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深冷声说道,他的话音弥散在湖上的晨雾之中,稀薄的雾气逐渐被天光驱散,他望着平静的湖面。
“听说你今日告了假?”萧临深想起昨夜那两个小厮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雪青教给你那套出二门的说辞,没用。”萧临深话语中自然指的是那套商量出府赴宴用车的说辞。
梁魏瞳孔骤然缩紧,他惊愕失色,口中只呢喃地吐出几个字:“你……你什么都知道?”
“可我告假之事还未同小姐说过,公子你……你是如何得知?还有雪青姑娘的话,难道?公子一直跟着我们?”
梁魏大吃一惊,他不由地打量起眼前之人,可思来想去,却无法跟任何京城贵公子的身段相匹配,只得作罢。
萧临深并未说话,像是默认着,却霎时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随手扔向了梁魏。
梁魏眼疾手快地接住,不然只怕是扑通一声掉入镜湖湖水之中。
梁魏定睛一看,这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是妹妹知春交给自己的四十两银子!
“我!我的银子!这……我……”
梁魏喜出望外,脸上笑开了花,他手足无措地看向平静的萧临深,顾不得地上湿冷,他啪的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公子大恩,我无以为报!”他话中带着抽噎,竟哭哭啼啼起来。
萧临深疑惑不解,分明只是四十两银子,失而复得,又何至于此?
他见梁魏哭得不能自已,又怕被人发现,只得开口提醒道:“外头有人来了。”
梁魏霎时止住了哭泣,忙不迭地站起身,崎岖的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痕,他冲着萧临深低声道。
“公子对我有大恩,只要不是伤害小姐的事,我都可以做!”
他说得斩钉截铁,就连萧临深都不得不刮目相看,眼前这个男人看着虽然丑陋,可是莫名给人一片赤城的感觉。
“公子不信?”梁魏见萧临深只打量着自己,接着说道,“我梁魏虽然是个奴婢,但知恩图报,还是懂得。”
萧临深挑眉,他的确不相信梁魏,只是不知为何梁魏要多嘴说这一句?
“这与你们家小姐有何关系?”
梁魏明了萧临深的疑惑之处,松了口气,只把目光也投向了镜湖,语气轻快地说着。
“公子既然认识雪青姑娘,也知道我缺钱,自然听到了我和雪青姑娘的对话,这是我对雪青姑娘的承诺。”
“大小姐于我们兄妹而言,是整个相府里最温柔的主子,您既然是她的朋友,自然也了解她在相府里的不易……”
“她体弱多病,又是初来盛京,诸多事情皆不了解,也不甚主子脾气,我们兄妹在府中,多因我丑陋的容貌,不受待见……”
“也就只有大小姐,对我们还算网开一面,平时有什么错处,她也包容着,我妹妹在她那,我倒比从前省心多了。”
萧临深静静地听着,他对于盛愿的事知之甚少,并且眼前这个面貌吓人的男子,似乎把他当成了盛愿的朋友……
竟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味,可眼前男子还未问过他姓名,竟如此信任?
“大小姐是个好人,若不是大小姐,只怕我现在有手上的银子,也无济于事……”
梁魏说着脸上泛着似有似无的悲伤,他故作开心地晃了晃手上的银子,冲着萧临深说道:“公子要我为你做什么事?”
萧临深望着梁魏那双莹莹闪光的眼睛,在这双枯黄的眼睛里竟然萌生着一丝生机,他错愕地开了口。
“这银子?也是她给你的?”
萧临深从梁魏方才感激的话语中猜测着,可转念一想,盛愿哪里来的四十两银子?还用来接济一个仆人?
她的心肠,未免也太热心过头了……
“不不不,这银子,是我妹妹知春的。”梁魏连忙开口解释,“只是昨夜丢了,所以小姐才开恩,让我在外头找……”
梁魏说着有些心虚,毕竟他与妹妹知春交接之时,只有雪青见到了,如今话语里头扯上盛愿,不过是和雪青商量后的话……
“你这四十两银子?能成何事?”
萧临深说完便后悔了,他可从未跟旁人有过如此和颜悦色的语气,他竟然有些心软恻隐之情?
“公子替我寻回来,已经是老天在帮我了,我听小姐读书的时候常说,尽人事,听天命。”
梁魏嘴角扬着,意气风发,丝毫没有半分方才奴仆卑躬屈膝的模样,他眺望着远方,似乎有无限的憧憬。
萧临深相信盛愿的确待他们兄妹很好的话,毕竟在主子的前头,并没有那个奴仆敢如此轻松行径。
“既然如此。”萧临深也不想多问,只转过来脸,看着梁魏,“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
“您是小姐的朋友,也帮过我,但说无妨。”梁魏把装着银子的袋子放回了怀里。
萧临深摸着下巴,他轻声地开口道:“你今日告假,不如我替你?”
“什么?”梁魏以为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地呆望着眼前身段非凡的少年,“公子要替我去赶车?”
他忍不住打量萧临深这一身素雅的装扮,皱着眉摇头,“公子穿着简朴,可气质上一看,便知不是仆人,怎能替我?”
“难道是小姐的要求?”
萧临深抿了抿嘴,这是他自作主张之事,他故作淡定地开口:“嗯,你们小姐说的,既然你三天两头告假,便让我替你。”
他扯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梁魏虽然有些担忧,可听得他话音沉稳,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是小姐的意思,外头马厩管事的还算是我同乡,我同他说说,公子便委屈些,称作我远房亲戚帮我几天,想必不成问题。”
“夫人小姐们出行的马车都有定数,一向都是专人专管,我因相貌丑陋,本是要被发配到庄子上的,是小姐不忍见我兄妹分离,这才留我驾车。”
“所以公子真要替我,只需管着小姐出门之事即可,只是不要在外头多晃悠,免得被人发现,又生事端。”
梁魏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唯恐出现什么纰漏,他一口气说完后,看着萧临深的年轻的脸庞,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不过公子身手了的,想必出入相府,也少有人会发现,只是不要在外院多走动,内院多是小厮女使,断然不会发现公子的身影。”
“外院里头,老爷的门客颇多,难免会有江湖人士,万一要是发现了公子行迹,只怕是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萧临深了然于心,他虽听着梁魏的话,可心中始终有一个疑惑,他抬起眼眸,直愣愣地看着梁魏。
“你告假之所某之事?也未曾告诉你们家小姐?”
梁魏的嘴角勉强挂着一抹苦笑,“小姐已经很是帮我们兄妹了,这些烦心之事,又何必再去告诉她让她烦心。”
“我的事,有了眼下这四十两银子,想必不成问题!”梁魏拍了拍胸口,自信地说道。
萧临深缄默着,沉静地看了梁魏掩不住笑意的脸庞,他一向不善于接纳旁人的喜悦,更何况,眼前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奴仆。
“哦对了!”梁魏一拍脑袋,“既然公子能够随意进出浮云居,也能替小姐传话,自然是小姐极为信任之人。”
“我虽然不知道公子的名讳,但是公子在浮云居行走,分外要注意人多口杂,毕竟我们老爷是最忌讳男女大防之人……”
“所以我今日会东躲西藏,亦是如此。”
“我明白。”
萧临深清澈的话音干脆,他在朝野多年,自然是知道相府之中,这位盛右相对于女儿的管教甚是严苛,只不过是盛云夕刁蛮,他无可奈何罢了……
不然京中的国子监早已开设了女学,就连今日宴请的安远侯府嫡长女林绾青,亦是其中翘楚。
盛怀川作为大夏朝手握权柄,深受皇帝信任的右相,怎只会把女儿放在家中教养,不去德高望重的大儒诸多的国子监呢?
镜湖上的雾气被暖洋洋的晨风吹散,迎面而来湿润的水汽,萧临深飘扬的额发随风而动,他只望着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心绪复杂。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临深转过棱角分明的脸,他听了梁魏许多的叮嘱,虽都记在了心上,可他看见梁魏踌躇的样子,便知道他还有话说。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公子说……”梁魏抓着手指,似乎有些为难。
“湖面上的雾气散了,你要再耽搁下去,就该被人发现了。”
萧临深一向讨厌别人的磨磨唧唧,若不是他想寻个正当理由跟在盛愿身边,他可没有那个心思,同一个废话诸多的人,聊上半天。
“方才我见范妈妈领着两个侍女,带着许多首饰,只怕是要给小姐上妆打扮。”梁魏抬起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接着说下去。”萧临深听得他话里的担忧,平静的脸庞不由地剑眉微皱,一张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阴翳,令人生畏。
“范妈妈是当家主母的陪嫁,如今这些小事亲力亲为,只怕是想在安远侯府的宴会上,要给大小姐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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