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处湖边，如果只看景致来说，这个地方还是很美的。清透的湖水，三三两两垂钓的老者，湖边还栽着几棵柳树——长势都不错，虽然现在这个季节，枝条都已经枯死大半。
李裕下车之后，脚步没有停顿。径直来到那几棵柳树中间的……一棵歪脖子小树边。
他的母亲死在这棵树下。
李裕忘不了当年看到那一幕时的心情，一开始是茫然而不敢相信的。他愣在原地，转头看着李君山带人决绝地离开……
这事儿回去之后就在李府传开了，家里混得好一些的家丁小厮甚至都见过现场——他母亲走的没有一点体面。
李裕疲惫地搓了搓脸，蹲下身去开始烧纸。他没有哭，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开始时所有的茫然，无措，悲愤似乎都在年复一年中被磨平了，到现在也只剩下麻木。
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拿起纸，丢进去，看着火舌将其舔干净……所有的纸钱终于都烧完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蹲麻了的腿，抬头看了奇宏一眼，“走吧。”
“公子你……”
李裕没有接话，沉默地走上马车。
一路无话，李裕的情绪也一直很平静，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奇宏跟了他很多年，见过他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麻木，最后归于平静。所以他也看得到李非池那些压抑在平静之下的，风雨欲来的力量——公子已经准备了很久，蓄力了很久了。
回到李府，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李君山不知去向。李裕拢了拢身上的氅衣，转头进屋。
站在窗边，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刚坐下倒了杯茶，屋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他被吓了一跳，抬头却见是顾渊。
“九渊你……怎么了？”
“非池！你快些，去我屋里拿桌上那些纸……藏起来或烧掉都好。我现在要去找李君山……要快些！别叫人发现。”
顾渊从没有这么失态。
说起来这甚至是自打到了李府之后顾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而且是直呼表字。
事发突然，李裕前因后果什么也不清楚，这就突然让他去……烧纸。
抬眼又看到顾渊一脸焦急的神情，他顿时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下意识地相信顾渊，想帮顾渊。他低声应了声“好”，抓起桌上的火折子就出了门。
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李裕再一次摸到了顾渊的房门前。他推门进去，屋里的陈设没有改变。昏暗的房间里还是只有那一点点光源，映亮了桌上巴掌大一片。
李裕快步走过去，伸手拿起那一摞纸，擦亮了火折子。
目光落在第一页上：出入账明细
李裕拿着火折子的手一顿，翻过了第二页去看。那一整摞，竟然是顾府在顾玮出事前后那几年的账簿！最后面还有一页，是李府。李君山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这上面只怕是记得比李君山自己还要清楚。
李裕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顾渊在查顾府旧案！
可是这段时间正是传闻中顾九渊销声匿迹的空挡，京城里几万双眼睛只怕都盯着他。这几页纸上可都不是好找的资料，若不是他自己搜查的结果……那么是谁在替他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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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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