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珠心慌意乱,额头上冒出豆大汗珠,淌落到鬓角,她连忙抬起袖子一擦。
“大小姐为何问我?”
她擦拭着汗,眼神飘忽,仿佛在掩饰她的慌乱,盛愿故作惊奇,调笑道。
“这房中又不热,为何你还流汗了?”
盛云夕闻言,身子往后一躺,视线上移,见瑶珠前额汗津津,问道。
“你这是何故?”
“回小姐的话,许是我听了小姐要用毒药,心下担忧,这才冒了冷汗……”
话语滴水不漏,盛云夕见她关心自己,一时欣喜,却又带着责备的语气呵斥。
“去擦干净,免得待会替我更衣,脏了我明日赴宴的裙子。”
瑶珠得令,欠身仓皇而逃,低着头避着盛愿追随的目光,出门时还绊了一下门槛,险些摔倒。
“笨手笨脚……”盛云夕见她狼狈地出门,当着盛愿的面,给她丢人,冷哼一声。
“紫玉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盛云夕嘟囔着,像是坐不住,亦或是她同盛愿,面对面呆在一处不自在。
她提起裙摆,快步走到门槛处,向外张望。
盛愿见她蓦地走了,只撇了一眼她焦急的面庞。
回过头,慢条斯理地将要用的药,放在了桌上。
指尖百无聊赖地敲着桌面,等紫玉归来,务必让这三个人,全都用了七月半,盛愿才能彻底放心。
韶光轩的正门敞开着,暖和的热气被外头呼啸的秋风卷走,盛愿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你是从哪里,搞来这种毒药?”盛云夕倚靠在门框上,带着狐疑问道。
盛愿背对着她,“既然你已然知道我会医术,那我买几株毒草防身,不很寻常?”
“难怪,你那破香囊……”她自言自语,话头直至盛愿。
“可我不明白,为何你戴在身上这么久没事,偏偏我拆开一看,就成了这幅模样?”
“你若是真想要,可以问我拿,何必要偷走,自讨苦吃……”
盛愿说完,身后顿时没了声音,良久,才听得门外的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是自讨苦吃,可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你这香囊不也给尚书夫人闻了,她要是也破了相……”
“你就老老实实等着父亲把你赶回南平吧,都不用我去告密……”
她嗔怪着,却不似以往刚硬,盛愿听着转过身子,面向正门,目光看向她。
外头月色如银,洒进了韶光轩的门里,盛云夕站在月光中,无聊地抚摸着她新做的凤仙花指甲。
盛愿的这个妹妹虽脾性上,得理不饶人,也容不下旁人抢夺她认为属于她的东西。
除此之外,单论样貌来说,盛云夕在京城众多贵女中,的确算得上翘楚,明艳大方,动若脱兔。
只不过她没有静下来的时候,还素来喜爱艳丽的色彩,头上也得戴满了华丽的珠翠。
盛愿盯着她,还是眼下不施粉黛,与她天生丽质的模样相得益彰。
平日出门过于隆重,有些画蛇添足了。
“看着我做什么?”盛云夕转眼,看见盛愿呆呆地盯着自己,“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伤了我的脸,我认了,但是那尚书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搞不好,还得我母亲替你上门致歉……”
盛云夕的俏脸一扭,半个身子落在莹莹月光中,僵着脸,明显不高兴了。
盛愿平静开口:“不劳你担心,我自然不会牵连你们。”
“还有,脸是你自己伤的,你可别在父亲跟前又说错了。”
“父亲……”盛云夕呢喃着,话音很低,“今日刘明上门,是我告诉了父亲你当街救人。”
“父亲向来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你今日如此出风头,只怕他老人家恼怒得很吧……”
盛愿听她主动提及此事,又想起自己被关在祠堂半天,被刘明审问,心中有些不悦。
“托你的福,我今夜粒米未进,饥肠辘辘,还得大费周章,替你看病。”
“那还得真是谢过长姐了……”她的话阴阳怪气,话音拉得极长,“我房里还有些点心……”
“不用了。”
盛愿打断了她,要吃她的东西,还得想想她有没有掺耗子药,想着还是算了。
“可你既知父亲不喜女子抛头露面,为何还要把那些伤了的难民送出城去?你就不怕父亲责备?”
盛云夕水灵的眼眸转了过来,盯着盛愿,嘴角勾着一抹笑,“我不像你,父亲是不会真的斥责我的。”
“我的母亲是开国功臣英国公府独女,外祖尚在,父亲就算真要责打我,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会原谅我。”
“再者,我不过借花献佛,人是姐姐医治的,我只是替你收拾烂摊子,何罪之有?”
她望过来的目光狡诈,像是在耀武扬威。
盛愿倒是小巧了她,一向只以为她是口无遮拦之人。
原来盛云夕也有着小聪明,既博得了百姓的赞叹,回了府中,挨骂也只有盛愿一人。
只是不知,她为何会说出“野种”这等隐秘,还不敢让父亲知道。
“既然妹妹如此聪慧,为何又会害怕同我到父亲面前对峙,说一说我非相府子孙之事呢?”
盛云夕嚣张的嘴角一沉,目光变得狠厉,“你同我有过约定,这件事,你必须守口如瓶。”
“你如此忌惮?难道确有其事?不是你胡诌的?”
“你要是敢同父亲说半个字,我就把你窝藏北狄密探的事,说出去……”
“难道这事?你从父亲身边听来的?”盛愿冷笑着,目光如镜。
盛云夕沉默了,她侧过头,眼眸望着走廊外愈来愈近的火光,忙喊道。
“怎去得这么久……”
外头静谧的走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紫玉一手拿着茶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好歹是来了,小姐别气。”
她携着冷风进了门,盛愿挪了挪椅子,给她让了位置。
紫玉率先给盛愿换了新的茶杯,倒上热腾腾的开水,面带歉意。
“大小姐请喝热水,方才是做奴婢的怠慢您了。”
她在替瑶珠的怠慢致歉,盛愿没说什么,握着炙热的杯子取暖。
盛云夕走过来,倒是没责备紫玉献殷勤,见她倒水时手抖着,“好了,你去把门关上吧。”
紫玉应声退后去关门,瑶珠适时进门来,两人一起来了桌前,围在两位小姐旁边。
“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盛愿追问落座后的盛云夕。
“无可奉告,替我治病,治好了,你我约定一笔勾销!都烂在肚子里。”
“你反复无常,我信不过你。”
“你……”
盛云夕气不打一处来,本就泛红的脸,又深了几分,同她披着的披风的紫红之色,不相上下。
她哑口无言,怒气冲冲却只能憋着,盛愿说道:“先前我同你说了,今日,是你求我……”
“好,我求你,成了吧。”盛云夕瞪着盛愿,噘着嘴,“快给我治病!”
“好,但愿你真能信守承诺。”盛愿自然不信她的鬼话。
“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我想你还是挑个人给你试药吧。”
盛愿把目光望向魂不守舍的瑶珠,自从她出去擦了把汗,回来之后心神不宁的样子,盛愿都瞧见了。
“不如就让瑶珠试药吧,我瞧她身子骨硬朗,应该受得住。”
“不……”瑶珠连连摆手,“奴婢怎么可以给小姐试药……”
“你不愿意?方才你不还担心我中毒才出冷汗?”盛云夕盯着瑶珠,质疑她的诚心。
“奴婢,奴婢自然愿意,只是……”她犹豫着,像是想不出托词。
“紫玉同小姐年纪相仿,不如就让她试吧,奴婢看大小姐带的药,也不算多……”
“你又如何知道,我带的药,不多?”
盛愿反驳道,面色冷静,她盯着瑶珠方寸大乱的样子,心下越发笃定。
瑶珠铁定知道她给知春药里头,有着十足的落回,足矣让人神智失常。
听得将要试的药里头,有落回,因为她惧怕,这才不敢试药。
“那便让奴婢来试吧。”紫玉低声地开口,“我相信大小姐的医术,毕竟大小姐也用了。”
“大小姐,您开方吧。”紫玉说话轻柔,盛愿瞧她,像是不知道知春下药这件事。
“这药真如此危险?”
盛云夕在一旁看着两个侍女,一个推诿,一个主动,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你当真不知道落回这味药的毒性?”盛愿注视着她,她眼底满是迷惑,仿佛并不知情的样子。
“我同你说了,你的病比我重,至少也得三服药才能好,要是我药方没轻没重,你可是要变得痴傻了……”
盛云夕听着默不作声,两只手交叉在桌上,两根食指频繁地相互敲打着,粉红的指甲盖相触,发出哒哒声响。
良久,她抬眸,目光如炬,坚定地说道:“我试。”
盛愿接着打趣着说道:“你不怕变成傻子?”
“我要是真变成了傻子,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就算看同为父亲所出的份上,你也不会置我于死地……”
“可你不是说,我并非父亲所处,我们之间,可没有血亲之情。”
盛云夕闭上了她的浓眉大眼,睁开后眨了几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了,这件事,以后一笔勾销。”
“那她们两个……”
“她们听我的,你不用担心。”
“连你都信不过,你觉得我还会信任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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