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室墙上的红框圆形时钟指针啪嗒啪嗒一下一下转动着,时间慢慢流逝。
“近期有什么不舒服吗?”林医生只是随口问问,她手上已经写好病例单了,昭对病的太重,她们这不收。况且他的基础信息她写过一打,被她垫鼠标去了。
排排坐在靠墙塑料红椅上的两人闻言罕见沉默了,昭错踢了昭对的脚一下,给昭对使眼色:问你话呢,快回。
好凶。
昭对想。
“缝过针、触过电,已经痊愈了。”昭对看了一眼自己包扎得结结实实的小姆指,低头诉说。
这回换到林医生沉默了,她斟酌开口:“你这伤要去打破伤风,我这只能给你包扎止血,疗效有限。”
“你的病例单,快请假去打针。这可不是小事,晚了可能会死人,要认真对待。”林医生补充了一句话,然后抬手示意昭对接病例单。
林医生严肃的表情,不似作假,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昭对起身懵懵懂懂接下病例单,抬脚就要出门请假打针去时,昭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他脚步一顿。
“早去早回。”
昭对回头笑笑开口:“你是在关心我?”
昭错翘着二郎腿晃荡,头也不抬,恶声恶气,:“怕你死在外边了,还要我替你收尸。”
昭错那是一点也不想见到昭对,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就当你是关心我了。”昭对眉眼弯弯,露出笑意,暗含欢喜小声道。
昭错嫌恶之色几乎溢于言表:“趁我没发火之前快滚,别以为你有病我不打你!”
“你坏坏。”说完,昭对赶紧溜之大吉。
“我******他**逼********。”
昭错愣了一秒,随即骂骂咧咧起来,然后被林医生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还警告他不得大声喧哗,吵到别的病人,争取做有素质的文明人。
他能咋办,只能回去上课了,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上到第几节。
等他回到教室,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教室。
教室一个鬼影也没有,整排的桌椅空荡荡无一人停留、黑板被某个粗心的同学少擦了一片粉笔字、头顶的风扇关得只剩一台转悠着、灯管全暗、窗全关、门也只给昭错留了一扇(其实是班长走得急忘关了)。
风凉凉地吹过教室,也凉凉吹进他的心。
想到什么的昭错走到班长的课桌处,班长的课桌贴着课程表,课程表显示这节是体育课,所以人走光了也不足为奇了。
了解到现在要上体育课情况的昭错,也不着急了,他体育课成绩很好,这年头当不良少年也要有良好体魄的,所以他上体育课的时候老是被老师叫出来做示范,同学们都笑称他是称手的体育教材,还是免费的,他每次闻言也只是耸耸肩,不以为意,他的成绩是练出来的吗,不,是打出来的。
一个骄傲的不良少年如此想到。
骄傲的少年刚想走出教室关上门,抬头看了看唯一一台转悠着叶片的风扇,随手拧了拧风扇开关,人走关风扇的意识还是有的。
手已经拧到开关的归零处,可风扇依旧我行我素在头顶悠然转悠,昭错人已石化,这风扇多少带点毛病。他先不管风扇,关了门,离开教室,靠在走廊围墙处掏出手机,给班长大大发短信。
夏风吹过他短短的发梢,灌入他的校服。
-昭错:班长大人,风扇坏了。
他又发了好几条,结果石沉大海,无可奈何发了条语气不算太好的短信给她。
-昭错:不要装听不见。
班长不情不愿发了一条短信。
-班长:找生活委员去,我又不是你妈,别什么事都找我,我他*****。
-昭错:对不起,打扰了。比心。
艹,这班长不仅惯会踢皮球,还跟他撒气骂脏,他……他忍了,好男不跟女斗,他好声好声跟她道个歉就遁了。
遁了的昭错又对生活委员发去了短信。
-昭错:在吗,生活委员大人,风扇了,找人修修。比心。比心。比心。
-生活委员:找你妈去。
-昭错:???
-生活委员:听不懂人话是吧?那么多人你不找,偏找我,你什么意思,再加上你有手有脚,你自己找人修这都不会吗?
-昭错:那你出钱?
-生活委员:出你妈逼,大家的钱我贪了,别找我,要找找班长去,她不是很能吗?找她去啊!
卧糟卧糟卧糟,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某甄片场,各个斗得各有姿态,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个屁。
头疼的昭错给班主任发去短信。
-昭错:班长不干事,生活委员拿了钱跑路,您要管管啊。
-班主任:哟,您字都会说了,昭宝宝你今年几岁了?
-昭错:有病。
昭错气得肝疼,关了手机,一盘散沙的班级加上病得不轻的班主任,他很担心要学诸公去也,学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他拔脚就想走,但不良有点责任心的少年还是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走下楼,然后……随便找间办公室随便找个老师要到了电工的电话,嗯,E人就这点好处了,然后给电工拨去电话说明情况还垫付了工钱。
之后他十万分不情愿挪腿去了往常上体育课的操场草坪,草坪上他看见班长和生活委员在打架,他摸摸鼻子假装路人路过,然后被殃及池鱼的甩了一巴掌。
卧糟卧糟卧糟,要知道除了他妈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别人扇巴掌,还是在脸上,他怒发冲冠如红眼的斗牛般“咻”的冲上去,与她们打斗起来。
“快拉开她们和昭错!”
“快拉开她们和昭错!”
周围围观的同学们见情况不妙,高声叫嚷着冲上去拉开她们和昭错,死死拉住两边的手腿,以防他们做出不理智的动作来。
被同学们死死按住手腿的昭错流泪望天,不由悲从心来:这一天天的感觉活腻了,好想找块豆腐撞死过去算了。
两个小时后。
一则昭错被两大美女甩巴掌,疑以感情纠纷的消息传遍学校,各路学生皆有耳闻。
办公室门外长椅。
两个同学坐在一起,仿佛在分享巴掌上脸的交流体验。
“呜呜呜呜,我被人欺负了,当时你在哪里?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昭错头埋在昭对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
“别哭啦,不是有我陪你嘛。”昭对用湿纸巾抹了抹昭错的大花脸,安慰道。
昭错被昭对打了一针空气做的安慰剂后,他拿掉脸上的湿纸巾,定睛一瞧手里的东西:“湿纸巾?可真有你的。”
他怒了,原本埋在昭对怀里的头抬起,一手拿着湿纸巾证据,同时一脸诘问。
昭对若无其事地又拿出一张湿纸巾,往昭错脸上消得差不多的红掌印小心翼翼擦拭一遍,才认真作答:“天气炎热,我随身只带了湿纸巾,凑和用吧,反正擦了还能凉爽一些,你流你的泪,我擦我的湿纸巾。”
“那竟然这样,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自散伙得了!”昭错,“对了,你不是请假打针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昭错虽然嫌弃昭对的敷衍了事,但还别说,湿纸巾擦在脸上凉凉的,在闷热干燥的夏天里是难得的清凉,他头也不抬了,泪也不流了,脑袋躺昭对怀里,指导昭对有点糟心的服务:“上边点,对对对。就这个位置,停。左边点。嗯,舒服。”
昭错手里的湿巾,凉水从他指缝里流出,滴到昭对裤管里,水顺着昭对的裤管流到地面,还洇湿了昭对的裤子一片,湿漉漉的布料黏在昭对的大腿,感受称不上多美妙。
“只要不出幺蛾子,打针很快的。”昭对拿过昭错手里捏着的湿纸巾,还捏了捏昭错的指尖,指尖粉嫩,指甲尖尖。
幺蛾子三个字一出,让昭错联想到他带昭对去缝针时的艰酸历程,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他暗瞄几眼昭对,发现他脸色平静自然。也是,谅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嘲讽自己。
多思无益的昭错抽回手,还瞪了昭对一眼,嗔怒道:“再手贱,你小姆指就不用要了。”
“指甲长了该剪了。”昭对边提供湿纸巾擦脸服务边关心道。
昭错化身昭怼怼:“用得着你说?”
昭错想到什么出声询问:“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爬墙。我爸很关心我,受伤太多了,不让我提前返校,让我在家好好休养,所以这几天要被拘在家了。”昭对回答得一清二楚,把来龙去脉讲通讲透,就怕某个脑子不好的想劈叉,走火入魔。
“别人都是爬墙出校,你是爬墙进校,牛逼。”昭错似真似假夸奖道。
昭错还想开口假装同情一把,结果一块湿纸巾搭他眼上了,如眼罩覆盖他双眼框,眼睛一阵清凉袭来,凉意与湿意渗透进他薄薄的眼皮。
他舒服得脑袋直往昭对怀里缩,他不知想到什么紧张地开口:“这湿纸巾新拿的?”
昭对出口否认:“旧的。”
“就是我擦过手,又擦过你裤管的湿纸巾?”
“没有擦过我裤管,纯属谣言。”昭对说完,亡羊补牢般快速拿走昭错眼上的湿纸巾,又拿出新的一张湿纸巾盖昭错眼上。
昭错骂了昭对这个不中用的男人几句后,也不想跟他计较了,跟他较真,会气死,这是经验教训。
随后,他们都没说话,昭错安心享受昭对的湿纸巾服务。
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人来人往,两个少年完全不惧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紧紧相依。昭错的身子都要同脑袋一样躺昭对怀里去了,昭对如大号抱枕随意昭错折腾,他认真细致擦拭昭错的脸。
微来徐风,掀起少年的一片衣角。
“以后我不扇你巴掌了,看在你还有点用的份上。”昭错出声。
昭对趁机委屈:“巴掌疼死了,呜呜——”
昭错没好气:“你疼,我不疼吗?”
“你那是别人扇的。”昭对揭露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我……”昭错未尽的话被打断。
昭对出言打断,和稀泥:“好啦好啦,人没事就好。”
“我错了,你的用处可能不值一硬币。”昭错掏出口袋一硬币,他举起硬币,硬币在阳光下泛出金属光泽。
昭对想狡辩,被昭错瞪了一眼,未出口的辩词咽了下去,很从心。
他们身后的办公室门开了,走出来两个女同学,就是跟昭错打过一番的班长和生活委员,她们在里面被班主任狗血淋头痛批一顿,此时出了办公室还见到昭错这个不良混蛋,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班长率先发难,踢了昭错一脚,转身犹跑:“我说了对不起啦,别找我!”
生活委员紧接着踢昭错一脚就跑:“对不起啦,还有你真的很讨厌!”
跑到快消失在视线内的生活委员又回头一说“修风扇的钱我会转给你,拜拜嘞您。”
昭错看着踩了两脚的鞋子,沉默两秒,骂道:“靠,这算哪门子的道歉。”
然而,两个罪魁祸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怕昭错揪她们辫子似的。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昭错和他被踩了两脚的鞋子。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探出一个同学的脑袋,对着门外的昭错喊:“错哥,班主任找你。”
“你认识我?”昭错闻言好奇道。
不曾想,难道自己在学校已经这么出名了?在校园内会不会随便路过的一条狗都知道他是谁朝他汪几声,一经作出这个假想,他浑身哆嗦了一下。
同学及时开口中断昭错的胡思乱想:“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找你。”
“行吧。”昭错也不欲为难同学。
昭错起身打发昭对走:“班主任找我,你快走吧!”
昭对:“你一个人行吗?”
昭错眼皮不抬:“废话,我不行你行?”
昭错不想跟昭对啰嗦,推了一下昭对:“快走快走,不送!”
不想啰嗦的昭错走进办公室,把门关死,恨不得把门焊起来,再也不想见到某人。
班主任四十岁上下,穿着蓝格子衬衫、西装裤,一副中年经典男子打扮。他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放松,手棒水杯,里边泡有叶子茶。他看到昭错进来,也没有动作,不紧不慢继续抿了一口叶子茶。
昭错也不想理他,跑到距离空调近的百叶窗,靠在窗子摆弄窗前百叶,透过百叶缝隙往窗外风景看去。也不知道一陈不变的破风景有啥好看的,但他就爱呆那看看看,每次进办公室都看,仿佛想把风景看出花来。
他和班主任此时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静静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沉默着。
“你要好好读书,不要老想着打架斗殴,读书是一辈子的,打架斗殴是一时的。”班主任劝教的声音慢悠悠传过来昭错耳边。
又来了,林式劝学,他保持沉默。
“同学们近日磨擦增多,要换一批得力班干,你有没有信心当选一下班干。”
“没有。”
“快要考试了,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
连答了两个没有的昭错又跟老师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班主任轰出了办公室。
无处可去的昭错只得回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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