的头发无处不在,随便一抓就会留在手上一绺。你的头发本来是很漂亮的:乌黑又浓密,多得你一只手几乎攥不过来。
你妈妈也终于消停了,又做回了好好妈妈:每天做营养的饭菜,切维生素满满的果切拼盘,她又开头织起了毛衣。
楼下的小孩早已经过了咿呀学语的阶段,甚至《鹅鹅鹅》和《静夜思》都会背了,现在在学第三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稚童一遍一遍的念,一遍一遍的背,像千百年间的所有稚童所做的那样。须爱母,须敬母,没有第三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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