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诀接到叶轩的消息,连忙赶到宫城外的一条深巷子。
此时,已近黄昏,这条街上人烟稀少,巷子的尽头,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躺在血泊里,手里握着一块太监的腰牌。
“公子,此人名也唤陆诀,是刚入宫不久的太监,宫里还没什么人认得他。”
“他是怎么死的?”
“出宫的时候,他冲撞了高尚书的马车,也许是知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被高尚书府的人一刀刺死。”
高尚书——
陆诀凝眸,总感觉凌大夫人跟高氏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人被杀了之后,高尚书有没有调查他的底细。”
“并没有,只是觉得死了一只蝼蚁罢了,只知道死了一个宫里的太监,至于太监姓谁名谁,都不清楚。”
陆诀垂眸,只觉得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他们把人命当作草芥。
“那与我同名之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都调查清楚了,此人是从宁州逃难过来的,他孤身一人,为了生计,被迫入宫当了太监,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便死在了巷子口。”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知晓他的身份和底细。”
“回公子,正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若我日后想入宫,不必走正规程序,直接用此人的身份即可。”
“公子,您是上官家唯一的血脉,难道公子您还真想成为阉奴。”
“当然不是。”
只是,今生若凌二姑娘入宫,他必须也要跟着进宫,若是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只能沦为真正的太监。
凌二姑娘于他有恩,而陆诀只想护住她,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公子,那往后你便用此人的身份,在长安城里扎根,也免得凌大夫人派人调查你的底细。”
“凌大夫人,她那边是有什么情况吗?”
“今日,凌二姑娘随你出府邸,凌大夫人的眼线都盯着呢,只是被我们的人甩开了而已。”
凌大夫人——
陆诀的一只手托着腮,总感觉她深不可测,而且,吏部尚书府与高氏之间频繁来往,其中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许,这一切还与当年上官家被人诬陷有关。
不管如何,他都会像剥竹笋似的,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一一扒开。
“如此正好,再等一等,我会让凌大夫人知道我的存在。”
“公子,您若想以此人的身份活下去,今日还得入宫,毕竟您现在是宫里的太监。”
陆诀:……
“以后,公子可得记住,您是从宁州逃难过来的,家里没有别人了,孤身一人。”
“知道了。”
陆诀扶额,今日本还想与凌二姑娘一起逛胭脂铺子,看样子是无福消遣了。
“公子,凌二姑娘那边——”
“若是他传递消息给我,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避开凌大夫人那边的眼线。”
“诺。”
交代清楚,陆诀便换上太监服,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挪步回宫了。
死去的陆诀是淑妃府邸的太监,今日,淑妃娘娘想吃西街口青吟巷的芙蓉糕点,却未料,陆诀回来时偶遇了高尚书的马车,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然后被刺杀了,芙蓉糕点也洒了一地。
陆诀刚回宫里,便被掌事太监教训:“不就让你去西街口采买芙蓉糕点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瞧,这天都黑了。”
“回朱总管,西街口的芙蓉糕点今日卖完了。”叶轩都调查清楚了,死去的陆诀在淑妃娘娘的府邸做事,淑妃府上管事的太监是朱总管。
“卖完了,怎么这么赶巧,不中用的东西,回去领罚吧。”
死去的陆诀,在宫里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人记得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淑妃娘娘吃不到糕点,在宫里大发脾气,甚至是摔东西,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掌事的公公也心虚的很,淑妃娘娘火气大,底下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淑妃娘娘,非得被扒一层皮不可。
“禀朱总管,若我有法子平息淑妃娘娘的怒火,是否不必去领罚了。”
“你若真有法子,便将功抵过吧。”
朱总管挥了挥手,示意让他进去赴命,不过,究竟是赴命还是赴死,全看他的造化了。
陆诀拍了拍太监服上的拂尘,挪步进了屋。
淑妃娘娘头顶着颇重的贵妃头饰,身穿锦衣华服,姿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她轻点着桌台,余光望向身后,问:“何人进屋?”
“回禀淑妃娘娘,奴才乃是朱总管手下,微不足道的太监陆诀。”
淑妃正在气头上,可是当她听到少年如玉泉般的声线回旋在耳旁,忽然就没了脾气。
她缓缓转身过来,眸光落在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怎么以往便没有见到模样如此俊俏的太监,在淑妃府邸转悠。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名唤陆诀。”
“哪个诀?”
“回娘娘,奴才名字里的诀乃是诀别的诀。”
“这名字听着不错,只是这寓意不甚好。”
“名字是父母取的,奴才也没有法子。”
“行了,你来找本宫,究竟所谓何事?”
“回娘娘,今日朱总管本是让奴才去西街口采买芙蓉糕点,只是不赶巧,西街口的芙蓉糕点卖完了,不过,奴才擅作主张,给娘娘带来了东街口的梅子糕点,还请娘娘尝一口。”
“梅子糕点,你这奴才,还真会自作主张。”话落音,淑妃拈了一块梅子糕点,细细品尝了一块,味道也不错,比起芙蓉糕点,还别有一番风味。
“娘娘,味道可还好?”
“不错。”
“奴才觉得,娘娘总不能盯着一处的糕点,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你这奴才,还挺有意思,赏。”
“谢娘娘。”
——
两日后
入宫的名册已定,今日,便有宫里的人来凌府,宣旨让凌家二小姐择日便要入宫。
凌烟跪下接旨,她没想到,宫里的旨意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果然,这一切都跟前世一样,凌大夫人早已跟宫里打点好了,说是凌大姑娘病了,并搬去外宅的院子里休养去了。
凌大姑娘不能入宫,便只能由凌二姑娘替她入宫。
待宫里的人离去,凌烟立在原地,为此事感到愤愤不平。
“爹,烟儿不想入宫,还请爹为女儿做主。”凌烟生平第一次跪下,求她这个爱她又有意疏远的亲爹。
“烟儿,宫里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凌兰又病了,爹爹也实属无奈。”
“爹,凌兰根本就没有生病,她在装病,她不想入宫,是因为与高氏之子高寒私定了终身,所以才会想到这一出。”
凌烟道出了实情,凌大夫人却气急败坏。
“臭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你言下之意,是凌兰在装病,违抗圣上的旨意?”
“是与不是,凌大夫人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你简直在胡扯。”
“我是不是在胡扯,让爹爹见一下凌兰,便可知晓。”
听到这里,凌贺感到心里十分不适,他没想到李氏竟然过分到如此地步,为了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竟然不惜一切代价。
“李氏,可有此事?”
“凌贺,你宁愿相信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也不愿信我。”
“那你也得做出一件让我相信你的事情来,凌兰为了与高氏之子联姻,可真装病,欺瞒圣上?”
“她就是病了,没有装病。”
—
为了自证清白,不落个欺瞒圣上的罪名,凌大夫人只好让女儿真的病了,思来想去,干脆让她感染上一种传染病,当今圣上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一个得了传染病的女子入宫吧。
只是,她不知晓凌烟那丫头,何时学得那么聪明了,竟然看穿了她的阴谋。
闺房内,凌兰哭着喊着:“娘,女儿不要与得了荨麻疹的病人接触。”
“不想与得了荨麻疹的病人接触,那你入宫为妃好了。”
“女儿不愿,女儿心仪的男子乃是高寒高公子。”
“你父亲得知了你与高寒的关系,若你不生病,便是欺瞒圣上,有意抗旨。”
“可是,宫里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父亲怎会知晓的。”
“要怪只怪凌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你与高寒之间的关系的。”
难道是那晚,她与高寒在江边私相授受,被凌烟那丫头发现了,这都怪她,行事不够谨慎,这事还是别让娘知道了,不然又得挨一顿骂。
“娘,让女儿接触荨麻疹的病人便接触吧,只要这病能好。”
“兰儿,这次真的委屈你了,放心,这笔帐娘一定会帮你算回来。”
“嗯。”
凌贺赶来外宅时,大夫说凌兰染上了荨麻疹,凌贺是聪明人,凌大夫人那些小伎俩,他岂会不派人查清楚。
只是眼下,凌兰得了传染病是真,她无法入宫为妃,也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可怜了凌烟那丫头,她心性单纯,入了宫,怕是日子过得不会太好,要怪只怪,他自己窝囊,没法子保护心爱的女人,还有女儿。
一切,已成既定事实。
—
西院
香儿带来消息,她跌跌撞撞地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小姐,老爷身边最信任的小厮传来消息,说是他跟老爷亲眼所见,凌兰染上了荨麻疹。”
凌兰真的染上了荨麻疹,这一定是事后安排的,这个凌兰是疯了吗,为了不入宫为妃,竟然真的让自己病了,还是难以治好的传染病。
若是一场传染病便能摆脱入宫为妃的命运,她也不介意染上。
只是,皇上宣旨入宫,凌府的女眷纷纷染上传染病,这也太蹊跷了吧。
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想入宫。
若是可以,她想逃。
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这是她现在脑子发热的想法。
没有顾虑这么多,就只是想活命,想逃离那个让她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地方。
能带她逃离的人,或许只有陆诀可以帮她这个忙。
于是,凌烟收拾着行李,带了些细软盘缠,并让小厮给陆诀递了消息:【陆诀,我不想入宫为妃,你带我逃吧,今晚戌时,我在春风渡口等你,不见不散。】
消息传递出去后,很快到了陆诀这里。
少年扶额,凌二姑娘还真是个天真的姑娘,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折磨,还没有学乖吗。
皇权在上,她又怎么逃脱得了,如果她逃了,那么凌二夫人还有凌大人,谁也脱不了干系,他们还会扣上包庇的罪名。
而凌烟,被人抓了回来,照样要入宫。
真是个傻丫头——
陆诀趁着侍卫值守懈怠,出了一趟宫。
叶轩在青云客栈等他,陆诀回来时,已是戌时。
“公子,凌二姑娘去了春风渡口,这可如何是好?”
“我现在便去找她。”
“你这太监服——”
“来不及换了,何况,凌二姑娘迟早会知道我如今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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