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男人袖子这种事情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实际上在某些时候却很有用。
周幼清的养母齐妃就总是对他父皇这样做,其实直至现在他已然不懂这种简单的动作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每每齐妃拉拉他父皇的袖子,再软声说些什么,就能让那个男人龙颜大悦。
只要是不触及底线的事情,那个男人都会答应。
于是后来的周幼清便记住了。
——这是个很了不起的动作。
如今,他正开始试探着活学活用。
果然下一秒薛烬生的目光就迅速从他的脚踝挪到了拉着袖子的那只手上。只是男人没说话,只是垂眸睨着他的手,接着视线又从周幼清的手慢悠悠往上,如有实质般掠过少年单薄的寝衣,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
此刻的小公主卸了妆,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素净的面容与往常浓妆艳抹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偏生,比往日更美。
就像是价值连城的明珠丢掉了外面那一层沉重华丽的盒子,露出里面最原本的模样。
薛烬生忽然笑了一下。这一刻周幼清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影子。明明整个过程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可这番打量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心惊。
周幼清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学着察言观色,因为他不像别的皇子一样有母妃护着,所以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后来学着学着,他便逐渐能够猜出大部分人的想法。
那些人想什么,那些人想要什么,他都能猜个五六分。能猜到五六分就代表着他有五六分的把握让自己安全。
可唯独眼前这个薛烬生,周幼清猜不透。他总是时时刻刻在揣测着那个男人的想法欲求,可最后的结果却不怎么好。
这让周幼清很没有安全感。
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对方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却一字不发。将一切的想法和欲/望都藏在了那双深渊般沉寂的黑瞳里。
周幼清听见自己的心跳逐渐攀升,可表面却不显,他只是又去轻轻晃了晃男人的袖子,小声喊道,
“薛烬生?”
直呼其名,真算是大不敬了。
可男人却只是眉梢微挑,顺着周幼清的手俯下身来。这个动作有一种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周幼清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是他忍住了,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薛烬生靠近。
这样近的距离让周幼清清楚地听见了男人喉咙里发出的轻笑,带着一点点温热的气音,显得格外惑人。
“小公主可真会撒娇。”
“......”
周幼清愣住。
他没有被人挑破的尴尬,也没有男子竟也会撒娇的羞.耻,只是缓慢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动作的意义是在向某个人撒娇讨好。
若是如此,那他做得没错。周幼清的目的确实是要讨好这个狗阉贼的。
说起来他讨好过的人不算多,他的养母算一个,可惜死了。他的父皇也算一个,可惜周幼清失败了,那个男人似乎极为厌恶他,周幼清光是活着好像就错了。
所以仅有两次的经验,让周幼清无法判断自己讨好别人的能力到底如何,但从亲生父亲都厌恶他这一点来看,大抵该是不太好的。
嗒。
周幼清回过神的时候,薛烬生已经再次捏住了他的脚踝。之前那次还是隔着一层布料,可现在对方的手确实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薛烬生与其他恣意享乐的宦官不同,他会拿刀,会杀人,因此手里茧子的存在感很强。周幼清微微皱起眉,却也没阻止男人的举动。
薛烬生退开了些许站在床前,不再如方才般欺身压过来,可却是有些恶趣味地抬高了周幼清的脚。他被迫往后仰了些,好在早些年因为体弱学了些拉伸筋骨之法,至少没再此刻露出什么怪异的姿态来。
周幼清沉默着放任了对方亵玩般的举动。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了对方掌中玩物的这件事。好在男人点到即止,他很细心地避开了周幼清的伤处,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脚踝处的伤情。
说起来小公主的脚很好看,骨肉匀亭,连指甲都生得颗颗圆润饱满。只是太凉了,冰冷细腻的触感仿佛一块上好的冷玉。
只不过,比寻常女子稍微偏长一些。
薛烬生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位看似娇弱的小公主比赵守恩还要高一些。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最终定格在脚踝的伤处,过分白皙的皮肤上能够清楚地看见蓝紫色的细小血管,而脚踝处那一片刚刚被砸伤的红肿就更为刺目了。
“看伤口的模样,大抵有些分量,许是一块方正之物。”
薛烬生说话时故意去看了周幼清的脸,他们两人彼此间唯一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喜欢从别人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去揣测对方极力隐藏的东西。
这时周幼清的双手抵在背后的床上,像是极力在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而面前那个男人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薛烬生终于是放低了些,他坐在床侧,让周幼清能够维持一个舒适的姿势,他思索着,似乎在很认真地回应刚才周幼清让他猜一猜的那件事。
“莫非是一块砚台?”
“......”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对方却是以陈述的口吻说了出来。
周幼清不觉得这些小伎俩能瞒过对方的眼睛,只是这猜测未免也太快太准了些。少年沉默片刻,缓缓露出一个笑,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唔”
周幼清的话还没说完,便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温热。薛烬生从旁边的桌案上拿来了一瓶药油倒在了他的脚踝上。
药油是晨露放在那里的,她原本是打算给周幼清擦一擦,只是被后者拒绝了。然而周幼清没想到的是,最终那药油还是淋在了他的脚踝上。
大抵是他的脚太冷了,所以竟是觉得那药油在发热。
“唔......嘶......等,等等......”
薛烬生的手可不像晨露那么轻,他力气很大,揉着红肿的伤处时产生的疼痛感竟是比刚才砚台砸下来时还疼。
周幼清的忍耐力很高,可不知道薛烬生到底暗中使了什么手法,他便是咬牙也疼得泛出了泪。他知道这狗阉贼是故意的,于是勉强支起身子去推薛烬生的手,打算把自己的脚踝抽脱出来。
“此......此等小事,就......就不麻烦.......啊......”
“小公主可得忍着,淤血揉开了才会好得快。”
薛烬生唇角轻勾,他慢悠悠欣赏着小公主拼命忍耐到眼睫湿润的模样,手里的动作却半点不曾放轻。
“小公主跑什么?”
他说着,还要用另一只手去抓住周幼清腿弯,把想要挣脱躲开的人给拉回来。
“既是费了这般心思让奴才忧心过来,自然得把您伺候好了才是。”
“啊......”
被托着拽回来的小皇子下意识低声惊叫了一下,他嗓子原有些哑,这一下听起来便更令人心生怜惜。周幼清原来在宫中即便不受人待见,却也不曾沦落到过如此任人把玩的地步。
这一系列的动作薛烬生做得很是轻松,仿佛压制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不服管教的小猫。
周幼清没再挣扎,他强迫自己顺从,因为现在薛烬生掌控了一切的主导权,他自然只能顺着对方来。否则越是挣扎,可能就会越让对方做出更多让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今晚的宴席上可有公主的熟人?”
薛烬生抬眸瞥了他一眼,见周幼清抱了半截被子蜷缩着,像是只受到了惊吓的幼兽。周幼清疼得都快听不清他说什么,可还是得寻个妥贴的答案,
“谈不上熟人,不过......唔,不过面熟而已......”
“噢......是吗?”
薛烬生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相反格外随意,就像是夜间闲谈。
“可江太傅看起来跟您很熟。当时刺客出现的时候,那位老先生可是第一个往您那里看呢。”
“......”
“江太傅”三个字让周幼清瞬间清醒。
他的呼吸颤抖着,手里死死攥着被褥想要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周幼清忽然明白了,今晚上薛烬生看似是被他拙劣的手段引诱了来,而刚才周幼清也一直以为薛烬生故意给他擦药,故意让他疼,不过是敲打他。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只是这样。
很大可能是因为疼痛让人无法思考。当然也有可能是薛烬生那家伙单纯的恶趣味。
“唔......因为......因为昭宁是公主啊。”
言下之意,身为尊贵的公主殿下被朝臣担忧安危是很正常的事情。
周幼清眉头轻蹙,仿佛很努力地忍耐着淤血化开的疼痛。他的睫毛很密长,末梢微卷,此刻上面粘着几颗细碎的泪星,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软了。
“......”
薛烬生沉默片刻,笑了,
“对。”
他申过另一只干净的手来,用指腹温柔擦拭掉小公主眼尾的湿痕,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周幼清的话,
“昭宁是公主呢。”
“......”
这一刻周幼清很清楚地在对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怔然的脸,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好像都被这个男人看穿了。
这时的薛烬生坐在床侧朝着蜷缩在里面的周幼清看过来。这样的姿势让他逆着背后的烛光以至于整张脸都淹没在一片阴翳中。
男人斜眉凤眼,鸦发朱袍。这人明明生了一副风.流俊美的模样,可此刻笑起来的时候却让周幼清觉得他像是话本里为祸人间的妖孽。
妖孽,在国师那里便该是被活活烧死的。
再比如男生女相的周幼清,国师也说他是灾星,该关起来,关一辈子才能化解。
周幼清无声吞咽了一下,他见过赵守恩杀人的样子,凶残得像是一只以杀人为乐的野兽,可若要真论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怎么?”
薛烬生尾梢很轻微地挑了一下,
“小公主这眼神好像奴才会吃人似的。”
“......”
不会吗?
周幼清其实很想这么反问一句,但是他最终还是咽下去没说出来。可薛烬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手上动作忽然一顿,故作认真沉思道,
“嗯,不过也说不定呢。”
他幽幽盯着周幼清的脸,忽然凑近过来在他耳边哑声道,
“届时,细皮嫩肉的小公主定是奴才的第一盘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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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会吃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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