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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雨天,葬礼在公墓的一个角落举行。总共有7人参加了这场无声无息的埋葬仪式,他们是牧师,医生,隔壁的一对先生女士,以及多萝西的家人和朋友。
多萝西的父母看着她被埋在土里,12岁的克洛伊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牧师读完了悼词,然后每个人轮流献花,至此葬礼结束。所有人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他们缓慢地挪动步子准备离开墓碑。这时克洛伊却站在原地,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多萝西为什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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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其实不太认识多萝西。”邻居的夫妻说,“我们刚搬来时与康瑟斯家发生了一点口角……因为我们的搬家车撞坏了他们家的篱笆。之后我们就没怎么来往过。
“葬礼当然是要来的。这是基本的礼貌,你不这样觉得吗?”
“多萝西……”男人回忆着,看向妻子,“在我印象中,那个小女孩儿很安静。我往他们家院子里看的时候,她正好站在草坪上,就对着我笑了一下。”
“她当时在做什么?”女人突然好奇地问道。
“做什么……我也没有印象了。小孩子嘛,大概就是在草地里跑跑跳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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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她到这里来时已经装入棺材了。”牧师哀戚地说,“但我想她是个好女孩。康瑟斯夫妇说多萝西一直喜欢小动物,她肯定是个有爱心的孩子。真是遗憾,她还这么小。
“这个镇子确实不大,但您不能苛求每个人都互相见过面。她从来没有到这里做过礼拜,仅此而已。”
“我没有问。我只需要写好悼词,让这孩子体面地去到天堂。我不该关心她是为何离开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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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多萝西有没有生病。她不是我的病人,我参加葬礼只是因为她的父母认识我。当年多萝西的母亲怀孕时是我进行的所有产检,但那位女士的分娩来得有些令人猝不及防,她是在她家附近的诊所生产的。
“我是妇产科医生,没有接诊过小多萝西很正常。但她的母亲偶尔会来电,我们会聊到那孩子。
“我很遗憾。多萝西今年刚满十岁,她的父母该怎么办?希望他们能快点走出来。人死不能复生,但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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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很远的地方。”克洛伊微低着头,抬起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扫视在场的大人,“我和多萝西从两年前开始互相写信。我家镇上的同龄人太少了,多萝西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开始是多萝西给我写了第一封信。我在邮箱里发现的,她说她想要跟我交朋友,之后我们就开始通信了。
“我还是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上周她还在给我写信,说院子里的雏菊开花了。她刚刚还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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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瑟斯先生,我甚至还没有见过多萝西长什么样子呢……”克洛伊吸了吸鼻子,“可以让我看看她的照片吗?”
隔壁的女士突然出了声:“你们太奇怪了。你们甚至都没有见过多萝西,为什么要来参加她的葬礼?”
7个人围着“多萝西·康瑟斯”的墓碑。康瑟斯先生的面容僵硬,像个木偶一样抬头环视一圈,没有回应任何一个问题,而是突兀地说:“我们家院子里从来没有种过雏菊。”
7
多萝西的墓碑是平整的大理岩,雕刻上去的字母呈现灰白色。土壤是刚翻过的新鲜颜色,却散发出陈旧的霉味。这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应该安睡的地方。
克洛伊过了足足十秒钟才理解了康瑟斯先生的话。她睁大了眼睛:“但是是多萝西说的……”
康瑟斯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的丈夫:“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们这是在欺骗。”康瑟斯先生紧紧揽住康瑟斯夫人,以防她晕倒或是挣扎。
“我们没有。”康瑟斯夫人绝望地说。
克洛伊的眼睛在他们之间转动,她的声音发着抖:“康瑟斯夫人……您刚刚说多萝西是怎么死的?”
“是病死的!”康瑟斯夫人近乎慌乱地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她发了高烧……我们没有办法……”
“夫人,请您说清楚。”牧师上前一步,“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
“告诉我,你们没做什么可怕的事。”隔壁的女士捂着心口。那位男士攥紧了她的手臂,面色青白。
“事情很复杂……”康瑟斯先生讷讷地说。
“不。”康瑟斯夫人坚决地打断了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多萝西病得很突然,我们自己也没有想到。恶魔要带她走,我们也无法阻止。”
康瑟斯先生望着妻子,眼神可以说是悲痛的:“你不能永远逃避。”
“我没有。”康瑟斯女士几乎哭了出来,“那是我的女儿,我一直都很爱她……我也不想要她离开啊……但是我有什么办法……”
女人的声音是无法伪装的凄厉,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叹息。克洛伊还太小,无法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只感到这情绪沉重到令人发疯。
只有康瑟斯先生面容仍然僵硬,铁青着脸说:“我们已经逃避了十年了。你累了,也放过她吧。”
康瑟斯夫人痛哭得全无力气,伏在丈夫肩头,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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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瑟斯先生又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们……我们从来都没有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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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医生的嗓音有些发紧,“夫人的每一次产检都是我做的。孩子一直很健康。”
康瑟斯先生摇了摇头:“但她从未诞生在这世上。”
医生沉默了片刻:“是生产时出了事?”
康瑟斯夫妇用沉甸甸的无声来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很抱歉。”医生低下头,掐了掐眉心。
“什么意思?”隔壁的女士有些惊恐,“你是说这个多萝西是你们虚构出来的?为什么要这样?”
“我太太……无法接受事实。”康瑟斯先生的语调全无起伏,听不出情绪,“她坚信自己拥有了女儿,她出现了幻觉。所以我们给多萝西创造了一切,她的性格,她的喜好,她的人生。”
克洛伊攥紧了黑裙子的下摆:“那我呢?”
康瑟斯先生看向她,斟酌了一下,说:“对不起。多萝西需要一个朋友。”
“不……我不信。”克洛伊一个劲儿地摇头,“她是真的……我感觉得到,那些话……”
“我丈夫见过她!”隔壁的女士摇晃着男人的手,“你刚刚不是说你见过那个孩子吗?”
男人脸色又白了几分:“我……我不知道。那是去年的事了,说不定……可能……我记不清……”
牧师悲哀地摇着头:“夫人,您不该沉湎于悲伤啊。”
“她真的存在……”康瑟斯夫人几不可闻地喃喃着。
“十年的谎言是很令人疲惫的。我夫人累了,所以在她的心中,多萝西病死了。就是这样。”康瑟斯先生强硬地说,“各位,非常抱歉。这些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带夫人去接受治疗。”
7个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墓碑,上面写着“多萝西·康瑟斯长眠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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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公募的路上,牧师陪伴着康瑟斯夫妇,聆听忏悔;隔壁的女士向医生诉苦,倾诉自己的恐惧。克洛伊看着他们,没有靠近任何一个人,而是迈步跑开了。
她跑过柏油马路,经过了六幢房子,从篱笆的破洞钻进某个院子,小心地避开草坪上的雏菊,气喘吁吁地停在仓库前。
克洛伊喘了两口气,敲响了门:“多萝西!”
门开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儿走出来。
克洛伊笑起来:“结束了。你自由了”
女孩的神色露出一丝失落:“爸爸还是觉得我不存在?”
“对不起,我没办法。他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克洛伊去牵她的手,“明天医院的人就会来接他们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多萝西点了点头,走出漆黑狭窄的仓库。
她们避开葬礼的嘉宾走回公墓,在“多萝西·康瑟斯”的墓碑前留下了一张字条,然后相视一笑,手挽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多萝西·康瑟斯是个不幸的孩子。她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由此受到了精神刺激,成为了一个控制狂。而她的父亲也得了精神疾病,始终认为多萝西是她母亲的幻觉。按照康瑟斯夫人的规划,多萝西应该在十岁时死于高烧。现在,多萝西·康瑟斯已经死去,多萝西应该离开了。”
写作时间:20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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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多萝西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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