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静白在学生簇拥下赶到操练场时,闫天明已彻底清醒了。
左边是韦成舟,右边被任家两兄弟撑住,他两手把人群一推,揉捏太阳穴。
闫天明:“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要扛小结巴一起跨越禁忌线的。怎么不仅没过去,还倒退了。
任子扬吞吞吐吐,“这······闫少,你现在有不舒服的地方了吗?”
事发突然,他们都只目睹闫少扛着梁班长狂奔,活像山匪抢新娘,采花贼掳小姐。接着毫无征兆趴倒摔了个狗吃屎,在地上说胡话,叽叽咕咕。
梁班长平稳落地,姿势不要太优雅,拖着他这条死鱼退回白线,嫌弃一丢。
然后‘死鱼’就昏迷到现在。
闫天明轻揉后背,猛然一颤。
倒不是因为忆起经过,而是人群中与同顾静白交谈的梁班长转身,一道视线掠过,像凛冽寒流将他一镇。
有点怕,想听话。
为掩饰这点,闫天明看天望地,不自在揉捏后颈。
此时充分了解来龙去脉,顾静白拍掌高声道。
“情况我已知道,现在大家先回教室,班长留下跟我一起去找贺宇同学。”
“老师,就你和班长去人不太够吧?而且贺宇现在神志不清,分辨不了敌我,卢武都被他打断手了哦。”
有点怕归怕,闫天明仍高举右手发表意见。满脸写着‘带上我’。
他如此积极,一看就有鬼。顾静白本想拒绝,却不料身边的金逸沅开口。
“让前副班长一起去吧,老师,贺宇同学和他们几个感情不错,彼此间比较了解。”
顾静白老师没有多虑,当即准了,“好,那按班长说的。和贺宇熟悉,找人也有效率。”
因平时表现良好,任子杰接任代理班长之位,他带领同班同学赶在上课前回B楼。而他们这一散,那些好事看戏别有用心之徒也只能离开。
毕竟现在校规宽松,逃课迟到仍要遭重罚。
剩下三人遥望女生教学楼,迟迟没有动静。
“老师,你不过去吗?”闫天明催促道。
顾静白沉默踱步,走了两来回后像下定决心,招呼他们行动。前进刻意放慢速度,她走在中间,以便被俩学生掩护,轻声说话。
“我现在有两件事现在要说。”
“一是刚才会议上决定了合唱团名单。闫天明,你就在里面。而那十五个女生全都在。”
闫天明挑眉,吹响口哨以表惊讶玩味。
觉得这行为实在吊儿郎当,轻浮无语,顾静白不禁厌弃翻白眼,继续道。
“二是我最初其实是来应聘女学生班导的,可不知为何,被直接拒绝了。后来才改换申请,调到你们这里。”
女学生搭配女教师,本是在合理不过的。因为校内职工女性占极少数,全是四五十岁的聋哑妇女,难以顺畅沟通。
说话间,三人小队已到平房大门,由顾静白轻轻叩门。
门后许久没有反应,她加重力道,再敲三下。
木板嘎吱声悠长,有些瘆人,透过半遮半掩的门,能看到一张异常瘦削苍白的脸。不知是否因此,这女孩完全不像正常的十六七岁花季少女,反而有点显老。
“打扰了,我是B楼老师顾静白,这是我的职工证。我们有一位同学跑到你们这里,可能要找一下。请问你们的老师或班长在吗。”
出乎他们意料,女孩压根没搭理她的礼貌问话,用力一摁关上门。
无言相视,各怀心思,闫天明惦记着贺宇,不悠哉浪费时间,张望四周。他原先已确定一个方向,而这边被高墙包围隔绝,贺宇必然走不远。
看出他意图,顾静白摆手示意放行。
可想起什么她又叫住人,并向金逸沅打趣道。
“班长,你也跟着他去,看牢我们班这位连写两篇检讨的‘问题学生’,别让他影响老师我的绩效。”
尽管这是调侃,金逸沅恪却尽职守,拿出百分之两百工作态度。他走在闫天明斜后方半步,幽幽目光莫名令闫天明脊背发凉。
小树林常年无人打理,那些杂草茂盛没过膝盖,笔挺坚硬,茎杆带刺。闫天明边仔细搜寻,边特地踩压野草,踏出一片平坦好走的道。
默默将他这行为看在眼中,金逸沅忽然听对方问。
“刚刚,你有没有、咳,被我摔伤,我指的是有没有又想喷血呕吐了。”
金逸沅:“托你的福,不仅不想吐,还不治而愈了。”
专心开路的闫天明脚步猛刹,扭头表情浮夸。
“你、你在跟我开玩笑?!”
语气难以置信,他仿佛目睹万年难遇之奇迹。
虽然这不像顾静白所说的,随时随地笑脸相待。但开玩笑也多少跟‘笑’有瓜葛啊。
金逸沅已对这种幼稚反应无话可说,挤开人径自向前走。依照林间残留的痕迹,贺宇应该就在附近了。
他踩碎落叶干草,十一点钟方向立马传来物体抖动后的窸窣。
眼见灌木丛中出现道轨迹,金逸沅与闫天明二人双双动身,一前一后成功将贺宇包抄。
起初贺宇是畏缩惊恐的,缩在树丛间,浑身是被刮破的小伤。可看清自家老大的脸,他木楞着忽然激动。
“闫少!”他踉跄栽倒,连滚带爬到对方脚边,被搀扶着站起。
察觉他的变化,闫天明又惊又疑。
“贺宇?你认出我是谁了?”
贺宇疯狂点头,紧紧抓住闫天明手臂,像是生怕他会没掉。
“闫少。门卡,我知道门卡在哪了!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们的,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贺宇深深吸气,“先不管这些。我在禁闭室呆的那几天,那姓宫的家伙几乎天天都来,疤面揍我,他就来装好人给我水喝。”
典型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给鞭子后给糖,用来折磨击溃年轻学生的心理防线。
只不过情况在贺宇身上又与单纯的心理折磨不同。
想必那几天,宫润伯没少在贺宇这花功夫,试图套取对自己镇压掌控全校的消息,也想让对方永远‘闭嘴’。
如今贺宇失去利用价值被提前放出来,不再受对方能力影响,所幸恢复点神智。
“那时候,他们以为我昏过去了。但我还有意识,也偷偷看到,那姓宫的身上带着门卡。不止如此,全校所有用钥匙门卡的地方,他那都有、全都有。”
激动与心慌致使他语无伦次,他也终于将最惊人的秘密道出。
“教学楼食堂,还有宿舍职工楼,底下全是互通的,但也要用一样的门卡进出关卡。这岛下是溶洞,三分之二被修成地道。我还听他们在谈地|雷、炸|药什么的。”
知道入口在哪,路线又怎么走的,只有宫润伯一人。
闫天明搭住贺宇肩膀,成功让对方逐渐冷静。但他目光凝重,缓缓道出最不妙的猜测。
“如果,他想把我们······我们这些‘罪证’销毁,他完全能轻易全身而退。”
不幸的是与他们相比宫润伯占有绝对优势。
幸运的是他暂时没有动这个念头。
闫天明撇嘴一叹。
“我原来还以为,门卡是被单独存放的。没想到被那畜生随身携带。这就很难拿到了。”
而且门卡不像钥匙,有合适道具就能自己印模防制。芯片和感应磁条他们做不出来。
若要说偷取,他们平时几乎没有靠近宫润伯的机会。
和闫天明想到同处,贺宇愁容满面,隐隐有崩溃哭丧的征兆。
一道声音却及时掐灭他的绝望迷惘。
“你说的门卡,长什么样。”
贺宇这才转头,发现还有个金逸沅在。
闫天明已不悦皱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方没理睬他,反而一直看着贺宇,等人回应。
大脑才恢复清醒,贺宇仍对周遭的一切敏感警惕。在禁闭室的十几天,他仿佛是到地狱走一遭被恶鬼邪魔纠缠,自此难再交付信任。
但这眼生的同学向他流露出宽慰微笑,很短暂但不刻意,与那平静语调一样,莫名令他安心。
“你告诉我,我或许能想办法向校长‘借来’。”
“是浅黄色的,大概这么长这么宽。虽然说是卡,但比一般门卡要厚,都有三四公分了······”
他极力描述门卡相关细节,包括宫润伯将它放在哪个上衣衣兜。沉默听完,金逸沅点头没再多问,示意着打道回府。
顾静白说只给他们十五分钟,这估计也是校内教官得知消息赶来干预的时长。再晚一点,难免又要被查。
而在闫天明授意下,贺宇继续伪装着精神失常,像个呆子被领回教室。被他误伤的卢武经顾静白这位‘临时校医’处理,已纱布缠绕吊起手臂,又生龙活虎和同伴打成一片。
金逸沅望着年轻人们的热闹会场出神,浑然不知闫天明已在他边上摆手扬纸条,测试他注意力。
手快舞到眼前,金逸沅才嫌弃一拍。
“有事?”
闫天明笑嘻嘻坐好,亮出纸条,“有事,有大事。”
只见稿纸上字迹龙飞凤舞,混杂着外语圆体字形,字里行间透出黏糊已向人告知它出自谁手。
【晚上我们在湿漉漉澡堂里碰面哦。如果不想你们在小教室里的激烈秘密被泄露的话】
末尾附赠心心相连的作画。
瞅着这拗口语句,金逸沅几次捏笔想为其纠正。
闫天明倒是无所谓,悠悠然道。
“我们在教室哪里激烈了?完全没我们刚才在操场刺激。对吧?”话锋一转,他突然又凑近问,“话说你到底对我做了啥,我想不起来。难道是我摔晕了?”
对自己身手了解,闫天明敢保证,别说肩上扛人跑,就是让人倒挂在他身前,他都能百米冲刺。摔倒简直不符合他从小到大,从内到外的卓越形象。
闫天明屁股往边上挪,说不清是真高兴还是假装。
他撑着脑袋,浅笑惑人,嗓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就告诉我,我堂堂龙庆市闫少的死穴在哪,让我‘死’得明白些呗,班长。要知道,连我爸妈都拿我没辙,治不了我的。”
这语气暗含自豪和一点不满,像极了小孩子叉腰强调‘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怎么就敢打了’。
金逸沅正思索晚上如何应对乔约翰这棘手麻烦,身边又紧紧挨来另一个‘大麻烦’。但对于闫天明,他已经掌握正确的整治技巧。
眯眼微抬起手,他当着闫天明的面,做出掐肉旋转的动作。用劲之大,自己指节咔咔作响。
砰咚一声桌椅碰撞,教室里所有人被吸引注意,转头望向声源,无一不是目瞪口呆,表**彩纷呈。
闫天明像只壁虎踩在桌上,后背紧贴墙壁,注视‘罪魁祸首’惊惶犹如面对天敌,咝咝倒吸凉气。
只因他浮出水面的记忆,那些他对人傻笑说胡话的一幕幕,变成数架加特林机枪,把他打成了筛子。
他指着对方,半天磕巴。
闫天明:“你、你这——”
打量这小孩被自己碾压,金逸沅忽然说不出地畅快。两手交叠抵住下巴,他一脸正色开口。
金逸沅:“闫少最近写检讨辛苦了,要我抓鱼鱼给你吃吗?”
闫天明嘴角抽动。
金逸沅:“抓,鱼,鱼。”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到。
以往是受万众瞩目,无论何时都昂首挺胸风光满面。今日闫天明选择灰溜溜坐下,以手掩面,默默消化自己居然也有像贺宇突然降智,变成傻子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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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蒙娜丽莎的假笑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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