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回懒得再往返折腾，就着高铁站附近找了个酒店入住。别说这城市虽然大，繁华程度远比不上他从小到大的三线城市。而且这里物价与它的外表成反比，一个普通小酒店一晚上就要一百三。
处理好入住信息，宁回拖着行李一进酒店就瘫在床上打算补个小觉，这几天除了考试压力，还有其他一些琐事扰得他不得安眠。尤其是离北京越近，心就莫名越慌。
宁回躺在床上，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手机屏幕偶尔亮起，里面全是一些父母的问候，除此之外几乎很少人找他，那个烦人精师哥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到宁回回的‘没有’两字上，有时候他觉得这种空洞感仿佛会吃人。
于是他把手机倒扣，既然没什么消息过来，他也干脆就不看了。把被子往脸上一盖，便开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宁回醒来到处摸索着手机，双手划水似的来回半天，起床一看发现他的宝贝掉到了地板，昨天的剜心之痛犹在，今日更添一笔。
收拾好已经快到八点，虽然王立业没跟他约个具体时间，但是宁回想着早去早完事，一大早便打了个车又回去学校。
独属于沈潮聊天框里依旧没有发来消息，宁回想了一会，毕竟以后就是同门师兄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都得熟悉，于是他犹豫好一会终于在键盘上扣下一串字：“沈潮师哥，我被王立业挑了。”
那边就像正在等着他的消息一般，还是说正在玩手机，立刻就传来回讯：“真的假的？那也太巧了吧哈哈！”
“我说你早能成，没准想竟然还是我嫡师弟！”
“嗯。”宁回首先回了个嗯，他看向车窗外，今天是周末，所以这段路格外拥挤。绿化带里的法国梧桐已经长的很高，正抽出绿油油的新叶。两边建筑鳞次栉比，饱含中国特色的横幅招牌连绵不绝，让他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司机皱着眉头按了好几声喇叭，“今天周末，车快堵死了。”
宁回没出声回话，他安静地望着前面一排排看不见尽头的车，在聊天框上继续打下，“老师叫我去面谈，顺便看看实验室。现在我打车到路上了。”
宁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最后那句话，他感觉自己这话给人一种想要被人来接的错觉。于是他用拇指按住那句话好几秒打算撤回，没想到对面先发来消息。
果不其然，沈潮：“快到了跟我说一声，师哥接你看看咱实验室。”
宁回这才没撤回。
刚刚提话茬的司机见宁回许久未主动开口，也是索性不在藏着掖着他那点小心思了，“要不我换条路开吧，可能远一点贵几块，但是人少，全看您着不着急。”
宁回虽然穷，但是事情也分轻重缓急。昨天在面试准备室里也听过几句关于他未来导王立业的吐槽，都说他管的严脾气也不那么好。多一迟到的事不如少一事，为了不接到业儿甩来的脸色，他边回消息边应道：“看您方便吧，我随便，都行。”
宁回打开地图，上面显示到学校还剩七公里左右，他估计了一下大概十几分钟能到，于是他回复道：好的，我应该二十分钟后到。”
但是令宁回没想到的是，今天堵车堵得人头皮发麻，这边车辆没有限号，一到周末就成片成片地涌出四个车轱辘，从半空看密密麻麻的像群搬食的蚂蚁。
宁回到学校已经四十分钟之后了，他皱着眉头下车，这一趟该堵车还是堵了，因为绕路远了一段，花的钱也多了。
宁回看着订单计价，内心只有五个大字：还我血汗钱。
还没进校门，就看到那个大高个儿沈潮靠在门卫亭，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保安搭着闲话，他双眼在手机，保安大哥，前面路口三处轮回转，终于看到他那个白白净净的宁回小师弟走过来，低沉的脸色立马就喜笑颜开，他挥了挥手，“宁回师弟，这边！”
宁回一开始就看到他了，沈潮长得好看个子又高，在哪都挺惹眼。他走近保安室才讪讪开口：“路上堵车了。”
沈潮等了近半个小时，从宁回发消息就跑学校门口来杵着了，不过他一点也没不耐烦，只是拍了拍宁回的肩膀，“没事，我也刚到。”
保安还在接着那个话茬激情澎湃地演讲着，沈潮边嗯嗯哦哦地敷衍，边带着宁回往里走。
走出好一小段，沈潮才打断保安大哥的热情，“哥，我先带师弟忙去了！下次再聊。”
还有下次？宁回也是被这人的热情给震惊住，忍不住开口，“您真是体察民情。”
“哈哈。”沈潮一高兴便搂住宁回的肩向前走去，走到一辆小电动拍了拍后座，对宁回说，“师哥带你先去实验室参观参观。”
宁回望着这辆小电车，又凝视一番这个小后座，怎么看怎么怪。有一句话说的是猪八戒背媳妇，现在他改了这句话，坐这后座给他的感觉就是：猪八戒带媳妇。
他心里想，要不跟沈潮说他自己走吧。
但是还没实施这种想法，沈潮就像提小鸡仔似的给宁回提到了后座摁下，随后自己迅速上车，就这么开着小电动把人载上了。很明显，他的语言系统没跟得上他的行为，“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上来，业儿等着呢。”
宁回：......。
他断定此人上辈子要不是个人贩子出身，要不是个绑匪。
刚到实验大楼，王立业就打来电话问宁回到哪了，什么时候去办公室谈谈。
沈潮刚下车，把车大力一锁，表情很不悦。这业儿插的真不是时候，存心跟他作对似的。
宁回接完电话，感觉自己终于从这个人贩子大师哥手中解脱，他为自己不能同师哥一同去参观实验室表示非常遗憾：“师哥，我得先去办公室了。”
沈潮烦躁地揉着后脑勺，右手挥了挥，无奈道：“去吧去吧，别让业儿等久了。”
王立业学历牛，发过很多篇核心，之前在科研所干活，后面被大学给了大笔安家费挖进来的。这种大牛人物，往往都有点自己的性格小癖好。就比如王立业来说，他就喜欢被人捧着，哄着。他骂起人不带脏字，但是扎心，不过你只要顺着他，嗯嗯嗯，对对对，我下次努力老师。他就会非常爽快地选择放你一马。
而且，他很不喜欢等人，从来只有学生等他的份。每次得活动安排好了打电话去请他，他才会像走T台似的，打着聚光灯作为压轴人物慢悠悠走过来。如果有随身携带打光设备的条件的话，他肯定会让学生一人带一套随时给他打个光。
不过这种事暂时不能实现，因为他项目给的经费目前来说，不多，得紧着日子过。
宁回到了三楼办公室，敲了敲门。门不隔音，里面的人顺了一嗓子才喊道：“进来。”
宁回拉开门，道了声好，王立业又托着他那个心爱的保温杯了，他盯了宁回一眼便让他坐下。
“你是调剂过来的？”王立业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营养液，里面几颗大枸杞泡得肚子胀鼓鼓的。
宁回答道： “对。”他抬头望向这个首次见面的导师，具有非常明显的北方特点，身材高大强壮，大眼睛微凸，两边眉毛连在一起，据说是一种小心眼的特征。
不过此刻，小心眼的那人是宁回，他看着看着，内心便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他想说：把高铁票改签费结一下谢谢。
王立业穿着白衬衫套了条灰色直筒西装裤，一副成功派人士模样，看着挺有钱的。
但是他没说。
“之前报了哪个学校？”
宁回没有回答得很直白，“北京那边的。”
“哦。”王立业很聪明，一下就懂了。报得太高给摔下来了，他自认为不是个喜欢“扎心”的人，于是改口用另一种方式开始扎心，“我们实验室没有假期，早上八点半打卡，你做好心理准备，晚上也没固定点下班，你师哥师姐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去。”
宁回点点头，心思早就飘到别处，飘到那改签的二百块钱上面。
“好好学点英语，咱们实验室现在一个够资格出国的都没有！”王立业又喝了一口营养液，叹了口气，把保温杯放回到桌上。
宁回知道，他要开始吹了。提到出国，就不得不提他那亮瞎狗眼的美博学历。
“虽然我手里有把资源，但是你们一个个要是不争气，我也不好意思往外送。不会英语，送出去啥啥听不懂，丢人不说，人家还得退货！”王立业手臂撑在大腿上，双手交叉垫着下巴开始语重心长道，“你要是学好了，只要你想，写个推荐信去美国不成问题的。”
怎么还不提改签费？
“好，我知道了老师。”宁回乖乖点头答话，内心想的是：英语？去他娘的洋鬼子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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