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在敲打窗子,无风翻开几页书卷。
一张桌子上胡乱堆着几本敞开的书、皱巴巴的试卷、空白未落一字的作业本,一双交错的手臂将这些杂乱的学习用品尽数压在下面,手臂上枕着睡得不太安稳从而左右乱晃的小脑袋,昭错虽闭着眼但睡不着。
他的手指这里随意翻几页书卷,那里随意翻几页,很是惬意。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桌上,给昭错慵懒倦怠的睡容带去点点金光。
他觉察阳光刺眼,揉了揉眼睛,偏头睡去。
昭对坐在昭错同桌的位子,拿了自己积累多日的作业,陪昭错写作业。至于昭错要不要他陪这个问题,他选择装聋作哑。嗯,又是美好的一天。
他们来到学校时就已经是中午时分,他们也没有选择回宿舍,而是选择在教室奋战作业,争取早日完工。
昭错奋战了不到十分钟就躺下了,而昭对仍对着作业沙沙作响奋笔疾书。
奋笔疾书的昭对停了笔,偏头看去,昭错的脑袋背着他偏头睡。有种宁愿面对再晒的太阳,也不想面对昭对的感觉。
错觉吧,他想。
昭对的手指微屈,水性笔从手这个壳子里脱落,咕咕噜顺着桌面朝前滚去,以一个自由运动的方式落到前方座位的地上。
他离开位子,在狭窄的过道里弯腰探手捡起沾了点点黑灰的水性笔,出乎意料的是口袋里的手机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他刚想捡,手机亮了,弹出一条微信。
【遇见玫:两昭少年私密亲吻照,是谁,我不说。放图:亲吻照jpg】
昭对顿住,然后做贼似的左右张望,发现昭错还在睡觉,略显安心。他赶紧起身拾笔揣裤兜里,又飞速捡起手机,回到位子猫着腰点开那条微信,结果进入一个论坛。
明德中学校园论坛。
【梁一描:世风日下,竟然有同学偷偷做这种事。】
【雨的狗:哇!白日宣淫,图有点糊,有高清的吗?】
【遇见玫:没有,是一个摄影社的妹子偶然间拍下的。】
【疯夜:偶然间拍下,仔细琢磨这几个字,我咋不信呢。】
【莫负忘我:风景党遍布天下,这只是我辈辉煌历史小小的一页。】
【鱼鱼鱼:两昭少年,靠,不会是昭对和昭错吧?】
【落石子:书包就是实捶,我在5班,路过时看过他们的书包,和图片一模一样。】
【梁一描:身高也像。】
昭对看到这里,就知道他们猜得**不离十的。幸好,拍的照有点糊,不然照得清清楚楚,那才叫社死。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翻出第一条微信,把照片下载进图册,有种诡秘的愉悦。有点子变态,他想。但他还是诚实地将照片放进心爱的图册。
照片中的两个少年,一高一矮,高个少年仿佛深情地低头亲吻矮个少年,矮个少年一脸无所吊谓,仿佛不是在亲吻,而是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两个少年活像在演偶像剧,深情男二和他吊儿郎当的大少年。
行吧,原来“照骗”在身边。
等他回过神再看论坛时,发现风向已经完全偏移了,俗称歪了。
【遇见玫:恭喜红绿灯组合出道。照片jpg】
照片是一张昌秋、胡英、昭对、昭错四人在教学楼下的照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昌秋、胡英当时想背作业回宿舍写,各自背了一个书包,书包是黄色的。千万别误会是什么奇怪的情侣款,而是胡英一买了什么新东西,就会呼朋唤友安利。这款书包曾经也向昭对、昭错安利,他们婉言谢绝了,四个人四个黄书包,怪怪的。
最终还是善良又迷人的昌秋接受了安利,昌秋虽然也会和胡英不对付,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她的忠实小弟。他和她闹矛盾了经常会说些这辈子都不会和她玩之类的废话,不过,往往几天就会和好,打脸来得相当快。
照片最终呈现的效果是四个年轻俊美的朝气学生,共计背着二黄一红一绿的书包,站在教学楼下,搂搂抱抱聚成一团,气氛很是欢乐。
【雨的狗:出道吧,赶紧的!太养颜了。】
【梁一描:噗,哈哈哈,这张照片显得两昭好矮,连女生都比不过,要他们有何用。】
【落石子:此言差矣,如果以好的标准,在位的应该都比他们好,如果以坏的标准,在座的跟他们一比都显得是千年不遇的乖宝宝。】
【江中钓:这两位真是坏得芯子都是黑的,反面教材的黑金会员里的超级vip。】
【莫负忘我:还是少惹他们为好。】
昭对没有接着往下看的兴趣了,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这群人又会把他和昭错那於泥一样的恶臭黑历史翻出来晒晒,要知道他和昭错一共分过13次手,但不是每次都像第13次一样“平和”。头几次分手堪称现实版狗血大戏,八点半黄金档可以不播狗血剧但一定要播他俩的那种程度,还把整个学校闹得腥风血雨,后来老昭几次出面压下去,让他们得以一路从初中平稳读到高中。初中时是闹得最凶的,当时两人年少不懂事、莽撞反骨、倔强难管,把整栋学校闹了个底朝天,在多方人马的安抚、劝诫、警告下,也随着分手经验的增多,分手逐渐从要死要活到平和发展,主打一个分手了,谁还管你去死。
“滴滴滴滴——”手机闹钟响了。
闹钟铃声把沉浸在青春往事(黑历史)里的昭对拉回眼前,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关掉手机闹钟,然后叫昭错醒来写作业。至于昭错会不会有起床气,不慌——这是昭错本人睡前的吩咐。但是万一呢,昭错的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有点小慌。
昭对牌叫醒服务——摸锁骨。
昭错的锁骨他垂涎已久,别说用手摸,他恨不能舔上去。
睡着昭错无知无觉,不知有个色魔惦记着他的锁骨。锁骨无任何遮掩大大咧咧露出衣料,阴影覆盖了锁骨,隐在暗处突出的锁骨仿佛在说任君采撷。
男性的锁骨充满男子气息,不是谁都可以触碰。它位于脖子下方,他人想要触碰,会引起天然的自我防护。
而昭对趁人之危摸了又摸,相当满足,是无上的幸福。
昭错警觉地醒来,看见某人的手在摸他锁骨。他深邃的眸子暗了暗,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紧盯昭对的手。
昭对还在无知无觉地摸挲昭错的锁骨,刚想换个手去摸。
昭对手一松开昭错的锁骨,一条手臂不由分说强硬的闯入他的视野,抓住他的手臂,扯向昭错的方向。
“啊——”
“救命,疼——”
昭对大喊大叫想抽回手臂,但事与愿违。
手臂连同昭对这个人和椅子都被扯向昭错身边,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音,椅子勉为其难与昭错的椅子紧紧并在一起,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摩擦?迹,可见昭错的力气之大。
昭对的胳膊完全扯入昭错的怀中,昭对的半边身子也难受的探向昭错的方向。
“放,放了我,我……。”昭对明白已经露馅了,刚想向昭错求饶,饶他一条狗命,昭错却一反常态率先甩开他的手。
昭对天真地以为昭错会大方放过自己,不曾想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昭错……”昭对话未说完就被昭错快准狠一手箍住脖子。
被箍住脖子的昭对难受得要死,眼巴巴看着昭错,还挤出几滴珍珠泪,博同情。
昭错冷脸看他表演。
见不好使,昭对又闭上眼睛默默流泪,如同被钉上十字架的凄苦神女面对要吊死她的人仰着脖子引咎自杀,每一滴泪的溅落都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面对宛如白天鹅一样仰着优美脖子的昭对,昭错脸上无丝毫动容,冷漠如冰,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昭错冷着脸毫无征兆地站在起来,走到昭对椅子正前方站住,不知道在想什么,无情地盯着昭对。
昭错的手转了个方向却依旧纹丝未动,昭对随着昭错的动作奋力扎挣起来。他试图用双手掰开昭错箍在他脖子上的手,可惜昭错的手如同紧闭的蚌,他始终找不找突破点。
昭错能感觉得到箍在昭对脖子上的手被昭对的手徒劳无力地掰开着。脖子的温热、突兀到要破皮而出的喉管、徒劳无功挣扎的手指这些感觉全汇聚于他的手上,真是一个奇妙的感受,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教室静悄悄只有他们两人,偶有书页被风吹翻的声音,他们如同一幅画。昭错极静,一动不动站在昭对身前,箍着昭对的手纹丝未动,冷冷地注视着一切,昭错如漠视一切的神明不宽容昭对这个胆大妄为的恶魔;昭对极动,他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他想站起来抗争,可是昭错的手不仅箍住他的脖子,还施加了向下的重力,不得法,不解脱;他想掰开昭错的手,同样不得法,不解脱。
昭对高高仰着头颅,倔强如坚骨的眉眼怒瞪昭错,他像是在面对外敌入侵时,危急关头之际表达自己誓死守护家园的绝决。
昭错懒得跟昭对废话,直接朝昭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响亮的巴掌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如考试时安静的教室掉落一枚针,清晰可闻。
打人自知的昭错淡定如老狗般收回手,收回之前还在空中甩了甩手,啧,有点疼,昭对脸皮真硬,怪不得处处跟他作对,都没在怕的。
他只是对昭对略加惩戒,无伤大雅,他可真是个大善良人。俗话说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也不知道昭对撞了他巴掌的南墙会不会回头。
这巴掌瞬间把昭对扇蒙了,双手软下来,也不挣扎了,愣在座位上,流下两道真情流露的泪,口里喃喃自语不相信昭错会这么对自己,神色萎靡瘫在椅上。
“清醒点没有,我可不是好惹的,一而再再而三,小心我剁你小姆指,让你见识一下。”
昭错边说着威胁又嚣张至极的言语边向昭对的身子欺压下来,大长腿抵住昭对的一条腿,让昭对牢牢固定在座位上,脖子上的手他也没松,冰冷的眉眼一扫昭对,后者原本的生机勃发变得噤若寒蝉。
昭错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阳光,阴影笼罩昭对,逆光中的昭错如同夜晚爬上人家屋子在窗户外边探头的凶狠小偷,警报拉满的危机感让昭对吓到僵硬,进入挺尸状态。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见到的,我来帮朋友拿本书而已,很快的,不耽误你们做事。”
同学一进来见到的就是两名少年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莫名焦灼。坐着的少年精神萎顿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脸上有一个刚打未消的红手印,不用猜都知都是谁干的,站着的少年一手箍住坐着少年的脖子,一条腿抵着坐着少年的腿。
红手印、箍脖、抵腿,活脱脱一场感情大戏,让人浮想连篇,这也就有了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你有什么事快办,别啰嗦。”昭错深谙家丑不可外扬之道。
他松开昭对的脖子和腿,若无其事站在昭对旁边。
垂头丧气的昭对见昭错放过他,顿时抬头看他,可怜巴巴的小白脸配上朦朦胧胧的泪眼,脸上鲜红的手印格外刺目,一如黑白的成绩单上亮眼的红分数。
昭错记得上次,他黑白的成绩单上亮眼的红分数是9,艹,都怪昭对,让他想起不愉快的经历。
他皱了皱眉,挪了一下步子,想默默远离昭对。
但……失败了。
昭对适时抱住他的腿,上半身倚在他身上,脑袋更是紧贴他裤腿,泪水糊了他裤子一团,一脸仿佛已经找到人生的依靠,便安详地闭上了眼。
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昭错不是山,也不是人,可靠。
臭着脸的昭错真想给昭对的脑瓜子来上一拳头,让昭对清醒清醒,他的拳头在昭对脑袋上方几次扬起又落下,碍于有外人在场,最终他慑人的视线从昭对的脑袋不甘心挪开。
他深呼吸几口空气入肺,顺顺气,免得气坏身子得不偿失,看见同学还在一个座位里“叮叮当当”苦忙,不由好奇出声询问:“怎么还没好?”
“快了快了,布袋子挂在桌子侧边的铁钩上取不下来!”同学一着急,手上又发出一阵叮叮当当。
“怎么会!”昭错难以理解。
同学无奈回答:“铁钩长了毛刺,勾到布袋子多处。”
“我来。”昭错给同学喂了颗定心丸。
然而……
昭错一动,昭对也一动,昭对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手,他只能拖着昭对龟速慢走。
一路艰难走到同学身边时,他已经被昭对磨没了脾气,人可能也磨没了,昭对打也打不醒,骂又骂不听。
他想,他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遇到昭对这个人渣。
昭错眼见同学久攻不下,自己也尝试亲自动手智取,奈何铁钩毛刺把布袋开口堵得死死的,书本又大,搞个小口子也倒不出来。
昭对看不下去,决定大力出奇迹,手一用力就把同学和昭错头大的布袋子扯了出来。他正暗自得意之时,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望去,小拇指鲜血如注,血红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小拇指——”
原来,昭对小拇指的一小块肉被铁钩毛刺削掉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昭错此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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