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法三章，祝好时不碰书房里的东西，徐明重乖乖坐下来看书，相安无事了半小时，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明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框里的玩具倒出来，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大声喊叫，活脱脱一副犯浑样。
祝好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房门打开，徐知薇在屋里扫视一圈，却没责骂徐明重，反而温柔开口：“明重，晚上想吃什么？”
徐明重从地毯上一骨碌爬起来，兴高采烈地说：“我要吃大虾！”
徐知薇转头看向祝好时：“今天辛苦了，就到这里吧。”
徐知薇站在二楼阳台上，靠着栏杆抽烟，右前方那道单薄的身影在树影中时隐时现，终于消失在另一栋房子后面，她这才收回眼。
身后的玻璃窗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她转过头，徐明重不知道在玻璃窗后面站了多久，这会儿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亮晶晶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见到她那么高兴。
她不是个好姐姐，从得知他们给一个胚胎取名叫“明重”时起，她就没想过要当一个好姐姐。昨天晚上爸爸打电话来，假模假式的关心过后，果然是询问黎家的事情，他们家要从宜州冲出去，发展到省会临海市，人脉比不上别家的，这才急着去找人牵线，她因为在季越身边露了几次脸，给家里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资源。
她嫉妒、怨恨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一切的人。
把推窗打开，烟雾明显飘到了徐明重脸上，他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却仍是笑着抱上她的腿：“姐姐，我们什么出去吃饭呀。”
“急什么？”徐知薇冲着徐明重吐了一口烟，笑得恶劣，“真是个馋鬼，吃多少都不知道满足。”
孩子太小了，是讽刺还是赞扬都听不出来，以为是夸他胃口好，还乐呵呵的。
手机响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名字，收起笑，踢了踢腿，把徐明重赶进客厅。
“查到了，单亲家庭，父亲早逝，母亲不在身边，外婆去世后就挂名在福利院。”
“挂名？什么意思？”
“所有资料都在这了，查不出来更多。”
闻言徐知薇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黎家少爷就喜欢这一款？追到宜州来了？”
对面却很认真：“不排除这种可能，资料显示他们二人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徐知薇沉默了片刻，迅速安排：“找个同款式的，往黎莫身边送，摸清楚了他的口味，办事就容易多了。”
这种家庭出身，情人就是玩具，有大把的可替代品。被安排的替代品都得是听话的，不然时间一长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脑子一热做出携子逼宫的戏码，还以为自己聪明透顶。这种手法放在普通人家也许有用，但他们这样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找人生孩子。
这种事情以前她替她妈妈做得太多了，不然她爹现在也不会只有两个孩子。
另一个...显然是意外。
她妈妈背叛了她，让她现在孤立无援。
“姐姐，我们出发吧。”徐明重穿好鞋子，在玄关冲她招手。
电话响了很久，对面才接通。
“你在做什么？”会场很安静，旁边的队友正在调整参数，黎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倚在窗边。
对面静了几秒，回他：“我在逛街。”
听到祝好时的回答，黎莫皱起眉，从包里掏出另一个手机，熟练地点开软件，屏幕里显示她的位置在环江别墅区，距离最近的商业街都有十多分钟的车程，逛哪门子的街？
“和谁在一起？”
接二连三的盘问让祝好时来不及招架，她在黎莫面前没有撒谎的可能，紧张让唾液分泌更甚，她吞咽了一下，说：“和实验小组的同学，做完实验就出来玩了。”
“黎莫，到我们了。”
挂了电话，祝好时长舒一口气。上一次撒谎还是在初中，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当时的同班好友邀请她放学一起去，馋虫作怪加上她不爱拒绝别人，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黎莫给了她丰厚的零花钱，但不准她乱吃外面的东西，于是她撒了个谎，说要和同学去逛书店。
原本黎莫答应得好好的，可等祝好时和同学走出甜品店，接送黎莫的车就在店门口停着，当时她的呼吸瞬间就停止了，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像犯错当场被抓包的孩子。僵硬地和女同学道了别，她硬着头皮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此时天已经黑了，后排的车灯开着，黎莫坐在车里低头看书，没看见她似的，头都没抬。
她敲敲车窗，黎莫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却不说话，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黑云子，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黎莫家的车很显眼，因此来往的人都要看她两眼，她觉得脸发烫，好像所有人都在审判她撒了谎，让家长担心，她是个坏孩子。
热潮就快冲眼眶里冲出来，终于，等她要掉眼泪的时候，车门打开了。
她以为自己被宽恕了，谁知黎莫依旧不看她，路上唯一一句话还是对司机说的。半小时的车程显得格外漫长，她坐得端正，像所有犯了错祈求家长原谅的小孩一样，努力表现得乖巧，以求家长能够回心转意。
家里的佣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因为吃饱了甜品，祝好时已经吃不下饭菜了，所以自然而然地略过饭桌往楼上走，却被黎莫逮住了后领子。
“不吃饭要去哪儿？”回过头，是黎莫似笑非笑的脸。
平日里温柔好看的脸此时变得陌生又冰冷，她乖乖地坐在餐桌前，因为吃不下饭菜，所以喝了点汤，而黎莫像是故意使坏，一碗接着一碗地往她跟前递。
那段时间许哲媛陪着黎建辅在外地走访基层福利院，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吃饭，可饭菜的份量丝毫没有减少，她本就不饿，连喝三碗肚皮已经快撑爆了，哭着说不想喝了。佣人不敢说话，祝好时坐在饭桌上，黎莫没开口，她也不敢哭了，过了一会儿黎莫吃完饭上了楼，祝好时才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接下来几天，她不敢再吃甜品，而黎莫总会在她吃完饭之后把买来的甜品送到她房间，一直等她吃完为止。
那时候她还小，十二三岁的年纪，完全没有抗压的能力，很快就崩溃地哭着说再也不吃甜品了。黎莫把她嘴角的蛋糕擦去，说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他，外面的东西都不干净，问她知道了吗？
她点点头，说知道了。黎莫这才恢复平日温柔的神色。
至此，她就再也不敢欺骗黎莫。或许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黎莫撒谎，祝好时的心砰砰直跳，似乎衣服上的小蝴蝶都被震得晃起来，她暗自祈祷黎莫不要发现异常。
接送的大巴车往酒店开，作为洛大的学生代表，他们拿了智能巡航无人机竞赛的金奖，奖金到手有38万，队友们很兴奋，一直规划着庆祝事项，而黎莫显得兴致缺缺，靠在车窗边出神。
有人凑过来：“你今天跟谁打电话？比赛要开始了还在查岗？”
黎莫把帽子戴上：“我要睡觉，别吵。”
旁边的队友不依不饶，把手机屏幕递给他看：“你看，天天都有人打听。”
黎莫没说话，大半张脸藏在帽檐下，像是睡着了。
后排的队友为他解围：“你看他那语气，多半是家里的小孩儿。”
闻言黎莫笑了一声：“家里的小孩不听话，乱跑出去玩。”
旁边的同学聊起自己的外甥，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家的小孩，也就略过了这一茬。
十月了，气温略微下降，但称不上凉爽。祝好时戴着耳机听歌，嘴里含着一根雪糕，头靠在藤椅上，捧着手机和实验小组的人闲聊。
最近宜大举行了一场高校篮球友谊赛，梁甜本来是去看朋友打球的，结果不知怎么的，看上了隔壁政法大学的一个球员，正好下周六的友谊赛在隔壁大学举行，让林芝和祝好时陪她去。
“[图片]”
“这件怎么样？”
“泡泡袖太夸张了，显得肩膀很壮，还是上一条吊带裙吧。”
梁甜在挑选下周六的“战袍”，祝好时还没来得及点开图片，右耳的耳机突然被人拿走了，她转过头，嘴唇差点擦到黎莫的脸。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黎莫戴着帽子，她根本没看清他的模样，只是鼻尖的气味太熟悉。她的脚腕还搭在栏杆上，这会儿才慌忙收脚站起来，因为慌张，还被藤椅绊了一下，摇摇晃晃的，被黎莫伸手拉了一把。
“你怎么回来了？”
黎莫没答，眼睛还落在她顺手扔在藤椅坐垫上的手机屏幕上。群里还在发着消息，祝好时见状伸手把手机拿起，关掉了屏幕。
黎莫还是没说话，站在她身前，把她堵在阳台上，落地窗唯一的出口被他挡住，于是在无形中生出一股压迫感。
客厅没开灯，望过去黑洞洞的一片，黎莫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和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肩头仅有的银色条纹也显得黯淡。
她是吃过饭到阳台乘凉的，没想到忘了时间，天色暗得这么快。
“今天也是去看篮球赛了？”他的那双眼又变成了暮沉沉的黑云子，她背后的晚霞飘了一些在他的瞳孔上，显得那么漂亮。
即使很不想承认，偶尔，她也会沉溺在黎莫的眼睛里，可触底的时候，她就会看到那两个字，也只有那两个字。
哥哥。
下章后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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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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