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骨风铃沙沙作响,萝娑坐在床前,抚摸着凤华那紧锁的眉头。那眼角下的泪痕,紧抿着的嘴唇,安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仍然瑟瑟地颤抖着。
“可怜的孩子……”萝娑轻轻地抬起凤华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叹了一声又一声。
屋外,韩少山坐在栈道的边沿上,轻轻地拍打着怀里的诺诺。诺诺刚刚运气调息,暂时把瘴毒压了下去,不至于侵入至五脏六腑。然而,这瘴气似乎针对她这样的灵兽,无论诺诺如何自疗,也无法将瘴毒完全去除。
诺诺闭目养息,而韩少山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那种躁动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留下痕迹,溶蚀在血液里。他轻摇着头,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却是越想越模糊。
那一刻,他只想保护大家。
那一刻,他不想有人再死于他的面前。
萝娑走到韩少山的身后,“公子,更深露重,还是进屋子歇息吧。”
“凤华姑娘的伤势怎么样?”
萝娑挽起裙角,静静地坐在韩少山的身边,“上了药,应该好些了,只是……适才不方便说,究竟你们……”
“其实我也不清楚。”
萝娑听得一片糊涂,不禁着急起来:“怎么会不清楚了?诺诺走后,我一直很担心,肯定是出事了,但是诺诺下了结界,我不能出去。直到适才你背着受伤的凤华和诺诺回来,心头大石是放下了,但是看到的却是……”
面对萝娑的追问,韩少山根本就听不进去,心绪似乎还停留在刚才的那一刻。
萝娑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急躁,便放轻了声音说到:“我知道你的心还很乱。”
韩少山低着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萝娑,你要的答案应该在那个叫凤华的丫头身上。”诺诺微微睁开眼睛,“事情不简单,明日我也会问她。”
萝娑弯腰弓身,正要伸手触摸诺诺,诺诺却别过头,“别碰我,你还是回去照顾凤华那丫头吧。”
“好。”萝娑拍了拍裙摆,徐徐走进竹楼,只见虚弱的凤华倚靠着窗边,遥望天际。“王姬,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要勉强自己。”
凤华缓缓地转过头来,空洞无物的双眸里映出萝娑那张担心的脸。“萝娑……姐……”
萝娑奔至床边,将凤华拥进怀里,萝娑传来的温暖让凤华的心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然而,眼泪已经流干了,只能注视着萝娑的眼泪。
“王姬,你不要吓姐姐。”
“没……事……我看见……小蝶姐姐了……”
萝娑顿了顿,“小蝶?”
“皇兄……有……危险……”凤华抓紧萝娑的衣裳,“我……要……回去……”
萝娑紧紧地抱着凤华,相拥的二人在月光的映照下留下的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不一会儿,凤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天色微亮,凤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经过简单的洗漱后,带着荆荆的精元,走出了桃花村。
“丫头打算不告而别?”诺诺靠在村口的一座树墩旁,冷眼看着正要离开的凤华。
“这是我的私事。”
诺诺呵了一声:“不想连累他们?”
凤华迎上诺诺锋利的目光,小脸别开:“昨夜之事,你也在场,那黑衣女子,还有小蝶姐姐她......如今就连荆荆也,”凤华紧握着手中的精石,“我一个人去送死不好吗?你本不喜人类女子,如今为何要来管我的事?”
“你要去送死,我是不会阻止。但是你要先把事情说清楚,那小蝶是何人?为何她会与鬼族有所牵扯,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我可不想再有人潜入融父山到处撒野。”
凤华目光一黯:“是不是我如实告知,你便会让我离去?”
“没错。”
凤华叹了一叹,将她与小蝶、小蝶与她的皇兄申华之间的事情告诉诺诺。
“如今你已知晓,应该明白你和呆瓜他们,不需要趟这趟浑水。”
“凤华姑娘此言差矣。”
不知何时,韩少山已经站在凤华的身后。
“呆瓜你!”话音未落,凤华迈步要走,诺诺也识趣地让路。只是没走几步,凤华的手就被韩少山用力牵住。
“放手!”
“方才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听清楚了,姑娘权当我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们一起走!”
凤华回头看着韩少山,依旧那张憨厚的脸,却在双眼中读出了坚决。
“你何必陪我去送死!”
“人多力量大,以前师傅教我的,这样我们就可能不是去送死了,你不记得是谁把他们打跑的吗?”韩少山无害地一笑。
“那只是你侥幸!”凤华想要挣开韩少山的手,然而好像被什么固定住一般,怎么也挣不开。
“这证明是我的运气好,”韩少山尝试发挥自己的无赖能力,“而且送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被师门抛弃了的人,死不足惜。”
韩少山惨然一笑,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还身负着重要的嘱托,本不该再为他人驻足。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驱使着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女孩白白失去生命。
“我替你去保护你的皇兄。”
凤华鼻子一酸,“你凭什么?”
诺诺再也看不惯他俩在村口拉拉扯扯,咳嗽了一声。“再加上我,应该不用你们去送死。”
“可是诺诺你身上的毒......”韩少山的原意只是自己陪凤华回顺水。
“身为灵兽的我,一点点瘴毒能耐我何?”
“你们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我是不会——”话未说完,凤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一倒,倒在韩少山的怀里。
“萝娑你!”
诺诺回头看着向他们慢慢走来的萝娑,萝娑丢掉手中的小石子,走到韩少山的身边,抚摸着被她用小石子封住穴道的凤华的额头。
“王姬的性子我很清楚,你们就这样带她上路吧,她最后会明白我们的心意的。”
诺诺哼了一声:“人类女子就会耍小手段。”
萝娑坏坏地一笑,转而去抱起地上的诺诺,在它的脸上蹭了一蹭,“王姬就拜托你了。”
诺诺顿时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活像一只小刺猬,灵巧地从萝娑的手中逃出,“哼!”
韩少山背上凤华,无语地摇摇头。
顺水河上的花灯顺水漂流,宛如天河上的繁星点点,晔晔的烛光承载着百姓的祝福与感谢,流向远方。
凤华安静地站在桥头上,凝视着对面河岸上成群结队的少女。少女们蹲在青石台阶上,遥看着漂荡远去的花灯,合掌祈祷。顽皮的孩童在大街小巷中你追我赶,母亲们则悠游地相携同行,眉开眼笑,享受着城里热闹的气氛。
晚风习习,吹起了凤华脸上的面纱。凤华挽回被吹起的面纱,轻闭着眼睛,细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一年一度的放花节,她都与皇兄申华站在城头,观看顺水男儿在城下的大祭坛上抢花炮。每当她指着哪个男儿功夫好,哪个男儿模样俊,申华都会微笑应和着。他乐看风调雨顺,天下安定,只要看到百姓们的笑脸,他便心满意足。
近年来,边境经常受到外国侵扰,一向与世无争的顺水国也不得不奋起反抗,保卫家园。然而一直过着安逸生活的顺水百姓根本无法招架,加上接二连三的旱灾,民不聊生。
顺水国崇敬融父山上的山神,认为面前的灾劫都是山神的不满。唯有平息神怒,才能过上往日的好日子。一直承担着奉献祭姬的祭师一族,早在二十年前就没有孕育出合适的祭姬。十年前,为了延续传统,他们把旁系的萝娑送上融父山,结果便是灾祸连连,祭师嫡系一族惨遭灭族之灾。
十年后,身为王姬的凤华穿着一袭朱红嫁衣,站在大殿上宣告。
“顺水王姬凤华,愿为祭姬,以皇族血脉,平息神怒。”
朝臣们无不震惊,只见猎猎红衣之上,映衬着的是凤华精致的脸容和坚毅的目光。众朝臣皆被她的容光所摄,伏倒在地,齐声道:
“王姬三思!”
坐在王座上的申华神情肃穆,双拳微握,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悲伤与无奈。他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兄长,尽管手握着顺水国的命脉,却无法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无论是母妃,小蝶,还是如今的凤华,无助充盈着他的身体,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谁而生,为谁而活。
“凤妹......”
凤华拖曳着群摆,朝王座上的申华行了一个至高礼,跪地埋首于繁复的嫁衣之中。
“臣妹不悔,请皇兄下旨。”
申华咬唇侧首,左手一挥,“准!”
凤华抬头望向王座,申华的脸容隐没于黑暗的阴影之中,嘴角处露出安心的微笑。
“谢吾王。”
往事如烟,在花灯之间穿梭,思绪随之飘远。
此时,韩少山捧着两盏莲花花灯,走到凤华的身边,轻声道:“我们去那边放花灯吧。”
凤华看一眼韩少山手中的花灯,“怎么买了两盏?”
“我们一起去放,当然买两盏,你一盏,我一盏。”
凤华轻笑道:“你买花灯的时候,卖花灯的老板可有笑你?”
韩少山猛点头,“有有有,我当时就愣了,难道不能买两盏的吗?”
“放花灯是我们顺水国的一个习俗,为的是祈求山神的庇护,也是为了酬谢山神,只有女儿家才会放这个花灯。”
韩少山的脸霎地红了,连忙把花灯塞在凤华的怀里。“你怎么不早说!”
凤华会心一笑。
“你终于笑了。”韩少山取回凤华手中的花灯,牵起她的手,走到河边,用火折子点燃了花灯里的灯芯,然后把点亮了的花灯送给凤华,“那个老板说,放的时候,心里默默许愿,所求之事便会心想事成。”
凤华羞涩地接过花灯,小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不用你说。”
韩少山弯身,把自己的花灯放在水面上,花灯随着河面上的其他花灯,顺水而去。
“不是跟你说过,只有女儿家才会放花灯,你看那边。”凤华指着对岸的几名看着韩少山暗笑的少女。
韩少山笑嘻嘻地说:“没关系,这花灯那么美,不放可惜。”说完,他便抢走凤华手中的花灯,“我帮你放。”
另外一盏花灯在韩少山的手中放出,紧跟着其他花灯,越漂越远。
凤华苦笑着,回想起在融父山上,韩少山信誓旦旦地说帮她保护好她的兄长,毫不犹豫。一路上不停地装疯卖傻,只为逗她笑。可是到了夜里,他便会呆呆地仰望着夜空,心事重重,可一见到她,立刻笑脸相迎。她越来越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只是爱管闲事吗?
午夜,韩少山感到脸上有点湿润,睁开双眼,只见诺诺正舔着自己的脸。韩少山吓得坐起身来,“你怎么爬到我的床上?”
诺诺灵巧地跳到地面上,回头说:“凤华那丫头不见了,看来是想抛下我们,私自行动。”
“不能让她一人前去,太危险了。” 韩少山速速穿好衣服,抱起诺诺,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急忙出了门。
大街上空无一人,萧瑟的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顺水河上的花灯依然在河上漂流,熠熠生辉。韩少山带着诺诺来到皇城下的大祭坛,立于中央的大铁柱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红炮圈,仿佛刚才的热闹还随着红炮圈定格在这里。诺诺从韩少山的肩头一跃而下,跑上祭坛,在铁柱的周围徘徊。
韩少山跟上前,“怎么了?”
突然,韩少山听到咔嚓一声,只见铁柱下方出现一条秘道。诺诺跑进密道,韩少山紧随其后。韩少山一走进去,秘道的门立刻关上。他回头看着关上的门,心中难免有点不安,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在诺诺的背后。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秘道?这秘道又通向何处?”
诺诺放慢脚步,“这秘道是萝娑告诉我的,似乎除了祭师一族,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条秘道。这条秘道直接通向皇城内宫,无须经过重重门禁。今朝初到大祭坛的时候,见凤华那丫头在铁柱周围踱步,原以为她在勘察地形,好让我们顺利潜入皇宫,没料到她竟然单独行动。”
“原来如此。”韩少山只顾着听,没注意到秘道收窄,一下子就撞到了头。
诺诺跑到韩少山的身上,伏在他的肩头,“小心点。”
韩少山揉了揉额头,笑道:“没事。”然后右手扶在墙壁上,不知摸到什么东西,秘道两旁的灯全亮了,“看来上天很眷顾我们,知道我们需要光亮。”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也不知道那丫头会不会已经被人抓走。”
韩少山微笑着看着诺诺,“萝娑姑娘说的没错,诺诺你还是很会关心人的。”
“我才没有!”诺诺赌气地把头埋在韩少山的肩头上,一声不吭。
走过漫长的秘道,韩少山和诺诺终于走到了尽头。尽头处,一座假山矗立在秘道的门口,旁边有乱石遮掩,极其隐秘。
韩少山躲在假山之后,只听巡逻的侍卫们纷纷疾步奔走,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响彻整个皇宫。
“抓刺客——”
韩少山不禁哆嗦一下身子,“我们被发现了?”
诺诺冷冷地说,“我想不是我们,应该是凤华那丫头有危险了。”
“什么!”韩少山一听,忍不住想冲出去,但是被诺诺在肩头上咬了一口。
“不能出去!如今出去,非但救不了凤华丫头,我们也会被抓起来的。”
“那我们如何是好?”
“看我的。”诺诺暗施灵力,腾腾的白雾包裹着韩少山的身体,转眼间,韩少山便化身成一个普通的皇宫侍卫。“我的‘幻神术’只能维持两刻,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而且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七步。我已经在凤华丫头的身上撒了赤蝶粉,只要她不离开皇宫,我就能把她找出来。”
韩少山点点头,“一定要抢在皇宫侍卫之前找到她。”
凤华屏着气息躲在门后,轻轻地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侍女桐心听到动静,连忙披了一张披风,只见门边有个人影。她用试探的口吻问道:“谁?”
凤华闻声回首,月光透过窗棂映在凤华的脸上。“是我,桐心姐姐。”
“王姬殿下!”桐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上前几步,牵起凤华的手,“真的是王姬殿下,你怎么会……”
凤华抓紧桐心的手,“说来话长,姐姐,如今已是三更,为何皇兄不在钟和宫?”
“陛下最近都在铸剑房里与大祭师铸剑,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了,只吩咐奴婢定时往铸剑房送上膳食。”
凤华的脸顿时煞白,“皇兄为何还要铸造灵屠双剑?我已当上祭姬,根本不需要灵屠双剑。况且……”
“奴婢也不知道,除了大祭师,陛下不让其他人踏足铸剑房。”
凤华咬着唇,“不行,我不能让皇兄铸成大错。”
说完,她便轻轻地打开门。可是门一打开,一个皇宫侍卫就栽倒在地上,另一个侍卫抓着她的手就跑。凤华奋力抵抗,但是对方越抓越紧。
“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顺水国王姬凤华,岂容你如此无礼?”
“是我。”诺诺撤去韩少山身上的幻神术,一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地在侍卫的脸上浮现。“凤华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伏在韩少山肩头上的诺诺不满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凤华低下头,小声说道:“此行未知凶险,我不能连累大家。”
韩少山拍了拍胸膛,“既然已经答应要帮助你,我们就不会退缩,诺诺你说是不是?”
诺诺轻哼一声,“由始至终都是你说要帮她的,我什么也没说。”
“但是你知道凤华姑娘不见后,立即就来找我,可见你不是薄情的人。”韩少山斜睨诺诺一眼,然后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是不是要待在此处,让那些皇宫侍卫把你们抓起来?”诺诺再次施展幻神术,韩少山和凤华化身一高一矮的侍卫。“这个容貌只能维持两刻,凤华丫头,你知道你的皇兄在何处?”
“在铸剑房。”
“很好,我们要快一点,”诺诺嗅了嗅空气,竖起耳朵,“她们已经来了。”
申华凝视着铸剑炉中的熊熊烈火,凌空的灵屠双剑的剑刃闪耀着不详的光芒。站在一旁的大祭师念念有词,手中的铸魂石冉冉升起,缥缈的魂魄纷纷从铸魂石中飞出,缠绕着烈火中的灵屠双剑。
“大祭师,此剑何日能铸成?”
大祭师一边驱使着铸魂石,一边回答:“回陛下,尚欠两个魂灵古剑才能铸成。”
申华无奈地闭上双眼,为铸造此剑,他已双手沾满鲜血,喃喃道:“一切的罪孽由我来承受。”
“你以为你能承受所有人的罪孽吗?”清脆如铃的女声中充满着哀怨。
申华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一个人影。身旁的大祭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专心致志地操纵着手里的铸魂石。突然,一口凉气在申华的耳边吹过,申华回头一看,空无一人。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负心人,看来你已经把我彻底遗忘了。”魔化的小蝶漂浮在申华的背后,漆黑的长指甲轻轻地划过申华的脸。
“你是……”透心的冷侵入申华的体内,然而熟悉的声音却让申华的心头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携手共白头,生死不相离。”
申华心头一震,昔日的往事如流沙飞雪,匆匆掠过,旧日的山盟皆成镜花水月。“小蝶……”
惜妍展开结界,饶有兴致地坐在横梁上看好戏。
结界之中,小蝶毫不留情地用双手掐紧申华的脖子,申华闭上双目,任由小蝶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死亡。
“为何不挣扎?为何不还手?为何不像当日那样为己偷生而再用剑将我刺死?”
愤怒的小蝶用灵力把申华腰间的宝剑震出鞘,悬空的宝剑落入申华的手里。
“我……不会……再……伤害……你的……”申华扔下宝剑,“生死……不相离……”
“你说谎,你说谎!”小蝶大吼一声,松开掐着申华的双手,黑色的长发把申华缠成漆黑的茧,悬吊在半空之中,“哼,生死不相离,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浓重的瘴气缓缓地侵入申华的身体,申华的脸渐渐变得青黑,然而他的气息平静如昔,没有半点反抗之心。
小蝶怒视着申华,“你以为不反抗我就会原谅你吗?早在你的剑刺中我的心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有今日!”
申华痛苦地痉挛着,“一切的罪孽……都让我来承受,你不要……再作践你自己。”
“作践?哈哈,如今的我是痛快之极,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突然,惜妍的结界不知为何物所破,韩少山带着凤华和诺诺出现在铸剑房中。
惜妍翻身而下,“又来破坏我的好事。”
凤华看着眼前已经坠入魔道的小蝶和被瘴气围绕着的申华,着急地呼喊着:,“小蝶姐姐,他是申华哥哥,是你最爱的申华哥啊!”
小蝶侧头一看,一股发束直奔凤华。
“小心!”韩少山一个箭步抱走了凤华。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成魔了,要救你皇兄就不能感情用事。”诺诺躺在地上喘息着,似乎刚才冲破惜妍的结界耗费了她不少的灵力,压制在体内的瘴毒又开始发作。“救人要紧,敌人强悍,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说就容易,如何智取?”韩少山抱着凤华躲过小蝶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惜妍则躲在背后,如今状态下的韩少山,不足以她出手,便回到横梁上继续看好戏。
申华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隐隐约约里还是能看见凤华的身影。“小蝶……凤华也是你的妹妹……不能……伤害她……”
“闭嘴!”小蝶一挥手,黑色的丝茧刹间迸裂,瘴气化为风刃摧残着申华的身体。顷刻间,惜妍的结界被小蝶的灵力完全破坏。被置身事外的大祭师一见魔化的小蝶,惊吓得丢下铸魂石,逃出了铸剑房。
“他不就是那个招鬼使吗?”韩少山没想到,当日放走了他是放虎归山,让他来到顺水国帮助国王铸造邪剑。
申华跌落在地上,大吐几口鲜血,藏在怀里的兰花烟包掉落在地上。他把手伸向花烟包,嘴里不停地念着:“小蝶……兰花烟树下……你送的……”
黑色的发束卷起地上的花烟包,小蝶凝视着那幽香的兰花烟包。
申华艰难地抬起中指,指着花烟包,“你还记得……”
小蝶默语,空洞的双眼里开始混沌不清,“花烟树下……兰花……烟包……”浑浊的泪水缓缓落下,“予君……自赏……”
岁月如梭,灵识深处的小蝶隐隐约约地记起,树下的山盟誓约,她与申华之间的恩爱情仇,一直铭记在心的记忆,似乎离她越来越远。或许,已经到了放手的时刻了……
“小……蝶……”申华已经看不见小蝶的模样,最后一点的气力在他的指尖渐渐流走。
此时,铸剑炉中的灵屠双剑发出震天动地的悲鸣,小蝶散发出来的黑色瘴气尽数被灵屠双剑吸收,红色的烈火变成黑色的地火,被大祭师丢下的铸魂石漂浮在双剑之上,发出诡异的光芒,笼罩着这个铸剑炉。申华的魂魄精元从他的体内分离,吸进铸魂石中。
“皇兄!”撕心裂肺的哭喊撕裂铸剑房中的空气,凤华挣脱了韩少山的怀抱,踉跄地扑倒在申华的尸体面前,抱起那略带余温的身体。“皇兄……皇兄!”
韩少山飞奔至凤华的身旁,亮起他的匕首,提防着小蝶的攻击。然而小蝶缓缓地走向铸剑炉,惜妍的灵力渐渐从她的灵体里褪去,可是惜妍毫不介意,漠视下方发生的一切。
凤华看了一眼小蝶,“小蝶姐姐……”
小蝶恢复了旧日的面貌,黑色的泪水已经流尽,只剩下两行清泪。她张开双臂,不紧不慢地道出她等待了十一年的,一直想要说出的话:
“携手共白头,生死不相离。”
山盟海誓犹在耳,爱恨痴嗔如云烟。
消散的身体化为点点萤光,小蝶的魂魄精元也被吸入到铸魂石中。久别重逢的二人,在铸剑石中合为一体。烈火中的灵屠双剑贪婪地吸取铸魂石中的最后两个生灵,完成它的最终的蜕化。一代凶剑横空出世,失去生灵的铸魂石回到了惜妍的手上。
“皇兄!小蝶姐姐!”
凤华紧抱着申华的尸首,直直地呆坐在那里。脆弱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悲伤,心中的苦涩一点点地侵蚀她的骨肉。
灵屠双剑缓缓升起,离开了炽热的铸剑炉,落入惜妍的手中。惜妍双手捧着双剑,一股澎湃的脉动从剑身传至她的手心。
“凤妹……”
“小凤儿……”
申华和小蝶的呼唤传入凤华的耳中,她猛地昂头,只见惜妍手中的灵屠双剑猛烈地振动,一丝暖光在剑身上若隐若现。
“怎么会?”惜妍抛起双剑,反手一握,凛冽的剑光扫过韩少山的双眼。暗红色的灵力汩汩地传入剑身,但是那一丝暖光不卑不亢地抵抗着惜妍的灵力。
“皇兄……小蝶姐姐……”凤华转首看向韩少山,“是他们!”
“难道……他们成为了这对双剑的剑灵?虽听师傅说过,但是……”
凤华呐喊道: “不能把灵屠双剑交给她!”
惜妍一挥纱袖,收起灵屠双剑,幻身隐于黑暗之中。
“……”凤华伸向空中的手失落地垂下,铸剑炉中的烈火依旧嗞嗞作响。
韩少山立刻奔出房外,只见惜妍犹如展翅的黑蝶,在纯白的璧月上消失了身影。诺诺缓步盘在韩少山的脚下,如炬的目光盯着只有一轮明月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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