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毫无征兆。上一秒,T012还在个人工作房,思考着,今夜的成人礼生辰,是否要请A001和E075一起小聚一下,下一刻,紧急避难的警报就在整个魔族内部响起。
本来,T012听了E075的终端通讯,只想乖乖待在工作房里等待不知名的风波过去。
毕竟学会了随身空间工房的制法后,T012未雨绸缪地在这间工作房里,准备了不少物资,就算被困,也足够T012独自一人待很长一段时间。
工作房本身采用了最坚固的合金,就算整个魔族的世界树洞窟坍塌砸下来,也无法将整个房间压垮。
给E075发了通讯,告知他自己目前安全,并且可以来他的工作房避难,T012已经给E075设了权限,用他的身份卡随时可以进入工作房。
至于A001,虽然T012不认为,以他的能力会遭遇什么险境,但还是发了相同的讯息,简单询问了一下他的状况,告知他自己很安全,如果需要避难可以来他的工作房。
等T012打完通讯,他却突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他在门口安置的摄像头里,画面拍到了门外,有一个白色兜帽的人影,拿着张身份卡,刷开了工作房的前门。
从记录上来看,那人用的是A001的身份卡,但A001的身形绝不可能那么瘦矮,而且那人刻意披着兜帽,完全遮住了容貌,在刷开门禁后,把门拉开,就直接离开了。
……等T012反应过来应该去把门关上之时已经来不及了,浑身散发着煞气的狂化魔兵已经冲了进来……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半魔兵狂化,明明第二计划实行到现在,一切不安因素都应该排除了才对……
T012只来得及召唤出魔偶抵挡,然后逃出后门去……
然而工作房外,才是更混乱的地狱……
到处是混乱中四散逃窜的魔众,砸坏的各种设备、尸体碎块、四溅的血液,更造成了逃散路上的阻碍,惊声尖叫、惨叫与枪|械开火的声音不曾断绝,场面混乱失控,仿佛到哪里都无处可逃……
供电突然断开,各地陷入了昏暗,那些狂化魔兵似乎凭借着本能、血的味道与各种声响,来判断攻击的对象,黑暗中对幸存的魔众更加不利。
必须找到备用电源的闸门开关,否则摸黑之下只会更加混乱,无法及时逃脱。
这样想着,T012按照记忆中的地形图,惊险地穿过各种混乱与阻碍后,总算找到了备用电源的开关。
但刚拉下手闸,出现在T012面前的是又一个面目狰狞的半魔人,他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向T012扑过来,令T012因为内心的惊惧而侧瞥过脸闭上眼,下意识抬起手臂护在身前,后退半步……
预想中被尖牙利爪撕个粉碎的场景并未发生,T012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睁开眼,T012只见那发狂的半魔人,后颈被一柄利剑刺穿而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模样……
奈医师依旧穿着她那套,分不清是医用服还是研究服的白大褂,冷漠着脸对T012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从今以后,魔族将再也没有我奈的存在。”
本不该发狂的半魔兵再次暴走,提出第二部队T计划的奈所长,如今要弃魔族而去,种种迹象在T012脑海中串联成一个疑问,为什么,奈所长亲手创造了半魔人军团,却又要亲自消毁?
面对T012的疑问,奈所长只是平静地摘下了她的伪装面具,露出了T012永远也无法忘怀的那一张脸:
女武神……为什么是你……T012只能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只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实验——女武神冷淡地说着:
当初,为了暗中潜入魔族,女武神需要一个留在魔族内部高层的借口,献上半魔军团第一计划,足以令阿迦纳对她这突然回归的拾遗一族族长,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兴趣。
之后的半魔军团,为阿迦纳带来了不胜其数的胜利,也降低了他的戒备心,女武神也如愿渗透进了魔族的各大高层内部,获得了想要的情报。
现在半魔军团已经成为魔族主要的战力,此时若半魔军出现叛乱,魔族势必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再战。
而奈所长的叛变,势必会在阿迦纳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他将会因为对奈所长参与的事务的不信任,而迁怒魔族内部更多的魔众,做出错误的抉择。
这样一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最好的结果就是,阿迦纳将亲手毁灭他一手建立的魔族——女武神冷酷地说着:
“至于你,作为奈所长的亲传弟子,当然会首先被追究责任,也会是接下来被迁怒的首要目标之一。”
“如何,你又要再次因为我,而遭受灭顶之灾了,想起了对我的怨恨吗?”
眼前的,是一个白色的恶魔,跟幼年大雪天里的那个冰冷的人影一样,又一次向T012,宣告了死|刑……
T012捏紧了拳头,低垂着脑袋问,“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那为什么……T012抬起头,满脸哀伤地看着女武神,“为什么那时候,你又要从阿迦纳的手上救我,把我带离魔族呢?”
女武神的眼里似有些怜悯,她解释当初不过是把T012认错成了别人罢了,认清了错误之后,她才会在那个大雪天里将T012抛弃……
是嘛……T012仰起头闭上眼,不让泪水滑落,虽然心里有过猜测,以为自己听到真相后会伤心不已,但如今的T012觉得,有些东西,是时候放下了……
于是T012睁开眼,直视女武神的目光只剩平静,他猜测女武神应该还有要让他做的事,否则向来沉默寡言的她不会一下子解释这么多,也不会在关键时刻救他。
听到T012的猜测,女武神眼里有些意外和赞赏,平淡地感叹道,T012长大了,不再像以前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孩了。
她的确有希望T012做的事,本来她是想像以前那样用言语相激,利用T012对她的仇恨,只不过既然已被如今的T012看穿用意,她索性开门见山。
为了让女武神所导演的事件落幕,她希望T012能配合她演一出戏,只要他答应,不仅能够救他自己,还能救他所在意的那个魔人。
……
当阿迦纳从前线赶回来的时候,魔域内部已经冻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女武神站在化为冰霜翼龙的A001手爪之上,冰龙正向着下方的两人吐息,而T012披着绘有火能魔术纹路的兜帽斗篷,举着绘制火纹的机械伞,艰难地抵挡着已无清醒神智的魔化翼龙的冰霜吐息……
似乎觉察到阿迦纳的到来,女武神拍了拍冰龙的手爪,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然而怒极的阿迦纳,并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他对前线带回的魔兵下令,向女武神和冰龙发起了攻击。
女武神只是淡然地抬了下手掌,那些原本被冻成了冰雕的半魔兵,突然挣破了冰的束缚,重新变为了狂化的半魔兵,更有些狂化严重的,直接彻底魔兽化。
半魔兵与阿迦纳的手下混战在了一起,更有悍不畏死的狂化半魔兵与魔兽,通过自爆魔核,带走了成片的阿迦纳的手下……
咬牙切齿的阿迦纳,一边呼喊着女武神已经舍弃的旧名,并拦在她的面前,同时想要调动黑海的力量。
然而不知女武神动了什么手脚,剩下的黑海彻底被封存在了世界树之内,这一次,无论是世界树还是黑海,都不会帮助他们两个。
没用的,阿纳,只要魔族一日没有真正的王,祂们就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女武神冷淡地说:
“可笑你就算得到了魔主之核,却永远得不到祂的认可,永远无法成为魔王。”女武神露出了讽刺的淡笑。
捏紧了拳头,阿迦纳召唤出火能的飞狮,与手下的魔兵一起,同女武神和她的冰能傀儡们互相对战,场面一时焦灼不下。
骑在火焰飞狮的背上,阿迦纳对女武神也回以冷笑说:“你这个投身异族,背叛魔族的异类,不也被魔主之核与世界树和黑海所抛弃了吗?”
与你这个野心家不同,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魔主之核以及世界树和黑海的力量——女武神冷淡地说,只要阿迦纳掌控魔族一天,这样的魔族永远都为她所摒弃。
见场面僵持不下,阿迦纳取出了魔王留下的四份魔主之核中赠予他的那一份,冷笑着对女武神说:
“虽然我用不了魔主之核,但我已找到引爆封印的办法,你和你的傀儡,今天都要给我死去的魔兵陪葬!”
女武神只是回以冷笑,难道阿迦纳以为,她是以真身来到这里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女武神的傀儡,就算抹杀了她的傀儡,也对她本身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这段内乱的时间里,联盟已经趁机收复了被魔族占领的不少领地,阿迦纳引爆魔主之核,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和损害,到时候,他拿什么跟联盟对抗呢?女武神冷笑道。
这就不劳女武神费心了,同样作为魔族曾经的祭司,修习过傀儡术的阿迦纳知道,本命的傀儡,只能放进制作者的灵魂碎片才能驱使。
只要现在伤到了眼前女武神的傀儡,她的心魂和精神之海也会受到一定损伤,到时她也会暂时无力指挥联盟属于她的队伍,来与魔族对抗,少了女武神的助力,联盟其他队伍根本不足为惧。
用黑海制造出来的魔兵,还有很大一部分被阿迦纳私藏起来,本来是作为以后的杀手锏使用,现在不过是提前动用了这股力量罢了。
这样想着,阿迦纳准备毫不犹豫地捏碎魔主之核,然而他手上漂浮起来的魔核,却被T012给握住了。
T012冷沉着脸对阿迦纳说,他要跟阿迦纳做个交易,如果他能阻止狂化的半魔兵,令他们的意识恢复正常,T012要求阿迦纳把这些半魔兵交给他来掌控。
这样一来,在联盟攻入魔域之前,阿迦纳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兵力,去应对联盟,他的损失也会降到最低。
只要阿迦纳把魔主之核借给T012,并立下事成之后,赦免半魔人的罪责,并给予他们独立领地的血契,T012就有办法阻止狂化的半魔人,让阿迦纳这一次,不会输得那么彻底。
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阿迦纳冷笑着望向T012。
而T012只是平静着脸,往地上摔了一个沙漏机关,霎时,整个魔域的时间静止了下来,只有他与阿迦纳面对面对峙着,并且T012已经从阿迦纳的手中取下了那四分之一的魔主之核,而阿迦纳暂时只能干瞪着眼看他……
这个【静止】的装置,只能维持三分钟,三分钟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而在此期间,T012同样也能引动魔核的封印,并且用这股力量摧毁阿迦纳隐藏的战力。
听T012这么说,阿迦纳冷笑着讽刺道,T012居然懂得威胁他了,真是很好,他倒是对T012有些刮目相看了。
为了回敬T012敢跟他提要求的勇气,阿迦纳同意了血契的要求,只不过他表示,今后T012可以掌管半魔军团,但依旧要为阿迦纳所使用。
阿迦纳不会给T012威胁他的第二次机会,如果T012和他管辖的半魔军团再有异心,他会彻底铲除他们。
为避免阿迦纳毁约,T012迅速立下了血契的咒语,划破了他与阿迦纳的手指,当他们的血液融入血契咒语时,三分钟的时间正好结束,一切又恢复到了混战当中。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阿迦纳抱臂坐在火焰飞狮的背上,嗤笑看着T012接下来的举动。
只见T012将魔主之核贴在眉心上,闭起眼,喃喃叨念了一句话,“拜托了,把力量借我……”
他的祈祷得到了魔主之核的回应,柔和的精神力领域,以魔核与T012为中心,向整个魔域扩散开来……
……
A001的精神之海里,是一片被冰雪覆盖,漂浮在海面上的火山岛,而他化身的冰霜巨龙,正将自己浸泡在火山熔岩之内,似乎要将他自己焚灼融化……
T012化身的精神投影,来到了冰霜巨龙的面前,伸出手,对他说,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只是抬了下眼皮,冰霜巨龙伸出手爪,将他巴掌大的T012的投影推倒在了雪地里,示意T012离开,不要管他……
然而T012只是平静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执拗地再次来到火山口,继续对冰霜巨龙伸出手,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走。
冰霜巨龙只是沉闷地说,他只是被制造出来的傀儡,没有人期望他活下去,他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某一天被达成某个目的而牺牲罢了……
T012伸出的手触碰到了冰霜巨龙的脸上,对巨龙说,他希望巨龙能活下去,如果没有人对巨龙说让他活下去的话,那就由T012来对他说……
巨龙总算肯睁开眼,化为了披散着白色长发,长着对鹿角状冰龙角,背后展开冰霜骨骼龙翼的魔人。
魔人任由T012抚着他冰冷的脸颊,微睁着冰白的眼,伸手握住T012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忧郁地问,“我可以,按我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吗?”
我的意志,又是什么呢?我是为了什么,而要活下去呢……魔人的眼神、表情和语气里充满了迷茫,身上因为这越来越浓重的迷茫而再次结上了厚重的冰霜……
微垂下眼,T012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但T012回想起来,曾经有人对他说过,活下去,才能遇到珍视他和他所珍视的人,于是他也将这番话,说给了魔人听。
魔人的眼,稍微恢复了些许清明,带着期翼和小心翼翼地,问了T012一句,他可以期待,成为T012所珍视的人吗?
微愣了一瞬,T012上前一步揽上魔人的脖颈,将自己埋进魔人的胸膛,回应道,他愿意,试着去珍视魔人,所以他问魔人,愿不愿意为了他,活下去?
说完,T012略微退开了拥抱,转而轻轻吻向魔人的唇角……
T012的拥吻,将魔人身心的温度再次唤醒,让魔人冰冷的身躯里冻僵的血液再次缓缓流淌起来……于是魔人也回拥住了T012,埋入他的颈窝,感受起当下的平静,似乎时间渐渐缓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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