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猫,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E075的话让T012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出逃魔族的计划……
大概是由于拥有许多权限和便利的原因,T012被这里还算自由的环境影响,就像温水煮青蛙,越来越淡忘自己想离开这里的理由……
起初,活下来被带回魔族的T012,只是因为幼年被抛弃的怨恨,憋着一股要做给某人看,他成功活了下去,再向那个人复仇……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偶尔回忆起跟那个人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又会觉得,那个人毕竟本就与自己非亲非故,帮自己逃离,又治好自己的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所以就算那人舍弃自己,她也并不欠T012什么,没有为他负责的必要,他们不过就是这种关系而已……
怨恨过,失望过,悲伤过之后,T012只能一次一次逼自己放下过去罢了,否则又能如何呢?
那个让自己活下去的声音,既是祝福,也是诅咒,所以哪怕他的内在空虚无比,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他也想活下去,不想这么轻易死去……
活下去,毕竟是这个世界,给所有生物体从源初开始,就注入的,无法挣脱,无法逃离法则,向死而生,直到那个最后的结局到来,才能得到永远的自由,永远的解脱……
当E075某次这么随口问他的时候,T012的心里是有些迷茫的,以前的他的确有着强烈的,想要逃脱这里的理由和愿望……
现在呢……
T012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这张平日里喜欢开玩笑捉弄T012,又时不时耍赖让人无可奈何的家伙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在大约一年前吻了自己,并向自己告白了……
而T012心里一直犹豫着,因为曾经心底的某些黑暗的记忆,让他恐惧着与他人过于亲密的关系,所以他迟迟没有回应他……
虽然T012心里并不排斥,跟那向自己告白的家伙某些程度上的亲近,但一想到做为伴侣继续跟那人相处下去,心底的黑暗总是会狰狞地嘲笑着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拥有着糟糕内在的家伙……
像这样一个糟糕的家伙,自卑着这样的自己,不配得到救赎……
每每想到这里,T012永远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
于是他,逃了……从被告白直到现在,有意无意的,T012一直在疏远那个人,虽然他希望,那人如他承诺的那样,会一直等他的确切答复……
E075问了T012是否想过离开之后,T012也一直犹豫着没有明确回答,他想,自己应该是想离开这里的,但是以他谨慎的性格,若非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便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而问完问题后,E075也没有催促什么,只是过了几天,试探着咨询了T012要不要跟他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外面的世界……这对T012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如果他某天的确逃离了魔族,他也得考虑,该找个躲避魔族的容身之处才行。
于是T012答应了E075的邀请,让E075在下一次外出运输物资的时候带上他。
……
A001最近很不满,自从表白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T012明显在躲着他,而且根据手下们的暗中观察,T012从那以后,就一直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毛兔崽子在一起,往来频繁。
虽然T012一直强调他们只是朋友,A001也承诺会给时间等他答复,但转眼他就跟另一个人往来密切,A001当然会生气。
而且A001曾耐着性子去找E075交谈,不过很显然,他们是一见面就互看不顺眼的类型,没法好好相处。
两人私下约过几次训练赛,A001承认E075十分敏捷灵活,自己的任何一个手下也比不过他,只不过论实力,还是不及A001。
所以A001不服气,那白毛小子没他帅也不如他强,没道理跟他竞争。
虽然白毛小子经常揽着T012的肩,炫耀他们更早认识,A001对此倒是十分不屑,反驳他陪在T012身边的时间更长。
两人就像没长大的小鬼互相置气,偏偏T012还是冷淡着脸无动于衷,让A001无比郁闷,干脆心一横,最近都没再找过他。
两人之间的冷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好几个月,期间由于第二部队正式加入队伍中,而且他们也顺利地经过磨合,培养了些默契,已经能在战场上流利地配合了。
到了后来,原本的A队一部分人分去了T队,学习配合与辅助作战的技巧,虽然人员没有变动,不过上头规定,队伍中必须两两配对行动。
但直到目前为止,A001拒绝了一切上头分配给他的任何一个搭档,他反抗过,叛逆过,也被处罚过,但最后他以每回都完成了双倍的任务,暂时获得上方特批仅此一人能够单兵作战的特权。
他的A队队友都知道,他们的老大是在等T012的答复,A001拼命地作战,一直稳坐第一的功绩,也是为了,有足够的筹码,选他想要的那一个搭档。
只是他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有给他回应。
而A001也在一场场征战的洗礼下,变得越来越冷沉,积累的煞气也越来越浓重,笑容和与部下间的打闹却也越来越少了,总是一个人站到远处,默默地点一根烟草……
T012跟E075外出后,将带回的物资进行分发下去的某一次,T012便远远地看见过,A001在边境外围,刚结束一场征战,原地修整的样子。
靠在帐篷外,他的黑龙坐骑边上,A001点着根烟默默地抽着,几个月未见,他的脸沧桑和坚毅冷硬了许多,下巴还留着未刮的络腮胡,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身上披了件单薄的外套,明明刚成年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变得像个成熟的成年魔族,有种莫名的孤寂感……
远远瞥了A001一眼的T012,定定看了会儿他的侧影,把本来要分给他的物质递给一旁的另一个魔兵,让魔兵去给A001的队伍分配。
E075则是在T012身边叹了口气,说他明明都鼓起勇气来见A001,又要放弃了吗?犹犹豫豫地连E075都看不下去了……
虽然E075很嫌弃A001那嚣张跋扈,又故作深沉的样子,不过他看得出来,两个人明明心里都很在意对方。
他对T012说,应该给自己和A001更多一点信任,有什么顾虑,憋在心里只会让猜疑腐烂发臭,不如摊开了说清楚。
双手抱在脑后,E075靠在物资箱边上,叹气一声,要是他喜欢的人一直不理他,他也会心痛得忧郁成疾的……
沉默了一会儿,T012似乎下定了决心,握了握拳,取了一包物资袋,快步走向A001……
……
T012走到A001身边,并未打招呼,只是平淡地从物资袋中取了杯罐装的小麦啤酒,递到A001面前问:喝吗?
瞥了一眼T012递过来的啤酒,A001也不接过,只是冷淡着脸定定地看着。
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T012无奈轻叹,放下物资袋,将啤酒的拉环揭开,再递给他。
T012也取了罐无酒精的饮料拉开,A001立即举着他那罐凑过来碰了下杯。
望向A001依旧淡定的侧脸,T012也只有沉默垂眸,喝下一口饮料。
两人就这么肩靠着肩,看着没有星辰的黑色夜空。
这里是在南地外围的丛林,往前就是广袤的荒地,荒地再远的白色帐篷,就是他们的敌人,其他六域的联盟。
往常两人相处时,通常都是A001不停地找话题聊,而T012在旁沉默地听着。
如今,A001似乎没有聊天的意思,T012则开始找话题,不过也只是自顾自说着:
“我以前,一直想着逃离魔族……”
阅读书籍,学习医疗知识,当上修理师学徒,只是T012为了有一天,能逃出魔族而做的准备,曾经他以为,学会了足够多的知识,准备好了足够生活下去的道具,他就能不带任何留恋地舍弃这里而离去……
当他真的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了战火将整个世界烧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焦土,他只感到自己要被某种巨大而绝望的巨兽吞没一般,恐惧让他只想退回暂且安乐的窝里……
他微仰起头,看向A001问,“要是有一天,战争结束,魔族不再需要你了,你要怎么做?”
扭过头,A001定定看了T012片刻,转身乘上坐骑黑龙,对他伸出手说:“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T012还是把手搭在了A001的手上。
黑龙振翅跃入空中,掠过广袤的森林,一直向东飞到了海面。
这里的海域已被魔族占领,魔族不像联盟在海上需要船只,他们向来只会乘坐飞灯鱼作战。
停靠在岸边的飞灯鱼和魔族,利用棕榈叶、蓝树藤、世界树叶和漂浮岛,搭建了海上的要塞,魔石照耀下的树巢,仿佛一盏盏海上的灯笼,越往上飞看下去,灿烂得仿若星河。
为了避免被海防军发现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A001带着T012飞得比较高,察觉穿着有些单薄的T012身上打起了冷颤,A001便摘下外套给他披上,就着坐在身后的姿势,搂紧了他的腰。
凑近T012的耳侧,A001略带低沉的磁性嗓音提醒了一句坐稳,接着T012便感到一阵猛烈的下坠,黑龙带着他们落下了云层。
而在云层下方,是一卷巨大的海上飓风!
飓风的风眼,仿佛一张噬人的大口,要将落入其中的猎物吞没,加上下坠的失重感,让T012下意识地闭上眼,攀紧了A001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紧崩的神经让T012的感知都迟钝了下来,就连黑龙落地,也没能察觉,身后人好笑地在他耳边说了句到了,然而见T012没缓过来,依旧紧闭着眼的样子,让A001忍不住轻吻了下他的脸颊……
感受到脸上柔软异样的触感,T012总算肯睁开眼,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番无比奇异而绚丽的景象:
飓风里的世界一片平静,温柔而清凉的风吹拂而至,入眼是一棵散发着蓝紫色荧光的,仿佛各种软珊瑚组成的巨树,巨树的触须垂落到地上,在地上又铺满了开着银白色小花的草坪,无数伞状、须状、卵状、珊瑚礁样的奇异植物,在巨树边茂盛地生长着,发着光。
某些半透明的,类似鱼类和原始虫类的生灵体,潜伏和漂浮在这片奇异的丛林中,它们似乎好奇地睁着眼,窥探巨树下的两个魔人和一条黑龙。
这里很美……怔愣地看着这番景色良久,T012才扭过头对A001淡淡微扬起嘴角,问他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A001只是回答,他喜欢夜里骑着黑龙随处漫无目的地溜达,这里是他偶然发现的。
不等他说完,T012便像个久未出门的小孩,愉悦过头地到处游走起来,什么都要触碰一下,周围的生物灵似乎受他的感染,纷纷聚集到他的周围,围绕着他舞蹈起来。
或许是很久没有这样无拘无束地到处散心,T012不慎被脚下的藤蔓绊倒,扑到了A001怀里,两人一齐摔倒在草坪里,溅起一地的白花……
小心点……A001抱着T012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扬起了淡笑说:
“等我拿到一万点的功勋,成为半魔军团的团长,按照奖赏制度,我可以要求得到一块自己的领地。”
轻轻理整齐T012耳边的碎发,A001柔声问,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得到这座岛作为领地,T012愿不愿意跟他一起住在这里?
趴在A001胸口,T012静默了片刻,心里泛起不知名的情绪渐渐将他的所有思绪吞没,渐渐攥紧了A001的风衣领口,T012闭上眼低下头,第一次主动吻向了A001的唇角,靠在他的心口上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同意的答复,A001笑得十分愉悦,将怀里人轻柔地搂紧,在他额侧落下一吻。
只是T012依旧有些闷闷地追问,如果以后,他只接受亲吻和拥抱,A001会不会同意他的任性,不强迫他做更亲密的事?
沉默了片刻,A001并不想骗T012,他表示自己肯定会对他产生想要更亲近的**,不过他会尊重T012的想法,他若不愿,A001不会强迫他。
为什么选择他呢?T012忍不住问。
而思考了良久,A001只是淡淡地回答,在T012的身边,A001就会感到无比的平静和安宁,他喜欢这种感觉,想要一直留住这种感觉……
T012终于略微放松地侧头靠在了A001怀里,微风安逸,景致美好,他闭上眼,也淡然地微扬了嘴角回答道,在A001身边,他也觉得十分安心,很想,一直这样下去……
说不清过了多久,两人互相拥抱着,在这宁静的夜里,悄然睡去……
……
三个月很快过去,T012也差不多到了成年礼的时候,只是意想不到的风暴,也悄然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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