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机能的自我修复让萧雒棠趴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方未济没地方睡，在桌边眯了两个时辰，一早醒了便向店小二要了早饭和热水。等萧雒棠睡醒时，方未济已经吃过早饭闭目养神。
“方兄，你不会一晚没睡吧？”萧雒棠撑起身体，还是很疼，不过比昨晚好太多。
“不是。”方未济听见声音，走到水盆边拿一块备好的布巾给萧雒棠，“霁晚姑娘还没来过。”
萧雒棠接了布巾坐起来，心情意外的好，擦着脸说：“她那是心虚不敢来。多谢方兄。”
方未济坐回原位问道：“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没骗你，真是剑气伤的。”萧雒棠站起来翻出件干净的里衣想穿上，抬手还是牵扯到伤口，“嘶……方兄帮个忙？”
方未济本不想理会，又担心他伤口裂开，还是站起来帮忙。不过对于萧雒棠的解释，仍是不满：“若是剑气所伤，为何只伤在背？而且伤口深浅不一，翻卷亦有不同。”
萧雒棠系起衣带，把散乱的头发抓到一边，他现在没办法束发，只能随手拉了一截丝带绑在前面，免得捂了后背的伤。方未济说完话也没坐回去，给萧雒棠找了件外袍披上。
霁晚便在这时敲了门。
萧雒棠看一眼方未济，笑一声道：“看吧，这就是心虚。平时她能把门踹出个洞。”
方未济挑一下眉梢，开门将端着早饭的霁晚让进房间。
“嘿嘿，小师叔，我特意给你要了早饭。”霁晚献宝似的把餐盘放在桌上，努力地摆出温柔地笑容。
萧雒棠是真挺饿的，不过一看霁晚的笑一阵恶寒，这家伙笑成这样比哭还难看。对于昨晚的事，萧雒棠不准备让霁晚蒙混过去，看着霁晚口气严肃地说：“笑就没事了？端个早饭来就没事了？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要不懂装懂？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险？”
霁晚努力维持的笑容立刻消失，看起来十分沮丧，说道：“我知道错了，小师叔你别生气。我看着相似就忍不住想试试，没想到会连累你受伤。我下次不敢了。”
“你的意思是，我若没受伤，这事就算完了？”萧雒棠提了声音，“昨晚若不是藤原家那几个人陷在阵里恰巧给你挡住反噬，你会是什么结果？”
霁晚低头，跟犯了错的小孩没什么两样，小声回答：“灵台有损，神魂俱灭。我知道错了，小师叔别生气了……”
“你要是我徒弟，看我不打死你。”萧雒棠也不是真有那么生气，只是总要给霁晚长点记性。
方未济开了门就一直在门口站着看。这时算是把昨晚的事捋清楚了些，应是二人在藤原家布下的法阵里动了手脚，只是霁晚临时起意导致有意外出现。不过若是霁晚说的那种结果，萧雒棠背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萧雒棠教训完霁晚终于动手吃早饭。霁晚见状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就算回去真的要抄《太玄经》那也是回去以后的事了。想到这，霁晚终于坐到桌边，看一眼仍在旁边站着没坐下的方未济，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萧雒棠：“小师叔，他好像挺关心你的，你干嘛让我帮你瞒他？”
萧雒棠正吃东西，听这话顿了一下。这房间那么小，方未济耳力不差，霁晚的话简直是在提醒方未济隐瞒不报的帐还没算。
方未济确实听到了。此时询问的目光也落在萧雒棠身上，他的确不满对方的隐瞒行为。
萧雒棠下意识抬头去看方未济，目光相触，原本因教训霁晚绷着的脸不自觉地放松挂上笑容。
忽然之间，屋里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流动着。旁边霁晚看得分明，悄悄去瞥方未济，正见他眼中神色复杂。
这俩人怕是有一腿啊！霁晚突然悟了。难怪昨晚方未济要自己去隔壁，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起这么早应该没干什么吧，不然自己罪过大了啊……
“一点小伤而已，免得方兄操心嘛。”萧雒棠笑嘻嘻地说了这么一句，又低头吃东西。
方未济闻言皱眉，姑且不论这理由，只这满不在乎的语气，便足以让他心生不悦。
完蛋。低着头的萧雒棠没听见回答，估计方未济心情不怎么愉快。幸亏这是室内，皓翎飞不进来。也不对，万一他没有皓翎威胁自己，一气之下就这么走了，也很麻烦啊。
胡思乱想之际，却是霁晚开口：“方公子别老站着啊，过来坐呀。”
行，霁晚，不愧是你，咱俩这仇没完。萧雒棠白一眼霁晚，后者满脸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方未济正想着要问详情，被霁晚这么一打断，便觉刚才对萧雒棠的不悦显得有些莫名。
“对了，方公子，既然昨天你也在，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孩是谁啊？”霁晚觉得俩人有猫腻，眼下气氛又很诡异，自觉揽下找话题的责任，突然就想起来那个带着侍女的小女孩，“是藤原雪奈的妹妹不？”
“不是。”说起这件事，方未济便没再在刚才的话上费心。那千年的“妖精”也不知道有什么计划，仔仔细细将昨晚的事说一遍，末了抛出一句：“你把剑偷回来，故意栽给东瀛人，为什么？”
萧雒棠完全不知道当年秦皇派出去的船队竟真的造就了那么一群脱出天命生死的人，或许就是这些人动摇了天命才平白生出些劫难，不过这也只能是无法证实的猜测。萧雒棠看一眼被摆在一边的怀溯，只说：“有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但存在了却也不能轻易毁损。”
就像是《九洛万年书》。方未济在心里补上这句，想必怀溯也有异曲同工之处。萧雒棠这么做，让东瀛人、水寇和香巫教之间狗咬狗，好一出挑拨离间。
“既然此地事了，我会尽快启程。”方未济想明白后站起来准备告辞。眼下，霁晚在这里可以照看萧雒棠，而且萧雒棠的伤不重，东瀛人翻不出什么浪，这里不需要自己。
萧雒棠知道他想尽快查明洛青的事，可道别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他甚至就没想过方未济独自离开。
“方公子这么快就走？要去哪？特意来帮小师叔的吗？”霁晚不知道香巫教那些事，还挺奇怪怎么说是要去找人的方未济找到巴陵来了。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是为了帮萧雒棠赶来的。
“去幽都。途经此地。”
对方未济这种说话少省力气的风格霁晚实在不敢恭维，大咧咧地问道：“去幽都干嘛？那可是鬼城，这离中元还好久呢。我说你别急着走啊，你走了谁照顾小师叔呀。”
这话一出，方未济和萧雒棠的神情都很微妙。霁晚是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话说的直白，可被误会的两人听见这话，似乎有种被人戳到痛处的感觉。
萧雒棠忍着疼抬手敲霁晚的头：“你还想不照顾你师叔？”
霁晚推开萧雒棠的手道：“人家方公子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哪就轮到我了？再说了，藤原那边难道我不管了啊？”
方未济心里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看到萧雒棠抬手去教训霁晚便皱了眉头，霁晚推开萧雒棠的力道虽然不大，但对萧雒棠来说肯定不会好受。径直走到萧雒棠背后，不等桌边两个人反应，撩开萧雒棠披着的外袍，右肩的里衣已经染了些血印。
“伤口裂了。”方未济语气不善，凉凉地扫一眼霁晚，又把外袍给萧雒棠披回去。
霁晚被方未济看这么一眼，吓得腾地站起来，分辨道：“这可是小师叔先动的手！”
方未济一阵无语，不想跟个小姑娘浪费时间。
萧雒棠却是让方未济整得有点懵，直到霁晚说出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背对着方未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不过若是回头，多半会看见他皱着眉头。萧雒棠想到这没忍住笑，掩饰似的咳一声，才说：“方兄别担心，一点小伤不要紧。你别想着回东瀛窝了，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上赶着自投罗网你也是头一号。你现在负责把怀溯完完整整地送回宗门，我可警告你，路上什么闲事都别管，要是出什么事，就不止抄《太玄经》那么简单了！”
霁晚飞速取走怀溯向萧雒棠保证一定安全快速地把怀溯送回去，开门溜走。关门时，探头神秘兮兮地扫一眼方未济，冲萧雒棠留下一句话：“小师叔，你以后可不许说我算不准了！”
萧雒棠拍一下桌子狠狠瞪霁晚一眼，后者立刻关门跑路，屋里便只剩下萧雒棠和方未济。
方未济默不作声地将萧雒棠的外袍脱下来挂在一边，找出昨晚用的药粉，萧雒棠已经解开里衣的带子。方未济拉开右肩的衣服，伤口还有些渗血，只得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去拿干净的布巾轻轻擦干血迹。药粉还有不少，仔细地撒在创口，没有立刻帮萧雒棠把衣服拉上去。
屋里很安静，方未济本就话少，萧雒棠也一声不吭。
方未济仍是站着，只看着萧雒棠的背影。对方里衣遮挡下的伤口，不论位置或是严重程度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方才萧雒棠的动作，他便能想到有哪道伤口会裂开，上药时所见，也正如他所料。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困惑。
朋友，似乎这个身份放在萧雒棠身上并不那么准确。被方未济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几个人，比萧雒棠伤得重的有，已经只余一抔黃土的也有，而方未济不过是带去伤药或是一壶酒。那天玩笑着说出来的“生死之交”，似乎并不那样单纯。
他比朋友重要得多。
“我跟你去幽都。”萧雒棠突然打破沉默，语气没有寻常那样轻快。
“不可。”方未济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提议。
萧雒棠慢慢转身，盯着方未济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方未济迎上目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皱皱眉头：“你的伤还未好。”
“这并非什么致命伤。”萧雒棠摇头，仍是盯着方未济的眼睛。
“虽非致命伤，仍该静养。”方未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对方的目光里似乎在期待什么，可他想不到。
萧雒棠还是盯着方未济，这个冷淡的人并没有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冷心冷情。方未济会担心也懂得宽慰，他的情感不强烈却恰到好处，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却会出手相助，会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不满，会对他身上的伤口不悦，也会对他情绪的低迷不快。这个人懂得他的话里有话，不需要详细的计划就能与他有足够的默契。这样的方未济，怎么能让他不重视、不珍视、不喜爱？
萧雒棠以为自己爱的是脾气好的漂亮姑娘，看来人最不了解的还是自己。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萧雒棠忽然笑了，神色中的期待也收起来不再咄咄逼人的要答案，他舍不得看方未济紧紧皱着眉的样子，“帮个忙吧，应该能穿上了。”
方未济被盯得十分狼狈，他想不出萧雒棠在期待什么，可莫名的不希望他失望。因此，萧雒棠的神情话语并没让他放松下来，反而让他心里慌乱烦闷，只是一切都被他皱着的眉峰藏得严严实实，没有透出半分。
帮萧雒棠穿好里衣，方未济没再试图阻止他跟自己一起走。
“干嘛皱着个眉？笑一笑嘛。”萧雒棠穿好外袍看见方未济的眉头还没舒展，上手抚平，说道，“不用那么担心，我真没事，保证小心行了吧？”
方未济被萧雒棠突然按手上来的举动惊了一瞬，烦闷的情绪被抚平，十分顺从地点点头，又略勾起唇角算是笑了一下。
见他这副样子，萧雒棠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人怎么这么可爱！手离开方未济眉心，有意无意地勾一绺头发，叹息般说道：“方……未济，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让你们两个谈恋爱好难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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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气氛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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