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城郊林木葱茂，沿途而行少有人家。叶别尘听说的那位老人却不难找，他就住在路边，院门常开着，过往行人若是讨水问路都可直接进院子。
萧雒棠四人到时，只听屋内传来语速缓慢地话语：“水在墙下的桌上，沿路下去就是幽都城了。”
声音并不显苍老枯槁，还有几分中气，语速倒是老人家特有的缓慢。
叶别尘正要开口，萧雒棠一把捂住他的嘴，方未济见状向谌九韶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
“老人家，我们想问您些事情，不知可否一见？”谌九韶叩门问道。
屋里没人回应。四人并不催促，叶别尘本被捂着嘴很是不满，感到萧雒棠稍有松开便挣开钳制，倒是没有大吵大闹地发作，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方未济眼神警告咽了回去。
“想问什么？”屋里传来老人的回答，“我这里乱得很，就不请你们进来坐了。”
谌九韶很快问道：“老人家，您可知道圆冢？”
“不知道。”毫无犹豫地否认。
谌九韶正要追问，萧雒棠忽然开口：“听闻城郊塔下镇压着凶兽，近来又开始作祟，老人家在此地多时，想必是有所耳闻的。若是您知道什么还请告知，方便我等驱除邪祟。”
“她才不是什么邪祟凶兽！”脱口而出的否认紧跟着萧雒棠的话音落下，气氛一时安静。
半晌，屋内传来声响，一位佝偻着腰背的老人打开屋门，双眼并不浑浊，打量四个人一番后转身说道：“进来吧。”
四人先后入内在一旁坐下，叶别尘诚意十足地道了谢，没得到丝毫回应。老人关好房门，屋子陷入阴暗，他却很习惯，虽然缓慢却毫无凝滞地走到躺椅坐下，斜睨萧雒棠问道：“你想知道她的事？”
“我想知道的事挺多的，不单单是它的事。比如你为何能长寿活到现在？与圆冢下镇压之物有何关联？你又想要做些什么？”萧雒棠笑容可掬，语气却有些压迫。说的话让一边的叶别尘和谌九韶听不懂，便是方未济也并不十分明了。
“年轻人，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老人叹息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人还是少知道些好。年轻人，知道太多事，顾虑就多了，会不幸的。”
萧雒棠面不改色：“老人家说的有理。只是逃避问题并非我之所喜，凡事解决了便好。不如老人家说说您的顾虑？”
“顾虑终将成为遗恨，不提也罢。”老人似有所指，却没有解释，转而问道，“你会这么问，是知道圆冢下有什么对吧？”
萧雒棠却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那下面极可能是一只异魂。老人家若是愿意说，对我们很有帮助。”
老者打量萧雒棠似乎在评判他话中的含义，末了问道：“那圆冢什么模样？”
萧雒棠略一沉吟，道：“八角檐铃，七层建制。”
老人点点头，说道：“你见过了。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有条件。”
“我们自然是见过，但你没见过。”萧雒棠却没接茬，而是说道，“你无法进入魂墟，你没亲见过，悬铃均已凋敝。你只是听说过，知道它的层数，知道它的形制，却不知年月造成的损失。我们不会见到悬铃，可我提到时你并不觉得不妥。方才进来前，我见院中的水缸已经见底，幽都往来之人众多，此时尚不过午，你却没有补充。我猜是因为你就要离开，所以没必要去补充了。你对圆冢内的异魂如此看重，却无法进入魂墟，你在幽都守了这些年没道理突然放弃。所以，是找到人带你进魂墟了，我说的对吗？”
谌九韶与叶别尘面面相觑，方未济面色凝重。萧雒棠的猜测有理有据，老人找到的人显然是谢采或洛青，那两个人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您与他们交换了什么？”
室内安静下来，老人不知是不准备回答还是组织语言。
叶别尘虽然不懂萧雒棠说的什么魂墟圆冢，却知道谢采的人在找这老人，一听已经有人找有交换，顿时急起来，站起来走到老人面前滔滔不绝：“谢采找您了？您不能跟他做什么交易啊！那可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说话不算数的！您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帮忙，千万千万不能相信那个人！您不知道，这混蛋在……”
“我不认识什么谢采。”老人扫了叶别尘一眼，看着萧雒棠说道，“你猜的不错，的确有个人说能帮我到达圆冢附近，但我们没有做任何交易。”
萧雒棠似乎也不意外，只说道：“麻烦您将与那人的会面情形详细地告诉我。您难道不担心他们想要的会破坏那座塔？”
老人闻言，笑着摇头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三百多年了，我很想她。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今晚我就能再见到她了。”
“既然您不愿告知，我也不再多问。只是魂墟之中，未必眼见为实，您口中的她，恐怕不是您期望的模样。”萧雒棠没有坚持，像是忠告似的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叶别尘仍不死心，留在屋里极力劝阻老人。
方未济看得出这老人是已下定决心。能独守三百多年，做出的决定又怎么会让叶别尘几句话更改？不过萧雒棠就这么离开，意外之余，猜测他是有了结论。
谌九韶跟着萧雒棠方未济出来，疑惑地问道：“就这么算了？”
萧雒棠反问：“谌姑娘以为呢？”
“你前面问的他都没回答啊！”谌九韶莫名其妙，“而且你不问清楚他晚上准备去哪，是准备跟踪吗？”
萧雒棠笑道：“谌姑娘，你若是能问出来，不妨去陪叶公子。”
“九韶。”方未济出声制止谌九韶的追问，“少掌门与世家联盟想必不日抵达，你与叶公子只做好此事便可，余下的我会处理。”
谌九韶愣了一下，方未济以前可没这么尽心尽力，是多年没见，所以有所改变了吗？不等她多想，看到叶别尘絮絮叨叨地被老人从屋里推出来，本着被分配了任务不得不互相关照的原则，过去将叶别尘拉到一边向老人赔礼。
萧雒棠看一眼方未济，向走过来的两人说道：“今天入夜后，谌姑娘和叶公子万勿出门。不论外面有什么事，千万不可生出好奇。”
“啊？为什么不让出门？老人家说晚上那个人来帮他去什么圆冢，难道当不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们吧？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们，你好像很了解这件事的样子，你快说！”叶别尘还惦记着去劝老人家，听到萧雒棠的话很是莫名，思维又跳跃起来，这次倒是跳对了位置。
萧雒棠本想装傻充愣，只是旁边谌九韶倒是听进了叶别尘的话狐疑地看他，若是不说点什么，恐怕这两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稍作思考，萧雒棠道：“这是我和未济的秘密，不能随便说啊，万一我说了让未济讨厌怎么办？”
方未济甩一记眼刀，却甚是配合地说：“与师父交与的任务有关。”
方未济开了口，谌九韶与叶别尘便不再多问。萧雒棠心里意外，面上却是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说道：“我可从不骗人。”
方未济不置可否，向谌九韶说道：“谢采今日或许会有别的动作，你与叶公子盯着，入夜前回客栈汇合。”
叶别尘一口答应下来，谌九韶有些犹豫。她直觉方未济与萧雒棠要做的事极其危险，可毕竟不了解详细情况，只能说上一句：“师兄与萧公子也千万小心。”
方未济点头，萧雒棠笑道：“这是自然。”
四人两两结伴，谌九韶与叶别尘返回城中，方未济与萧雒棠则再次上了山。有了昨天的经验，萧方二人很快在山中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面。萧雒棠布阵时，方未济在附近绕了一圈，既未看见海寇的影子也不见香巫教弟子，不禁疑惑谢采和洛青今晚是否真的要在这里有所动作。
“未济，今晚你回去好吗？”萧雒棠听见身后方未济的脚步声，忽然开口。
方未济疑惑之余拒绝的干脆：“你若真想我回去，何必画这个。”
萧雒棠轻笑一声，转身顺势说道：“便是知道你不会走才画这东西。七月半，今晚幽都的魂墟之中会是什么景象，我也说不上来。未济，你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方未济这才想起今日是十四，难怪萧雒棠叮嘱叶别尘他们入夜不可出门。可若是这样，萧雒棠岂非更加危险？方未济皱着眉说道：“你独自神游魂墟，如何保证全身而退？即便我能强行帮你脱离那里，难保不会有意外情况。”
萧雒棠知道方未济很担心，可这件事他无法保证，只得耸肩笑答：“那你可得第一时间给我叫回来。”
“萧雒棠，你知道你有个习惯么？越是遇到大麻烦，便越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方未济认真地盯着萧雒棠的眼睛，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糟糕，被说中了。萧雒棠第一时间想否认，可那双犀利的凤眼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惯常挑起的唇角失去弧度，桃花眼里的轻佻也尽数退去，语气中的玩笑意味也不复存在，萧雒棠终于回答道：“这世上的事本就没有万无一失。我自然会小心谨慎，你也万不可疏忽大意。未济，你愿意帮我我很欢喜，但你若因帮我受到任何伤害，最好现在就走。”
方未济盯着萧雒棠少有的认真模样看了许久，对方很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躲避没有调笑。莫名的，在萧雒棠难得一见的认真中，方未济想的却是他这个样子比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要更吸引人。心里似是被挠了一下，痒痒的，却又适可而止的沉寂下去。
萧雒棠不知方未济心中所思，只静静地看着他。为什么笃定他不会走呢？萧雒棠想起刚才的话，对自己没来由的自信突然产生了怀疑。方未济就算想抓谢采，等方子游到了一起行动才是最好的，何必要跟他上这个山？疑问被放大，对于方未济不会走的自信便如山崩，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他若离开怎么办。
“我不会离开，不必担心我。”方未济终于开口，唇角微勾，带着极浅的笑说道，“我也绝不会让你独自陷入危险之中。”
不等萧雒棠回答，方未济收回目光，望着幽都城的方向问道：“你从老人家那出来，有什么结论？”
萧雒棠看到侧目的方未济微红的耳根，心情大好，也不点破，重新挂上笑容顺着方未济的话道：“狐族，狐魂，狐妖。青丘有狐，异常强大。魂墟空无一物，想必都被它消耗了，可它没能作祟，那座塔肯定是有用的。我只担心谢采洛青破坏了塔放它出来，天命之中可没有狐妖祸乱的安排。而且还有一个我想不通的问题，如那阵图所示，幽都附近是该有个阵，只是并不需要塔，甚至不需要在所谓的罗酆山。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要寻圆冢？”
方未济点头不语，在这件事上，萧雒棠若是想不通，他也不准备费脑子。
头顶传来皓翎的鸣叫，有人上山了。
【七月十四/十五，?民间叫法七月半，七月十五，道教中元节，佛教盂兰盆节，现在普遍叫法是鬼节。其实我更喜欢中元的叫法，但这个是唐中后期才广泛应用的，咱们盛唐晚期没有QAQ】
【拖太久了(:з」∠)_我错了(:з」∠)_ 出去玩了一周回来又赶工，一直没太动笔，后面应该会正常了，尽量多写点，补回来(???????)】
【最近熬夜熬傻了，脑子不太清醒，感觉要少打点游戏，打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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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塔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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