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细皮嫩肉的小公主定是奴才的第一盘菜。”
“.......!!!”
此话一出,周幼清湿润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不少,他猛地想要把自己的脚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可他力气太小了抽不动,便只好用被子严严实实捂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幼清的确当真了。可等到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他才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只是说笑骗骗他。
毕竟,怎么会有人真的吃人肉呢。
周幼清为自己过度的反应感到有些懊恼。
薛烬生围观了整个过程,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竟让周幼清的反应竟会这么大,可薛烬生依旧被取悦到了。就像是发现家里的宠物忽然做出了什么傻乎乎行为的那种愉悦。
只是周幼清不太开心,他把薛烬生引诱过来原是想打探一些事情,可他刚见到人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一直疼到现在,还被对方不动声色地盘问了......
小皇子决定拿回主动权,他抱着被子蜷缩着床角,小心翼翼试探道,
“薛烬生,我明天......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方才周幼清已经试过一次了,私下里薛烬生好像并不介意他直接喊名字。只是他在栖梧宫呆的太久了,虽然薛烬生没有明令禁止他出去,可守在外面的太监却也不敢放任他自由出入。
薛烬生的确对私下直呼其名这件事并不介意,他只是随意抬眸看了周幼清一眼,
“自为何不可?整个皇宫公主殿下都可以肆意通行。。”
他答应太过干脆倒是让周幼清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男人便话锋一转,略有深意道,
“只是有几处地方还未收拾干净,小公主最好绕开,莫污了您的眼睛。”
“.......”
周幼清原本要说的话再喉咙里堵了一下,他知道薛烬生口中的“未收拾干净”是什么意思。宫破那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周幼清的眼睫颤了颤,垂下去遮住瞳孔深处的思绪,
“这样啊......我知道了。”
薛烬生继续揉着周幼清脚踝的淤血,似是不经意开口道,
“你父皇已经递交了求和书,正如小公主所言,他的确是要把你嫁给我们北齐陛下呢。”
“什.....唔......什么?”
可薛烬生面对惊愕到有些呆滞的周幼清,却只是笑了一下,没再给予回应。这时周幼清常年冰冷的脚终于在薛烬生的揉捏下变得暖和起来,甚至因为被揉开了的淤血而让整个小腿都仿佛烧起来了一般发烫。
薛烬生的手也是同样的温度。
只是周幼清没时间再去注意这些细节,他知道他父皇有意将昭宁作为求和的筹码,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竟是如此之快地摆在了明面上。明明现在距离当初京都沦陷还不到两个月,周帝竟然就已经递去了求和书。
“.......”
等等!
周幼清忽然想起来,如果他父皇已经递交了求和书且里面写明了要昭宁嫁给北汽小皇帝,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薛烬生现在就已经知道真正的昭宁该是在宁阳而非沦陷的皇宫中?
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是假,又为什么要把他带到宴席上让那么多周国降官看见他?
无数猜测和疑惑像是被狂风席卷的落叶一般在周幼清的脑海中纷乱。他现在有千万个疑问想要问,可是即将出口的时候又只能生生忍住。
周幼清没有办法去预料,这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之后会发生什么。
以及或许现在薛烬生只知道他是假的昭宁,却不知道他实际上是个男子,若是对方这段时间对他感兴趣只是建立在他是女子的基础上......一旦真相被扒开,后果不堪设想。
“......”
各种设想在周幼清的脑海中转过一圈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把这一场早就被薛烬生看穿了的戏演下去。
“父皇果真是如此......”凉薄。
这句话无论是从周敏姝还是周幼清的口中说出来,都很合适。
周幼清原以为那个男人看起来那般宠爱周敏姝,心里该是深爱着她的。但似乎在皇权利益面前,也不过如此。
听见周幼清提到周承逸,薛烬生的脸上很明显表露出了厌恶又讽刺的神色,不过当周幼清看过来时他便又收敛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嗯,好了。”
薛烬生终于放下了他的脚踝。
这个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周幼清愣了一下,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竟然真是没有那么疼了。他看了看薛烬生,又看了看自己发红发热的脚踝,有那么一瞬间周幼清竟然觉得薛烬生这个人似乎还不错。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把这个极其怪异的念头抛之于脑后,顺手把被子拉过来把脚盖住。虽然不是女子,可是赤脚在一个太监面前周幼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皇子又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他试探着去拉男人的手。而薛烬生对此只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于是周幼清的动作就大胆了些,他拉着那人的手,用帕子细细将上面的药油擦净。
因为周幼清听王福说薛烬生极爱洁净,尤其是手。现在他寄人篱下,又只能依附着这个大奸臣的庇护,稍微讨好些让对方放松警惕总不是坏事。
“那,薛烬生......”
周幼清其实想问那你会送我回去吗,这时他曾经用来诓骗薛烬生时候说过的话,但是现在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真的要把我嫁给......陛下吗?”
他说的不是我要嫁给陛下,而是将这件事的主导权放在了薛烬生的手上。薛烬生知道他不是昭宁,直至现在却都没拆穿,也许对方就真的是想要他继续扮演这个假身份,甚至按照大周送来的求和书那样,让他嫁给小皇帝。
周幼清一边说,一边把男人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往上推了推。
那佛珠似乎是紫檀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而且看起来保存得也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像薛烬生这样坐拥无数财富的人怎么会戴一个旧。周幼清的目光没有在那串佛珠上停留太久,他低垂着眉眼,细细帮薛烬生擦拭着手里滑腻的药油。
“这个问题......”
薛烬生忽然一把抓住了周幼清的手,将他猛然拽到身前。周幼清一惊浑身僵硬。此刻男人那双极黑的凤眼定定盯着他,里面似乎有无尽的黑色焰火在疯狂燃烧。
“你该去问你父皇的,小公主。”
“.......”
男人的手抓得很紧,掌心里的烫意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帕很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周幼清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哑然。
不过这种僵持的姿态仅仅只持续了片刻,薛烬生便松开了手。他利落地站起身,面色忽然变得尤为冷淡。
“时候不早了,您好生歇息。”
话音落地,薛烬生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寝殿。
周幼清呆呆瘫坐在床上看着薛烬生离去的背影,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见外面一片此起彼伏的跪安声。不过晨露的声音并不在其中,她一见薛烬生走出去,就立刻匆匆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她急匆匆把坐在床上发呆的少年全身检查了一遍,不出意外她很快就发现了周幼清藏在被子底下红肿的脚踝。
“天,殿下,怎么崴伤成这个样子......”
“疼不疼啊.....”
“咦,已经擦过药油了吗......”
周幼清没有听晨露絮絮叨叨的话,他只是缓慢眨了一下眼睛,说,
“他生气了。”
“什么?”
晨露懵了一下,只见周幼清转过来看向她,很认真道,
“刚才,薛烬生好像生气了。”
“什么好像啊我的小殿下。”
晨露拉着他的手,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刚才是没看见那个......的脸色,可吓人了。”
“为什么呢?”
周幼清轻轻皱起眉,明明他最开始试探薛烬生的时候就说过会以昭宁的身份嫁给小皇帝,对方当时完全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来着。
如果不是因为小皇帝的话,会是因为他父皇吗?
这个问题周幼清想了一夜,没有答案。
直到天蒙蒙亮时,窗外忽然飘进来了一片树叶。这不是落叶的季节,而且晚上睡觉时晨露都会把窗子关紧的,可这时窗户却开了一线小缝。
周幼清面无表情盯了那片叶子许久,确认再无任何声响之后,他赤脚走下床,去把那叶子捡了起来。
上面有一个“幼”字,这个字的意思很明显是对方发现了他的身份,以此威胁。那么排除老师,顾执,薛烬生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剩下的就只有宁阳那边了。
这时他忽然发现那“幼”字上被划了一横。周幼清眉头微蹙,他将叶子翻了个面,发现后面还写着一个“宁”字。
周幼清沉默片刻,忽然明白薛烬生走时说的最后那句话。
【这个问题,该去问你的父皇。】
现在他好像得到了答案。
周敏姝和周幼清之间,父皇还是选周敏姝的。
不过周幼清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意外。他在意识到自己假扮昭宁被周人发现的那一刻就猜到了现在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周朝皇室的人发现是他假扮昭宁落入了敌手,而周帝又想要送
周幼清又看了那叶子许久,最后找了把剪子,将其剪得稀碎,最后才打开窗户一把扬了出去。
这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不过周幼清能看见天边的两三颗残星。大抵也是被月亮遗忘了的。
两个时辰后——
晨露进来准备伺候小殿下洗漱时发现周幼清怎么都喊不醒,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周幼清病了。
“殿下?!”
小皇子得了风寒,又是嗓子疼,又是发热,还咳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脚踝没那么疼了。晨露一大早就差人把小顾太医请了来,又煮了许多苦得千奇百怪的汤药给周幼清一碗一碗灌下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周幼清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他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养病生活,可别人的日子可并不是重复的。
顾执成了这里的常客,在周幼清看来这人更像是个背着药箱的信鸽,每次来要么带来各种苦苦的药,要么便是一些天下要闻的消息。
“再有三日,那位陛下便要亲临京都了。”
如今这里已经是北齐的地盘,如今皇宫里的周人也要跟着喊陛下了。
“薛烬生近日来很忙......听说京都城里又杀了不少“叛军”。”
“北齐同意了我朝递交的求和书,只是听说双方还在争论赔款和割地的事情。”
“齐国的皇城地势太偏北了,他们去年刚遭了百年难遇的雪灾,如今似乎正计划着迁都。”
“......”
周幼清坐在窗边,盛夏的早晨阳光很好,他都得微微眯着眼睛往外看。自从他生病之后,周幼清便不再刻意学着昭宁的打扮了,毕竟哪有什么病人天天浓妆艳抹的。周幼清感到久违的舒服,他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清晨的日光。
顾执坐在旁边,他们中间摆着棋盘,白子正占据了上风。
嗒。
顾执落下一颗黑子,抬头正打算让周幼清落下一子。此时外面种着好些姿态各异的观赏树,把阳光斑斑驳驳地剪碎一地,有些影子落在少年的侧脸上,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释竹哥哥,”
还没等顾执开口,周幼清忽然转头看向他,
“你身上的味道好像变了。”
周幼清天生对气味的感知很敏锐,他歪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你这几日是经常救治一些受了外伤的人吗?”
“......”
顾执动作一顿,他面色沉静,很自然点了点头。
“嗯。”
“哦,这样。”
周幼清没再多问,他知道顾执经常去伤兵营。这位顾家嫡长子似乎和薛烬生达成了什么合作,比如救一个齐国士兵,城外的难民营就可以多一日的庇护之类的。
周幼清单手撑着脸,目光定格在顾执清俊的面容上。目前为止周幼清所认识的顾执,就像是一个圣人,什么人都救,什么时候都维持着温柔和善良。
若是世上真有什么金蝉子转世的话,周幼清觉得也许就该是顾释竹这样的人。他发散着思维,伸手取出一颗白子,正打算落下,却听顾执忽然开口问,
“殿下日后打算如何?”
周幼清抬头看向他,
“什么如何?”
“两国虽然还在交涉,可和亲事宜似乎已经......”
“噢,原来你说这个。”
周幼清笑了笑,他本来就生得白,映落在阳光下的皮肤此刻更甚有一种发光的即视感。
“不过比起这件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嗒。
他话语落下时手中的白子同时落定棋盘之上。周幼清笑了笑,说,
“你输了,顾释竹。”
“......”
顾执沉默,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和这位七皇子下棋,他从未有一局赢过。
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来寻顾执,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是周幼清第一次在这位顾家嫡长子的脸上见到那般复杂的神色,听完便起身说要告辞。
不过周幼清也没多问,只是送了些糕点给顾执。
“再怎么悬壶济世,也别忘了吃饭啊。”
“好。”
顾执点点头,带着糕点走了,步子很急。
周幼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
“晨露,那个小太监是不是很眼熟?”
“好像是。”
晨露想了想,说,
“似乎是经常跟在守恩公公身边那个小胖子。”
“噢。”
周幼清并不意外地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回头笑着开口,
“帮我换身出门的衣服吧,晨露。”
“殿下要出门吗?”
晨露有些讶异,这几日周幼清因为生病一直蔫蔫的,今天倒是反常。周幼清点点头,他望了望外面极好的阳光,轻声道,
“嗯,早该去见他的,拖了好久了。”
这次周幼清没有坐肩與,而是走着去的,他一路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皇宫,所有坏掉的建筑都已经修缮大半了,从宫门一直到宣政殿的墙更是全部都重新刷了一遍。
那朱红的颜色,艳得人眼睛都发疼。
再过三日等到北齐小皇帝亲临的时候,这座皇城就要彻底姓齐了。
周幼清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忽然发现无论这座恢宏华丽的皇宫姓周还是姓齐,他都不过只是只关在里面的宠物鸟。
“殿下,这里便是明德堂了。”
小太监殷勤地为他指道。
周幼清当然知道这是哪,他原来曾在这里上过几年学。
哗啦——
大门推开,周幼清一个人走了进去,他走过熟悉的院子,书廊,最终停在学堂的正厅门口。而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手执书卷,端坐上位处。、
“滚出去。”
周幼清面色冷硬,抬眼扫过守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
“殿下,这......”
左边那个小太监还想说什么,右边那人忙拽了他一把。两个人低头行礼,很快退了出去。
堂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老师。”
周幼清走上前,端手,恭恭敬敬行了个弟子礼。
江悯河动作一顿,脸上苍老的皱纹颤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终还是咽下去,冷声道,
“公主殿下来见老夫做什么?”
周幼清跪坐在江悯河面前,伸手去握住老人的手腕,他直直注视着江悯河那双因衰老而略显浑浊的眼睛,认真道,
“老师,我们逃吧。”
“......?!”
江悯河嘴唇微颤,似是想要拒绝,紧接着周幼清俯身过去,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老人的眼睛微微张大,倒映出上升又坠落的太阳。
周幼清在明德堂坐了一天。
直至夜幕时,他才回到栖梧宫。而不出意外地,有一个熟悉的人已经在寝殿内等他了。煌煌的烛焰下,周幼清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走进来的刹那,背后的门便被人关上了。薛烬生漫不经心地把盘着手里的佛珠,一圈又一圈,
“听说小公主今日兴致极好,去学堂念书了?”
周五入v,掉落大肥章和小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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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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