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若焱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自己要换的衣服后，殳异把他推出房间，反锁了门。
片刻的安静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现在有多乱。
本来只是欠一杯酒，酒还没还又输掉了Beer Pong，赌注是跟对方回家，后者虽然兑现了，但是那人却帮自己解决了因药物引起的生理需求，事后还为自己擦了身子、洗了衣服、做了早饭……
里外里越欠越多……
而对贺若焱这个人，自己的感觉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千头万绪，纷乱如麻。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是老妈来的一条信息——
东方红：「什么时候回来，帮忙带包冰糖」
殳异瞳孔缩了缩，这才想起来今天约了周桦晚上去爸妈那边吃饭。
思忖片刻，回道——
SYi：「中午之前吧，我去趟超市，还要带什么给我留言」
东方红：「行，别磨叽，殳同昨晚上就回来了」
SYi：「好吧……」
弟弟殳同还在上大四，平时住校，最近因为要找实习比较忙，所以周末也很少回来。这次听说周桦要来，竟然周五晚上就兴冲冲回了家。
殳异其实一点都不意外，这小子对周桦的心思，早被他看穿了。一个情窦初开，一个独善其身，殳异夹在中间，只能一直装傻。
换好衣服，他把脱下来的睡衣叠好，放在床尾，又觉得不对，重新拿回到自己手上，开门出去。
贺若焱也换好了衣服，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坐在沙发上等他。
殳异晃了晃神，对方这身打扮，配上当前的发型和他脸上标志性的笑容，仿佛一个青春洋溢、充满活力的大学生。
“那个，这身衣服，真丝的吧？应该不能放洗衣机，我回去洗好了再给你送回来。”殳异指了指手上的睡衣。
贺若焱先是愣了愣，随后两眼弯弯：“殳异同学，你这种做法，会让我怀疑在故意找机会想见我。”
殳异气，反击道：“贺老师，您想必是有些自作多情了，我巴不得再也别遇见您了。”
“哦？”贺若焱脸上的笑未削减半分。
“要不这样，这衣服我拿走，折合现金留给你，以避免再次相见。”殳异尽量显得淡定，“或者，我洗好以后放在你们小区门卫那里，等我走得无影无踪了您再去拿。”
“这套衣服我很喜欢，你不能拿走。”贺若焱从沙发上起身，“不用你洗，反正我每周都会去干洗店。”
“好吧……”殳异撇撇嘴，懒得再争，“你刚才是不是说家里食材不够了？”
“好像说过吧……怎么了？”
“我不习惯欠人情，你补充食材的时候多买点，买完了把账单发给我。”
“在跟我算人情账？”
“调酒、提供住处、早餐，还……帮了很大的忙……”殳异尽量用词笼统。
“你是在用钱衡量我的服务？”
殳异顿了顿：“我……不知道该怎么酬谢你。”
“不用谢我啊，我又没吃什么亏。”贺若焱笑，“反而觉得自己赚到了呢。”
殳异皱眉：“赚到什么了？”
贺若焱往殳异身边凑了凑，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故意放低声音说：“很养眼呢！”
瞬间，殳异觉得自己像一个烧开了的水壶，热气翻滚、七窍冒烟。
他赶忙把身子往后撤了撤，随后转身往玄关处走，拿上自己被贺若焱挂在门口的包：“你想好了怎么了结，发信息告诉我，我晚上约了人到家里吃饭，先走了。”
“晚上有约了？”贺若焱面露失落，“Alpha？”
“关你什么事……”殳异穿好鞋，留了一张带有自己联系方式的名片在鞋柜上，拧开门落荒而逃。
“跑什么？”在电梯即将关紧的一刹那，贺若焱伸手拦住，挤了进去，“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
殳异往角落闪了闪：“我没生气。”
“那是什么？害羞了？”贺若焱靠在电梯另一个角落里，“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殳异无言。的确，这种事搁在贺若焱这种花花公子身上，当然不算什么，可自己呢？自己还从来没有……
本来平静如水的内心和运筹帷幄的生活仿佛在这个姓贺的出现后就开始脱离控制。
殳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继续和这个人纠缠下去，哪一天彻底土崩瓦解大概也是有可能的。
殳异微不可察地摇了摇脑袋，转变话题：“你家附近有超市吗？”
“呃……不知道诶……”贺若焱面露尴尬，掏出手机，“我来查查。”
“你住在这儿，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超市？”殳异奇怪。
“我才回国一个月。”贺若焱满脸无辜，“日常需要的东西都是邓叔送来的。”
“邓叔？”
“嗯……我父母家的管家。”
“哦……”出电梯前，殳异还是没忍住吐槽：“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觉得这不是家……”
“嗯？”
“诶？怎么跑地下车库来了……”殳异没回答贺若焱的疑问，皱眉想重新按开电梯的门，却晚了一步，电梯已经升上去了。
“我开车送你。”贺若焱说，“是想去超市？”
殳异扁了扁嘴：“不用了，反正你也不知道超市在哪儿。”
“我查到了，开车五分钟就有一个。”贺若焱举了举自己的手机。
“那我走过去应该也不远，买完直接打个车就走了。”
贺若焱眨了几下眼睛：“这有个现成的司机，干嘛不用？”
殳异无奈：“都和你说了，我不喜欢、也不习惯欠人情。”
“是我愿意的，甚至是我push你这么做的……也算人情吗？”
殳异一侧嘴角歪了歪，一副看透人心的模样：“你今天能push我接受你的人情，明天就能以此要挟或者道德绑架我！”
“哦？还可以这样啊……”贺若焱看上去真的有在思考，“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如果真是这么恶劣的人……”贺若焱笑，“那昨晚拍些照片岂不是更好要挟你？”
“你……”
殳异不得不承认，贺若焱又得分了……
“好啦，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脑子里总想这么多……”贺若焱拍了拍殳异的肩膀，“想和你一起逛超市，然后再一起开车兜个风，顺便送你回家，赏脸不？”
这样诚恳的话听在耳朵里，不免让殳异有些动摇。少顷的思想斗争后，Omega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慢慢挪动脚步，跟在贺若焱后面朝他的车走去。
“还有，你之前的话我没明白，”贺若焱挑挑眉，“你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这不像家’，是什么意思？”
殳异怔愣了几秒，想起来前面的对话，解释道：“我是想说，亲自购买家居、生活用品，把你所谓的住所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亲自购买食材、填满冰箱、享受烹饪的过程，才会有家的感觉……
“而不是让管家为你置办一切……”殳异补充，“虽然我知道你们有钱人都已经习惯这么做了……”
贺若焱嘴唇紧了紧，思考了片刻：“说得好像你在你的住所烹饪一样……”
“……”
真是善良不到两秒就会露出一副欠揍的样子。
殳异懒得回怼，解释说，“我其实更注重的，是家给我带来的安全感和私密感，我很享受独处的时间。”
“那你还总跟别人回家？”
“我什么时候……”说到这里，殳异赶紧住口，他猛地想起来之前跟贺若焱开的玩笑一直没有澄清……
不过也好，经对方这么一提醒，殳异突然觉得游戏似乎还可以再玩一会儿：“哦，你是说晚上夜店喝完酒？”
“独处的时候占大多数，好好享受就是了，这不妨碍偶尔跟别人**一刻吧？”两人坐上车后，殳异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漫漫长夜，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独不独处又有什么所谓。”
“漫漫长夜，如果是我，不可能就让你那么睡过去……”贺若焱转动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表情平静，内心却已惊涛骇浪，“昨晚那种情况不算。”
同样表面无澜，内心翻江倒海的，还有旁边再次输分的Omega。
这话，太犯规了！
殳异别过脸看窗外，路过了什么风景，却完全不知。
好在，超市很快就到了。
“其实，让邓叔送东西，也并非我本意，”两人走进超市，贺若焱突然开口，“我父母一边让孩子独立，一边又非常**，总是教育我们把一切时间节省下来，用于读书和工作，而不是浪费在柴米油盐这类没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恋爱结婚生子也是没有意义的吗？”殳异觉得世界之大，真是什么奇葩父母都有，“如果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有三个孩子？”
贺若焱耸耸肩：“他们认为传宗接代是有意义的，但你侬我侬的儿女私情纯属没必要。”
“哇……”殳异笑，“你父母竟然能在这种事情上意见相投，他们能彼此遇见，成为终生伴侣，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我的父母很极品吧？”贺若焱转头看他，“所以，你是支持花时间和精力去恋爱、去和伴侣努力经营感情的对吗？”
殳异刚抓起一袋冰糖的手顿住，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么深刻的问题，想了想说：“我支持相依为命。”
“嗯？”贺若焱疑惑挑眉。
殳异把冰糖放到贺若焱手里的推车上：“人生苦短，能有人愿意陪你走过一生，当然要好好经营感情，好好待彼此，花时间在对方身上，哪怕牺牲掉工作的时间。”
贺若焱眼眉上挑，温柔地笑了。
“你有什么要买的，不要客气，我来结账。”殳异抬头看贺若焱，“我专门来买冰糖的，最多再买点水果。”
“你买冰糖做什么用？”
“是我妈让买的，今天不是朋友来做客嘛，他喜欢吃我妈用冰糖做的糖醋排骨，大概是家里的不够了。”
“哦，”贺若焱抿了抿嘴，“已经是见家长的关系了。”
殳异斜眼看他，对方又开始无聊套话了，索性闭口不解释。
“殳异，”贺若焱又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殳异觉得这姓贺的好像突然变严肃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贺若焱斟酌着用词，“如果你作为我的Omega去见家长，根据我之前给你透露的种种，你会不会有些讨厌他们？”
“啊……”
这题有点难。
“其实……他们只是价值观有些特别，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品德和为人，”殳异同样斟酌着用词，“我想，你的父母应该都是在事业上很成功的人，而且能养出你这种孩子，他们不可能太差。”
“我这种孩子？”贺若焱的脸上突然来了兴致。
“呃……”殳异顿觉好像说了什么危险的话，试图解释，“虽然我并不了解你，但是经过这两次接触，至少觉得你是个礼貌得体的人……随和、自信、有耐心，聊起天来也懂得给人台阶下……应该有很好的学识……家也收拾得很干净……还有Beer Pong的时候，我知道你在让着我……”
贺若焱脸上的好奇渐渐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殳异说着说着，不自觉开始心虚了，自己和这个人，不过两面之缘，哪里来的如此细致的总结，且全是优点，并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
他适时打住：“总之，还行吧。”
“谢谢，“贺若焱难得露出含蓄的神情，“我哥哥姐姐比我更好，我想你会喜欢他们的。”
“贺老师，快出戏！”殳异单手在贺若焱眼前晃了晃，“你还真觉得我有可能去你家然后和你的家人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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