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呀,”她低下头,用尽量正常的语气说话,“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下了实验课和小组同学去逛街了。”
“去了哪里逛街?”黎莫低头看着小动作不断的人,她一定不知道,她撒谎的时候眼皮连带着睫毛都会颤抖得特别快,像被抓在网兜里慌忙逃窜的蝴蝶。
城市的灯火沦为背景,像星海一样围着她,暮色里的晚霞很安静,远处的高楼也很安静,因为在高层,背景显得很小,而她占据了他一大半的视野,所有的小动作都很显眼。
她的谎言就像黑土地上的黄金,明晃晃的,一戳即破。现在,他要根据她的谎言来推测真实情况,以此决定要不要生气,要不要予以惩罚,好敲打她。
“学校旁边的广场,有很多卖东西的地方。”祝好时绞尽脑汁地想,正在胡编乱造今天去哪个店铺买了什么的时候,黎莫却突然开口放过了她。
“还要零花钱吗?”
他的话瞬间将祝好时的思路打断,她忘了伪装,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看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收起了惊愕的神色:“够用的。”
唯一的出口依旧被他堵着,他低着眼看她,没说话,也没让开,像是用他那双眼在审判她。等待审判的时间是那么漫长,一滴汗水从脸侧落到下巴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竟然这么紧张。
“你要来事了,别吃凉的。”最终,他摸摸她的头,判她无罪释放。
面前的大山移开,黎莫进到客厅将灯打开,世界明亮了,她松了一口气。
“篮球赛在什么时候?”
黎莫把行李箱放进卧室,门并没有关,因为要回答他的问题,祝好时跟了上去,从大开的卧室门往里看,她一眼就看到黎莫正在卧室里换衣服,T恤脱到一半,露出结实的腰背,紧接着是宽肩,线条流利的手臂,她移开眼,不知道他宽大的T恤下是这样一幅光景。
“周六晚上八点。”
“在哪里?”
“隔壁政法大学。”
“我去接你。”
“不用了吧。”梁甜肯定要说一些他听不得的话。
黎莫手上动作没停,套好衣服,走出卧室:“八点开始,结束都凌晨了,不安全,你们学校的门禁是十一点半。”
祝好时欲言又止,梁甜已经准备在校外开一间房了。
黎莫从厨房拿了一瓶冰水,听她没应声,顿了一下:“打算夜不归宿?”
黎莫的语气是淡淡的,但同居10年,祝好时早就摸清楚了他的脾性,瞬间抓住话语中暗含的警告,立马解释:“我们掐着时间离场。”
“嗯,我在门口等你。”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以黎莫单方面的意愿。
十一月开始,气温骤降,黎莫也变得忙碌,见不到几次人,只偶尔在这边过夜。有时候她睡不着,到客厅添水,看到黎莫的房间还亮着灯,他不习惯关门,她在门口停一会儿,看到他戴着耳机在看课程,偶尔还有视频会议,她认得黎建辅身边的秘书,不知道是黎家的哪家公司,已经开始让黎莫来参与决策。
随着她渐渐长大,黎家也离她越来越遥远,她逐渐明白,连收养协议都懒得赠予她的黎家,只给了她别墅里那一间小屋的使用权,而这点使用权随时都会被回收。
气温开始下降,徐明重却要开始学习游泳,教练说冬季游泳有助于肺活量的练习,不知道哪里来的理论。
周末,她陪同徐明重前往近郊有名的游泳训练场馆,听说有许多省级运动员会在那里训练,带出过世界冠军,很多人慕名前往。而徐明重的教练就是前省队的运动员,几年前参加过全运会和锦标赛,拿过金牌。
坐上车,徐知薇站在车子旁边嘱咐:“今天爸爸不在家,你可以多玩一会儿,”说罢,又看向祝好时,“待会儿给司机报地址,他送你回学校。”
要是被黎莫的司机看到她从别的车下来,她在黎莫那里就不好交代了,于是祝好时礼貌地拒绝:“不用的。”
徐知薇稍稍挑眉:“游泳馆距离你的学校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你确定不用?”
祝好时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等徐明重下课她再转车回学校估计要七八点钟了,太晚回去也会让黎莫起疑的,于是点头道谢。
前台领着祝好时到一楼左侧的场馆,里面空无一人。
“这里不对外开放,不好意思。”
祝好时回头,一个穿着游泳裤的男人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不是自己的客户,下了逐客令。
“我是徐明重的陪同...家教。”祝好时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介绍自己,她也不是徐家的佣人,于是说得含糊。
男人闻言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让她去前台领泳衣换上。
祝好时皱眉:“我只是陪护。”
男人一笑:“你长衣长裤的,待会儿小朋友和你玩,你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下水吧?”
乍一听有点道理,于是祝好时听话地换了衣服,她不下水,场馆开了空调,却还是有些凉,于是她找了个薄毯盖在身上。
回到场馆的时候,徐明重和游泳教练正在浅水区,似乎在做些教学动作,她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觉得无聊,就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本杂志看。
“你是学生?”
正看着,旁边有人说话,祝好时一抬头,猝不及防被一口热气喷在脸上,她下意识挥起手里的杂志一扇,把游泳教练凑近的脸扇到一边。
男人捂住脸,脸上露出明显不悦。
“你干什么?”她没说话,男人却突然质问起她来。
祝好时皱眉,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拿着杂志往旁边走。谁知男人却追上来,往她腰上一推,她瞬间失去平衡,落到泳池里。
踮脚也踩不到底,她往下一看,水色明显深得多,此处是深水区,而男人正在岸边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种虚假的关心,眼里的精光却让他的不怀好意暴露无疑。
可惜他算错了,她会游泳,还是黎莫手把手教的。
她伸展手臂浮水,远远地看见徐明重从浅水区爬起来,正往跳水台上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转头冲着男人喊:“快去拦住他!”
男人头都没抬,眼睛还紧盯着她,极度自信:“我的场馆还没溺死过人。”
祝好时简直不相信有此等蠢驴,于是她只能自己划水过去,徐明重此时已经爬上五米跳台,而身后的游泳教练一点都不着急,遥声喊道:“他不敢跳。”
“徐明重!”祝好时紧跟着他爬上跳台,徐明重听见声音便往后看,一不留神脚下踩空,头和膝盖眼看着要磕在楼梯的尖角上,她来不及多想,伸手护住徐明重,整个人也跟着滚下楼梯,手臂被砸在楼梯折角,当即痛得爬不起来。
徐明重当场就哭了,而在泳池另一边的游泳教练这才跑过来,却没做急救措施,而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简直乱搞!”
祝好时痛得冷汗直冒,现场除了一直哭的徐明重就是不干事的游泳教练,她忍痛爬起来,轻声安抚徐明重,等他哭声小一些,再把他领到更衣室换衣服,嘱咐他在门口等着。
忍着痛换下泳衣,走到门口时游泳教练正蹲下来和徐明重说着什么,她领着徐明重走出场馆,让等待在外的司机把徐明重送回家,自己则打车去了学校附近的医院。
手臂已经肿了起来,疼痛从小臂蔓延到整个胳膊,伤痛蔓延得很快,下车的时候她连左肩都抬不起来了。
“我说了,光病例不够,你得有人到场签字,不然这个病假我不会给你批的,”辅导员在电话里回绝了祝好时的请假请求,“你们这些学生,总是给我找事情干,我就不明白了,好好上下课哪会出那么多问题?”
除了手臂骨折,祝好时的脑袋还磕了一下,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晚,情况稳定再出院,因此明天早上的课程她是赶不上了,这会儿正在跟辅导员请假。
“老师,我已经办理了住院手续,现在无法——”
“我们会按时到校办理。”
手机被抽走,祝好时回头,黎莫说完话把手机递给她,站在床边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她,她知道黎莫是在等她开口解释。
沉默让病房里安静极了,祝好时有种被翻来覆去摊在油锅上煎的错觉。此时楼下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二胡声,似乎是新手,节凑断断续续的,像破布条子和弦互相拉扯,谁也不肯退让。
“我爬楼梯不小心...”
“哪里的楼梯,环江别墅区的?”
祝好时倏然抬头,黎莫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她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谎的表情一模一样。她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也不说话了。
黎莫就这么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就这么想离开我?”
她预料到黎莫知道她去找兼职的事了,毕竟她口袋里有几个钱黎莫比她还清楚,上学两三个月,没开口找他要一分钱,她的钱能从哪里来?
“我在你们家住了十几年,不应该再麻烦你们了,不然以后我怎么还呢?”脑子里想起许哲媛的话,身上仿佛又背上了无形的“债”,促使她弯下腰低着头,不敢去看黎莫的眼睛,明知道他会生气,她仍旧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们?”黎莫笑起来,说话的语气变得很轻,不像是质问,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你没把当成一家人啊,那你说,你把我当成什么?”
黎莫很少会有这种语气,但是祝好时知道,他越是表现得平静,心里的火气越大,而现在,他明显愤怒到了极点。
周末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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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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